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时余（下）
一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她后面的说的话：她是阿坎斯坦学院理论魔法学系三年二班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毕业论文却迟迟没有通过考核。一个月前，她收到了一个朋友的来信，说柬川这一带有一些特别的发现，或许很适合当论文的题材。于是她就在暗中参与了那场“狩猎”，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不错的素材，可是写的东西还是没能得到认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又来到了柬川，在那个朋友的建议下，决定在我身上找些“灵感”。
“所以，我的住处也是你的那个朋友告诉你？”
“是的。”
“你的那个朋友——”
“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你好像没搞清楚你的处境啊。”我说，“虽然我不至于对你动手，但外面可还有想要把你抓走的衙役呢。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他们放你一马。”
“真的么？”她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
“看你表现喽。”
“……不行，我不能出卖朋友。”
“那就很遗憾了。”但是，我不愿意就这样把她放走。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恶意，但之前的麻烦也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人身份问出来。
“我可以走了么？”郁纪黎垂头丧气的，估计已经准备好去衙门报到了。
“不必着急。”我说。既然她不配合，那我只能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了。
“你看着她。”我对灵仪吩咐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出大门，顺便把她丢在院子里的菜篮子捡起来摆放好。
“诶呦，姑奶奶，你可算出来了。”门外的两位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人呢？”
“我还没问完呢。”我伸出手，“把她的包给我。”
“这可不行，这是物证，物证啊！”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张三。他很快就怂了，把那个有些褶皱的包给了我。从外面都能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很乱，显然他们已经动过了。
“没拿走什么东西吧。”我说。
“这怎么会呢，怎么说咱也是官差。”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老在我门口站着，像什么样子。
“别啊，事儿还没完呢。”
“没你们什么事了，赶紧走。”看他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接着道：“你也不想领一具尸体回去吧？”
“您开玩笑的吧，哈哈……”
“你谁也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么？”我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阴险的样子，总算是把他俩给吓跑了。回到客厅，灵仪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完成的有点太好了。
“我说，你用不着把她绑起来吧。”面对着郁纪黎求救的目光，真是让人头疼，“还有，你哪来的绳子？”
“不是绳子哦。”她有些得意的笑道。我走近一看，的确不是。这种颜色和质地，让我想起了流雕木枯的触肢。灵仪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奇怪。
“委屈你一下喽，时余姑娘。”这样也好，不然说不定一会我得亲自动手把她绑起来。
“那两个衙役我帮你赶走了。”我说着把她的包放在桌子上，“包我拿回来了。但在还给你之前，我得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从那里拿走什么东西。”
“没有，我发誓！”
“是么，”我说着，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可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未经允许私自查阅他人物品，侵犯了我的权利！”
“侵犯了又怎样？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没有被送到衙门，而是到了我这里。”
“……”她闭了嘴，终于接受了现实。我也学会仗势欺人了呢，虽然这个所谓的“势”其实并不存在。
包里除了几样不起眼的杂物外，只有笔、纸和几个笔记本。我其中一个笔记本中找到了被夹在里面的信，也终于知道了她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恒家的少爷恒哲。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章文仲最后一次拜访我的那所破屋的时候，他也在场。这个家伙在打什么主意？说起来，他应该是章文仲的好朋友吧？想替他找我麻烦么？再看看这些笔记本里有什么线索吧。
翻开其中一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标题：
“世界的两面——浅谈双量理论下的世界体系”
好复杂的样子，看来不是我该看的东西。她才这样的年纪，学生都那么可怜的么？我正要收起来，余光却瞥到一个特殊的名字：迪莉娅·瓦尔基里。
瓦尔基里？这个姓氏——她是安泰人！
二
我瞪大了眼睛，又凑近了一些，那些“自由”的笔记看起来还是跟一团黑线似的。房间里的光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暗了很多，不适合再继续阅读这些天书了。本来就是晦涩难懂的东西，字还写的那么放飞自我，简直不是给人看的。我实在想不通，看上去那么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笔迹。而更让我不理解的是，我为什么决定要看这些东西，而且还看了那么久！本来想在里面找点关于那个安泰人的线索，结果不仅一无所获，还成功把自己看的头昏脑涨。还真是一种久违的折磨。我把她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回包里，不禁对她产生了那么一丝同情。
走出房门，郁纪黎还是被绑着的状态，但是情况显然大不一样了。灵仪跟她聊得特别开心，看上去就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一样。明明之前还是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她的性子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看到我出来了，郁纪黎很快闭了嘴。而灵仪的兴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兴高采烈的跑到我跟前，说出了一句令我和郁纪黎都感到震惊的话：
“灵均，我要留下她当宠物！”
“你在说什么啊！”
不愧是她，总是能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语出惊人。我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现在一阵一阵的疼，差点没晕过去。
“诶，怎么了？她真的很可爱啊。”
“闭嘴！”
我不行了，得坐下来缓一缓。她还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把那张——那么好看一张脸凑到我眼前。我实在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赶紧捂住她的嘴。
“我回来了。”
“啊，阿慈回来了！”
谢天谢地！总算让她转移了注意力。墨慈看了被绑着坐在墙角的郁纪黎一眼，就一眼！什么都没有问，若无其事的跟灵仪聊了几句。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不用解释这件事感到轻松。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奇怪一点，我真的不好判断。
“你们两个去做饭吧。我饿了。”
把他们两人打发走，我像散架了一样瘫坐在椅子里，完全不想思考了。
