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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中霜里斗婵娟(二)

    见我进来,她微微笑了,可眼底却不见丝毫喜意:“回来啦,回来便好,快过来让舅母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句话,眼角一跳我只觉着浑身都不大自在,从小到大从骨子里对她便有着一种陌生的不喜,张妈那忠奴在她身后,恭恭敬敬垂着头站立。

    我慢行上前,在她身前站定,恭敬行礼:“舅母!”

    张妈附身谄媚在朱氏耳边道:“夫人,奴婢就说后山那位定不会是表小姐,您瞧,表小姐现在气色,身子都是大好的,比往年看着还要精气神些,这可是因祸得福呢!”

    因祸得福?我心中冷笑一声,所谓有其主必有其奴说的这就是这狗仗人势的老奴才了吧。

    “张妈!”南笙跟方如墨忍不住喝道,留着长宁一脸的疑惑不解。

    喝声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南笙和方如墨两人看向我皆是满目担忧。我心念电转,目光掠过张妈的脸,那狗奴才并无丝毫羞愧之色,微低着头,脸斜斜偏向我,满脸的得意非常。

    “好了,一家子人吵吵闹闹像个什么话。”朱氏开口,又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你这孩子,深秋夜凉,怎穿得如此单薄。”说罢,她招招手,吩咐王妈:“把我昨日新做的那件霞帔拿过来。”

    长宁郡主顿时不悦:“姨母,我也怕凉,怎么就没见姨母拿件霞披给我穿穿?”

    朱氏掩嘴轻笑,看了眼张妈,那狗奴才得了令嘻嘻笑道:“郡主,表小姐失了这么些年,先下能回来夫人疼爱些自是自然。”

    长宁自是不悦,哼哼出声,我懒散的站着:“琯絮谢过舅母慈爱,琯絮这些年粗鄙惯了,实在爱不来如此精致的东西,劳烦舅母与了长宁郡主吧!”

    朱氏皱眉,正要说话,被方如墨适时开口,止了话头:“母亲!时候不早,用膳吧?!”

    我如何不知这两人是在演戏给我看?这一仆一主演得一出好戏,祸水东引,长宁看我倒真是如了我这舅母的愿,瞧我眼神如狼似虎。我悠悠一声叹,这顿饭吃得我闹心却又不能不去。奈何朱氏乃南笙和方如墨的生生母亲,我再有不喜也不能不顾念着他们。

    我心底叹一口气:好女不跟狗斗!

    回到隐卉别院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好在一顿饭并未再出什么幺蛾子,南笙被长宁缠着脱不开身,方如墨急着去别院,诺大寂静的回廊,杂草丛生的院子,拒了朱氏让人送我回去的‘好意’,一个人一路溜达着回了屋,许是我今日吃得太多,迷迷糊糊睡不着,原本打算顺着院子消消食,清醒过来才发现竟站在娘亲的屋子外边踌躇不前。

    院中那棵老槐树在夜风中轻摆,勾起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心底那抹深沉的痛泛起涟漪。

    推门进去,光影里有旧时光,我似乎看到了娘亲的责备,梅姑姑的笑骂,这间屋子,还留着当初被焚后的印记,我一步步行进,满目疮痍。隐卉别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被舅舅还原的很好,除了这间屋子,或许他也是不愿再触及心底最原始的疼痛吧。

    我伸手轻轻拂过岁月的痕迹,突然手碰到某处咔哒一声响,摸到一物,墙角处佛龛里佛像手中一朵绽放的花,娘亲那些年最爱的佛龛,每日定要拜上一拜。

    我轻轻将花一提,便见床帏旁的墙壁往两边一分,露出一个空白墙面来。

    我怔了怔,早些年也从没见过娘亲如此搬弄过,以为不过就是一佛像的装饰物!是谁搞出的机关?这院子里还有谁知道?又是谁费尽心思做了这面暗墙,墙后面又有些什么?那日的大火是否跟这面墙后的秘密有关?

    提花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心中波涛汹涌,我似乎窥见了秘密的一角,揭开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渐渐漏出些许真容来!我急急摸索拍打着墙面,想要将秘密揭开。

    这面墙娘亲有没有开启过?舅舅知不知道?隐卉别院仅放着这间屋子不顾是不是跟这面墙有关?这面墙后又藏着哪些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东西?

    那面墙白而薄,我以指节轻敲,感受到里面空洞的回声,墙体背后有个极大空间,我正准备用力破开墙体,忽听脚步声响,外间有人来了!

    “你轻点,别被那丫头发现了!”张妈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皱眉细听,闪身躲进床帏深处。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那丫头触景伤情怎会来这屋子,上次回来就没过来!”王妈的声音轻细。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的屁股到现在都还觉着疼得紧!”

