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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托孤

    ……

    刘焉的寝室分为内外,外者为堂,内者为室。

    堂面积颇大,里外通透,是日常刘焉议事之所。

    刘瑁的寝室离刘焉的并不远,只是这一路上走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明里暗里警戒巡逻的士卒不知有多少。

    因为巡逻的士卒众多,每人都拿着火把,将整个州牧府映照的犹如白日一般。

    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在如此严备的守卫下,令整个州牧府弥漫着一股紧张与压抑的气氛。

    很快的,刘瑁就来到了外堂处。

    他刚转过身,脚还未踏入,就看到了此时堂内密密麻麻的跪着不少人。

    这些都是刚刚召集来的益州臣僚,从背影刘瑁可以依稀辨认出几人,董扶、严颜、张松、吴懿等......

    刘瑁记得的这几人日后都是益州基业的中流砥柱,将会在历史上大放异彩,各具风骚。

    时代人杰,莫过于此。

    正因为知道这些,刘瑁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不过很快的,刘瑁调整好了呼吸,理了理袍袖,径直往堂内走去。

    刘瑁并没有随便找了个位置跪了下来。

    虽然他职位不高,年纪也尚轻,但他毕竟是刘焉的嫡第三子,身份尊贵,因为他走到众人的前头,在一位年轻男子的身旁跪了下来。

    刘瑁身旁的年轻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他此世的另一个弟弟—刘璋。

    刘璋此刻正趴伏着身子,将头埋在地上,让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刘瑁对刘璋的感官有点复杂,一方面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弟弟,另一方面.....

    “四弟。”

    最后还是刘瑁主动叫了一声刘璋。

    刘璋听到刘瑁的叫唤后,肩膀稍微抖动了下,而后从嘴里应出一句,“嗯。”

    语气不咸不淡。

    随后似乎是觉得不妥,刘璋又说了一句话,“静观其变。”

    似是忠告,又像是解释自己现在所为。

    只是语气还是不咸不淡。

    刘瑁听后也调整好跪姿,恭恭谨谨的跪在那里等在刘焉的下一步指示。

    此刻整个大堂内安静的可怕,只有轻微的风声在众人耳边悄悄经过。

    但整个大堂内跪着的众人内心绝不平静。

    若是说一开始众人对刘焉的伤势有所猜测,那么现在众人几乎可以笃定一点,刘焉的伤势肯定是很严重,甚至命不久矣。

    此番召集众臣,就是为了托孤。

    一想到这,跪着的众臣心中怎么能平静,他们都将眼光时不时的往前方跪着的两位年轻人瞄去,益州新主,应当就是两人之中其中之一。

    只是会是谁呢?

    是年纪虽幼,名声在外的刘璋,亦或是深肖父亲,英气勃勃的刘瑁。

    众臣中,唯有三人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在众人各怀心思,暗自揣测的时候,从内室中走出一位甲胄齐整的武将,他快步来到刘瑁身前,对着刘瑁拜道,“三公子,主公召你入内相见。”

    孙骜的话如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个时候,刘焉单独召见刘瑁,这释放出的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了。

    众臣一瞬间都抬起头将目光都聚集在刘瑁身上。

    在刘瑁一旁的刘璋在听到孙骜的这句话后,也猛的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解与不甘的目光,牙齿紧咬着嘴唇,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而是又把头轻轻放下,只是这次,放的比刚刚更低。

    而刘瑁本人此时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跪姿,一动不动。

    不是刘瑁没有听到孙骜的话,也不是刘瑁不懂刘焉此时单独召他的意思,就是听到了并且懂得内中含义,刘瑁才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切都是他所谋划的,但现在知道谋划成功了,却给刘瑁带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真的改变历史了?

    见刘瑁没有反应,孙骜又重复了一遍。

    奈何刘瑁还未有所举动。

    这时刘瑁背后的吴懿跪不住了,他伸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刘瑁,口中严肃的说道,“公子请暂息悲伤之心,主公相召,功业在彼,速往之。”

    被吴懿的这一推,刘瑁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起身,就在孙骜的带领下往内室走去。

    在临进内室前,刘瑁转过身,朝着吴懿的方向,深深一拜。

    吴懿见状,手抚长须,轻轻点头。

    至于刘瑁刚刚的失态,包括吴懿在内的众臣,都以为是刘瑁太过悲伤所致,毕竟刘焉与刘瑁感情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

    刘瑁跟着孙骜来到内室外,到了内室外,刘瑁看到了费氏为首的家眷,吴苋此时也在费氏身旁伺候着。

    刘瑁见费氏等人皆是脸色凄苦,脸上泪痕未干,还未止住哭泣。

    “快入内吧,别让你父亲久等了。”费氏沙哑的说道。

    刘瑁对着费氏一拜后,便推开了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孙骜在后把内室的门关上,就这样守在了外面。

    刘瑁入内后就闻到室内浓厚的药味和血腥味。

    他来到榻前,看到躺在榻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刘焉,和自己印象中那个器宇轩昂,龙姿神武的身姿相对比,一下子就悲从心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榻前,眼眶已经渐渐湿润。

