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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看著西墙日又沉(一)

    从永昌到京都一路行来,风土人情各有千秋,我心中有事,其他城池也无心逗留,便紧着往京都去。途中抽空给长孙无极写了一封信,信中但求他一事,附上了那枚麒麟玉,望他见我用此玉相求便能将所求之事放在心上。信是如何送出去的?还多亏了长孙无极的玉啊,用他的人送给他的信自是最好不过。

    临近京都皇城,天色已见暗沉,官道上行人匆匆,我牵着追风慢行,小六端坐在马背上引来好些行人驻足观看,我回头冲着小六笑得畅快,分明就是告诉它:我跟莫倾说得没错,以后要是拙荆见肘之时,用你跟小九来表演技艺定不会被饿死。

    夜市千灯照避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入得城来,店肆林立,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微星淡月,稀薄余晖穿过层层树影普晒在红砖绿瓦的阁楼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都城晚景增添了些许朦胧美感,虽是夜幕时分,却是店肆旗帜飘扬,吆喝声声声入耳,马车鳞比,行人川流不息。

    我望着这盛京的繁华喧嚣,心头没来由一喜,又是一叹:这一幕幕繁华盛景皆有舅舅,南笙,还有边关数百万将士的鲜血和性命铸造。

    既已至京都,还得先联系到莫倾,找了处酒肆小馆,将追风交给殷切的马奴,嘱咐他喂上好草料,抱起小六就往店里去,店小二笑着迎上前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环顾四周,这酒肆热闹非凡,大堂里人声喧闹,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菜香,小六扒拉着我的手哼唧两声表示饿了,我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朝小二笑道:“一间房,一壶酒,随意小菜便是!”随后跟着他上楼进房间去。

    京都民风少有的开放,女不着帷帽,亦不用曼纱遮脸,男女皆可大方行于街上,三三俩俩,男男女女结伴同行,头首相抵,轻言细语。连酒馆内男女也无禁忌,同桌而食氛围融洽。甚至有大胆的富家女子带着丫鬟悄悄窥视模样俊秀的青年才俊,满面娇羞又回头去同同伴嬉笑嫣嫣。

    一人一狐填饱了肚子,无所事事,我在房间里逗着小六玩儿,等着入夜更起,听着楼下食客们的笑闹渐停,掌柜的欢送最后一桌食客,催促着店小二关紧门窗,自去歇息。

    夜幕降临,沉沉罩于皇城上空,层云翻滚,有些风雨欲来之势,丝毫没有秋夜的舒爽凉快,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陷入寂静沉眠,唯有东南方向一片红灯绿瓦,照亮了半个京都城。

    我从店小二口中了解到,京都虽民风开放,繁华盛世却也有着严格的宵禁,到了亥时,除了勾栏巷,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在大街上溜达,被巡城的禁军发现可是会被抓进牢里吃牢饭挨板子。

    安顿好小六,我换了身夜行衣,轻轻跃上房顶,掠过长街小巷,往西南角镇南王府掠去。

    白日里路过勾栏巷子,顺道去了趟如意楼,从掌柜处得到了方如墨送来的消息:近日镇南王府不大太平,镇南王前两日于府中突然中毒,镇南王妃将整个王府丫鬟侍从换了个通透也没揪出下毒之人,皇帝震怒,表面上令刑部大力调查,却命镇南王世子暗中行事,故现下宵禁更是严密,紧要时期,如若要寻木清垣便不可明目张胆。

    楚越实则刚同北隋商谈好停兵交好事宜,镇南王就中毒,我心中暗道不好,镇南王莫不是也中了醉梦?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见不得北隋同楚越交好,费尽心机要挑起战乱!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又想从中得到些什么?是北隋太子?长孙无极?还是····我眯了眯眼,催动内力快速向镇南王府行去。

    镇南王府作为京都一等贵族,守卫森严,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我蹲在屋脊暗处观望廊下一梭梭巡夜的甲卫,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在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清冷的光,显得这座纵横交错的四合院子神秘而安静,默默盘算着几对侍卫梭巡的间隙时间,这镇南王府委实太大,莫倾委实难找!寻着空隙提气而动,移至另一处屋脊。

    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小六来做马前卒,也好过我要累死在寻莫倾的途中。

    探寻片刻,忽听见门前有人高呼:“世子爷回府!”