    “夫人倒是疼你,打你板子将你赶出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那丫头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你呀,不亏!”

    声音在门前停住,有谁蹑手蹑脚推门进了来:“轻点,火别太旺,烧完咱就走!”

    透过床帏,我看见两个忠奴在门环处燃起一簇火,往里丢着的黄纸,噼里啪啦往外冒着火舌,张妈双手合十嘴角轻啜说话不甚清楚。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夫人···”

    “···也是听命行事,迫不得已,没想到害了···”

    张妈的嗓门就是比王妈要大些,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却能听的清楚。那一段轻语让我在黑夜中后背发凉。

    一时失神碰到脑后垂梁,啪嗒一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异常。

    “谁!“王妈惊叫道,拉着张妈哆哆嗦嗦朝里屋观望,奈何夜色太浓,屋子里墙壁大多也是被火燎到的暗黑色,两人脸上俱是惊恐不已。

    我皱眉屏气,稳住气息,索性抬手一挥,呲啦,房门发出刺耳声,两个老奴才立即魂不守舍对望一眼:“鬼··姑···姑奶奶···”

    “姑···姑奶奶饶命,奴婢们就是过来给您烧纸钱,没···没有打扰您···清休的意思,我们这···这就走!!”话毕,王妈拉着依然惊恐至极的张妈快速离去。

    我从暗处转出来,皱眉细想两人之前的对话,脚步一转便跟在了二人身后。

    听雨轩。

    白玉汉柱,金黄砌兰,榻上案几,两杯清茶。

    朱幌玉屏,青纱垂帘,帘上映着几支粉杏,山石点缀,欲开出屏来。

    朱氏和长宁相对而坐,一个悠悠喝茶,一个默默不语。淡淡的檀香缭绕,几声虫鸣窜入人心。

    喝茶的人漫不经心,沉默的人性子起来,撒娇道:“姨母,我看见她那张脸就来气,上次还跟南笙···姨母,我可是您亲侄女。”

    朱氏淡淡一笑,顺手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好啦,你也该收收你的小性子。”

    “姨母~”长宁娇喋一声,我一路跟着行来,用力过猛脚程快了两个奴才一步,便是看到如此的场景。

    夜更沉静的内室,烛火透过层层纱曼,落在那对神色各异,却又笑容淡淡的两人脸上,称得气氛和谐如常。悄悄闪至外室一旁,将身影掩藏在暗处,不消片刻就见张妈急匆匆赶来,进屋在朱氏耳边低语,朱氏皱眉颔首,放下茶杯起身拉过长宁的手道:“先前我曾应了你母后,要好生顾着你,我与你母后日久未见,她可好?”

    长宁笑道:“我就知道姨母惯是疼我的,母后一切安好,姨母安心。”

    “那便好,等墨儿的亲事定了,我便书信一封你带回去,跟你母后说说南笙的事儿。”朱氏拉着长宁的手轻声笑:“哎,孩子大了,操心的事儿也不少!还要托你帮姨母问问宫中可否有能治你姨夫病的药,倒是要辛苦你这孩子多费些心思了。”

    我隐在暗处皱眉,这朱氏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居然算计到了南笙身上,她竟不知舅舅中的是毒?

    长宁喜笑颜开,急着站起身来看着朱氏的眼里都是欣喜与愉悦,:“长宁谢过姨母!”

    说实话,单看长宁样貌是长得极好的,活脱脱的古韵美人,性子确是差了些,单凭她性子温和谦逊些我也不会对她如此反感,在我眼里这女子委实配不上南笙!

    屋里两人其乐融融,我暗自闪出外室,今日之事给了我一个念头,朱氏断不可能不知舅舅乃中毒,而舅舅中的毒是否也与朱氏有关?

    朱氏这些年伺候舅舅尽心尽力难道也是做戏不成?我能确定的便是朱氏定与当年隐卉别院之火脱不了干系!

    看来这京都是非去不可了,还得先至镇南王府寻得莫倾!

    次日大早,我抄起还在沉睡中的小六便径直前往马厩牵了追风,从侧门旁若无人出了府,路过大门前石狮子,正碰上早起外出的方如墨,我大大方方打招呼:“如墨哥哥,絮儿这就先走啦!”翻身上马,也不等他回话,一溜风窜出去,身后传来南笙气急败坏的喘息声,不用想便知他是去隐卉别院寻我不成才急匆匆追来:“琯絮!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再不辞而别?!”我回头望去,两道身影立于将军府门前一前一后拉拉扯扯,我抽空伸手挥了挥,笑喊道:“下月初八,絮儿一定早回!莫送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