    刘瑁不是无情之人,自穿越来后,刘焉对其疼爱有加,关怀备至,更何况刘焉还是这具身体的亲父亲,血脉相连之下,纵是铁血男儿,也难保不动情。

    响动惊醒了小憩的刘焉,他看到是刘瑁来了,脸上浮现和蔼之色。

    他招招手,示意刘瑁近前。

    刘瑁赶忙近前握住刘焉的手,口中哽咽道,“父亲。”

    刘焉见刘瑁一副要落泪的样子,虽是将死之人,口中却还是玩笑道,“想不到吾家虎儿也有如此女儿态的一天呦。”

    说完反手紧紧握住刘瑁,稍微停顿后语气惆怅的说道,

    “三郎,父亲不行了。”

    刘焉的这一句话瞬间击破了刘瑁的心防,刘瑁眼眶中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慢慢流了下来。

    “不要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吾刚才梦到大汉先祖了,先祖还是那么的威武,父亲向他认错,说吾还是辜负他的嘱托了。大汉先祖却说某做得好!”

    “父亲很后悔,后悔自己如此轻佻,才落得如此下场。吾不怕死,可是,某死了谁来继续守护你们呀。”

    说到这里,刘焉的眼眶也慢慢湿润了。这是外人所不知的柔软的一面。

    刘焉的话一句句如刀子般割在刘瑁心头,原主对刘焉的感情,现在正猛烈冲刷着刘瑁的内心,但刘瑁强忍住没有落泪。

    因为父亲叫他不要哭。

    “将来这副担子要由你来担着了,不要怪吾,这副担子很重,但父亲相信你一定能挑起来。”

    “益州基业初创,北有李傕、郭汜,东有刘表,除此之外内部豪族林立,南蛮动乱不停,世家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未有一刻停止。

    汝执掌益州后,一定要谨小慎微,要懂得任贤,唯有任用贤才才能稳定益州!”

    刘瑁仔仔细细的听着刘焉的话,不住的点头。

    “汝没有我的威望,所以日后行事要多倚赖贤臣。

    贤臣中如赵韪、庞羲、吴懿、张任、董扶等这些或为大才,或对我刘家忠心不二,你可放心委任。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说完刘焉好像还是不放心,加了一句说道,“事有不谐,必以张任为都督,进取不论,保守不在话下。”

    刘瑁连声应唯。

    见刘瑁都记住了自己的话,刘焉这才放心下来,他拍了拍床榻,外面守候的孙骜会意,打开门,

    外面早已等候的刘璋、庞羲、赵韪等人鱼贯而入,纷纷跪在榻下。

    刘焉示意刘瑁扶起自己,被刘瑁扶起坐在榻上后,刘焉对着跪着的众人说道,“吾受创甚重,已命不久矣,今以吾三子刘瑁为嗣主,望公等善相吾儿。”

    榻下的众臣听刘焉如此说,都心从悲来,不少老臣已经哭泣出声,但他们都同时应道,“主公勿忧,吾等必以生命守卫少主。”

    见群臣如此反应,刘焉点点头,他又召了庞羲近前,语气哽咽的说道,“吾儿年幼,若叔玉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不必东顾也。”

    庞羲听后眼泪再也忍不住,语气悲伤又坚定的说道,“主公放心,少主英明果决,必不会堕主公威名。有老臣在一日,少主就在一日,必不容少主为人所欺也。”

    见庞羲作出了如此保证,刘焉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

    他强忍住身体的痛苦,他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去,但他还是坚持着命人拿来了虎符印绶。

    虎符象征着兵权,而印绶为银印青绶,象征着刘焉的阳城侯爵位。

    刘焉抓过刘瑁的双手,将虎符放到了其手中,而后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其银印青绶系在刘瑁的腰上。

    刘焉如今如此做,是在向众臣宣告,刘焉继承了他的一切,刘瑁就是他无可争议的继承者,刘焉的良苦用心令刘瑁感动莫名。

    看着刘焉强忍伤痛,而显得吃力的颤颤巍巍的手,刘瑁心中不忍,他伸手握住刘焉的手,刘焉有点诧异,抬头看向刘瑁,

    而刘瑁对刘焉投来了坚定的目光,“父亲放心,这印绶儿子自己带的紧,这虎符儿子也会握的紧。”

    说完刘瑁将刘焉的手轻轻拿开,转身面向众臣,当着众臣的面,自己系紧了绶带。

    跪着的众臣看着刘瑁这番举动,眼中都露出了赞许之色,果真是有乃父之风。

    而刘焉看着刘瑁这番举动,先是一怔,然后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是那么的肆意,那么安心,

    “吾儿,当为周武。”

    说完后,刘焉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但很快不稳,幸亏被刘瑁扶住,“吾乃大汉宗亲阳城侯刘焉,岂可死于榻上。”

    刘焉示意刘瑁扶他到窗边,此时的他已经快油尽灯枯,

    他把头靠在刘瑁的肩膀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语气飘忽的说道,“若干年后,吾大汉的月光必朗照于天下。”

    “三郎,善待家人。好为之,好为之。”

    这是刘焉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感受着身旁父亲气息的消失,刘瑁抬头望天,眼泪在无声的留下。

    “父亲,好走。”

    过了一会后,房间内哭声大震。

    益州牧阳城侯刘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