    我循着声音快速行去,果不其然在镇南王府大门顶上见到正跨门入内的木清桓,心中滞气郁结,他这是刚从勾栏巷回来?!我暗自沉思,这人若是莫倾为何这个时辰才回府,要真是他,我恨不得立刻飘下去逮着他一顿好打,打不过也得打!若不是,那莫倾又去了哪里?!

    摸索着寻得一枚石子,手腕一转使了巧劲,落地无声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木清桓脚下,他身子毫无停顿,脚下无物般一刻不停往里走。

    他,就是莫倾!

    我跟着他穿梭在屋脊之上,片刻便到了一处偏房,只听得莫倾淡声道:“都退下!”女婢侍从垂首而出,等了片刻,又听他道:“进来!”我才确定四下无人翻身跃下房梁,窜进门去。

    “师兄!”我整了整情绪,冲他笑嘻嘻道:“这么晚你可是从勾栏巷回来?!”

    莫倾撕下脸皮置于案上,撇我一眼:“多话!”

    我好奇的凑上前看,薄如蚕翼不知为何物制成,触感柔软光滑,让人啧啧称奇:“咦,这真正的木清垣脸皮子倒是这个模样,如此活灵活现?他人不会已经被师兄杀人灭口了吧?!”

    头上一痛,冷不防被莫倾敲了一记,我咧着嘴跳到一边,他什么时候学会不动声色出其不意的?这还是那个在得闲山庄惜字如金,能正面单挑就绝不使阴招,能动手绝不动口的莫大师兄吗?!

    “什么时候到的京都?”莫倾冷声问道。我选了个角落坐了:“暮时刚到!”

    莫倾点头颔首,伸手一挥,灭了烛火,行至一旁负手而立,压低道:“镇南王独子早些年因病暂居南方,我借用他的身份也算是巧合!”

    我暗暗点头,想到白日里得到的消息,便问他:“镇南王可是中了醉梦?”

    莫倾抬手扶额:“就是醉梦!”

    “果真如此,老头可炼制出解药?你借着这个身份可调查出什么?”我急急问他。

    昏暗的房间里,莫倾垂下眼睫,思索片刻才对我道:“近日并未同师傅联系,不过却是查到一些线索,但无关醉梦。”顿了顿他看我的眸中闪过异色:“罢了,现下还只是猜测,等我查清些再与你细说。”

    我听得他话,如鲠在喉,要不是这张脸皮和身上清冷的气息,我倒真怀疑眼前的人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占了身躯,否则怎么如此让人不痛快。

    “现在已是子时,你真去了勾栏巷睡了姑娘?!”我满脸疑虑,眼珠子一刻不转看着仙风道骨之人!实在无法想象如此清冷的莫倾竟也会出入那等风月场所。

    一股内劲‘吧嗒’拍在我晃动的双腿,疼得我轻呼出声,莫倾袖口微动,我顿觉不再多言,又心里郁结思绪一转,咧开嘴:“师兄,北隋皇室最近也不大太平呢,你可知为何?”他脸上云淡风轻,看着我的眼睛清淡如水,丝毫不以为意,一下便泄了我的趣味,心底暗暗抽了口气:“北隋宫新进了位宠妃,可治北隋王头疼之风,传言这位的医术出自药王谷!”

    负手而立的人是何等聪明,微微颦眉,脸上露出一抹异色,霍然转身,看向我!

    我略一沉吟,缓缓站起身来:“我在隐卉别院也发现了些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呢,师兄,这其中牵扯定不简单!”

    莫倾眼神森然,猛的一闭眼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是否与···北隋···有关?”

    我踱步向前,心中不忍,瞧见他略有些惨白的容颜,轻叹一声:“也是没来得及确认,一方面也怕会打草惊蛇,或许是都有关!”想了想又才道:“隐卉别院这些年一直修葺恢复得很好,除了···”我沉气调息,平复有些波动的思绪:“那间屋子,舅舅也从未动过,那件屋子一直保持着当初…被火….焚烧的…我在···”我的声音愈发轻,用仅能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莫倾交换信息,这世间如有我能相信之人那定是得闲山庄一众人等,不论如何,他们不会害我,莫倾说过他是来助我,那我便信!给莫倾转诉的话包含了极重要的信息,借着他如今的身份,想要查清当年走水与舅舅后宅同这楚越后宫中那位有无联系虽不容易,但也不会无处着手,这便是我急着要赶来京都的原因,现下莫倾要查清的东西与我想知道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我直觉离某一处真相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就差一根手指能够将它轻轻掀开来,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