“喂，”恍惚中，我听到了郁纪黎的声音，“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是！”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住哪？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在极其诡异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我不顾郁纪黎的拒绝坚持要送她回去，还费了不少功夫让灵仪别跟过来。我真的需要短暂的逃离一下这个家。我还是昏昏沉沉的，一路上也没聊几句，没过多久就到了她住的客栈。
“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怎么，不请我到里面坐坐？”
“这是客栈，又不是我……没什么。总之——诶？”她还没继续说下去，我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进去。回绝了打招呼的老板，我问道：
“你住哪个房间？”
“你真要来啊？”
“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还能用在这里么？”但她还是妥协了，走上了三楼。我跟着她来到一扇木门前，打开后，里面的样子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窄小的单人床，躺在上面翻个身估计就会从床上掉下来。一个破旧的木桌正对着床尾，床和桌子中间夹着一个矮凳，中间的一点缝隙勉强能让人坐着的人把腿放在凳子和桌子之间。凳子和桌子都紧挨着墙壁，房间的长度可见一斑。至于房间的宽，只够我伸开两臂。
“你就住这？”本来我还想在她这里躺一会儿再回去的。
“不然呢。”郁纪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穷学生，还有什么别的去处么？”
“算了，我不挑的。”然后我就毫不客气的在她的床上躺了下来。但是因为床太窄了，我只能贴着墙壁，然后歪着身子把腿伸出床沿。这张床本身就够不舒服的了，再加上这副难受的姿势，简直还不如睡野外。
郁纪黎在凳子上坐下了，并没有关门。好在她没有关门，不然弥漫在房间里的那种潮湿的霉味和腐臭的味道能把我闷死。我还以为自己经历的足够了。可这样的情形，我却从未见过。哪怕流浪在外，在荒野上、山洞里甚至是在树上过夜，我都觉得比这里好十倍。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啊。”
“等家里差不多消停了，我就回去。”
“看来你也很辛苦。还是我这样自由自在好一点。”
独自生活的苦，我也吃过。而她在任何一方面（除了那些无用的论文）都没有我强。所以，我肯定她在说谎。
“你住在这，多少钱？”
“一天五个铜板。”
“那为什么不去租个房子，比这里好得多，还更便宜呢。”
“这里是客栈，当然会贵一点。我还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呢。”
我沉默了一会。她说自己没有别的去处，下午听她说了那么多，也几乎没提到过什么朋友或者家人。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个孤儿。到处都在打仗，这样的情况倒也不少见。
“我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我盯着天花板，鬼使神差的说，“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我在说什么啊，她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我管她干嘛？不对，这样的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在调查与我有关的东西，说不定在策划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把她抓到家里来，她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不必担心突然被卷入阴谋。而且，灵仪还挺喜欢她的，让她陪灵仪玩，我也能轻松一点。再说了，反正那个房间闲置着，还不如给她住，说不定她以后她还能报答我呢。更何况，话都说出口了，我还能收回去么？
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翻腾，以至于我没注意到她沉默了好一会。
“你还真想让我去你家当宠物啊？”她说。
“你哄她开心就好，不必当真。”
“你也太宠她了。”她说，“你们应该是孪生姐妹吧，今天——”
“咳咳！不该问的别问。”我连忙打断她，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来。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们这一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家人……原来在她眼中，我和灵仪还有墨慈已经算家人了么？这么说来，前面我好像也曾把那个宅子叫做“家”。我坐了起来，看着郁纪黎。她躲着我的目光，盯着自己攥在一起的手。
“所以，还缺一个正常人。”我说。
她很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我。嘴巴已经张开了，但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现在就搬过去吧。你的行李呢？”
“在床底下。我自己来就行。”
我直接把下面的东西拖出来，还蛮重的，估计装了不少书。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不是免费的哦。”
“啊？那我还是不——”
“一天一个铜板。”
“还是不要拒绝的好。”她说完，自己也笑了。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她后面的说的话：她是阿坎斯坦学院理论魔法学系三年二班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但毕业论文却迟迟没有通过考核。一个月前，她收到了一个朋友的来信，说柬川这一带有一些特别的发现，或许很适合当论文的题材。于是她就在暗中参与了那场“狩猎”，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不错的素材，可是写的东西还是没能得到认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又来到了柬川，在那个朋友的建议下，决定在我身上找些“灵感”。
“所以，我的住处也是你的那个朋友告诉你？”
“是的。”
“你的那个朋友——”
“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你好像没搞清楚你的处境啊。”我说，“虽然我不至于对你动手，但外面可还有想要把你抓走的衙役呢。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他们放你一马。”
“真的么？”她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
“看你表现喽。”
“……不行，我不能出卖朋友。”
“那就很遗憾了。”但是，我不愿意就这样把她放走。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恶意，但之前的麻烦也是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我可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人身份问出来。
“我可以走了么？”郁纪黎垂头丧气的，估计已经准备好去衙门报到了。
“不必着急。”我说。既然她不配合，那我只能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了。
“你看着她。”我对灵仪吩咐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出大门，顺便把她丢在院子里的菜篮子捡起来摆放好。
“诶呦，姑奶奶，你可算出来了。”门外的两位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人呢？”
“我还没问完呢。”我伸出手，“把她的包给我。”
“这可不行，这是物证，物证啊！”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张三。他很快就怂了，把那个有些褶皱的包给了我。从外面都能看得出来里面的东西很乱，显然他们已经动过了。
“没拿走什么东西吧。”我说。
“这怎么会呢，怎么说咱也是官差。”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老在我门口站着，像什么样子。
“别啊，事儿还没完呢。”
“没你们什么事了，赶紧走。”看他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接着道：“你也不想领一具尸体回去吧？”
“您开玩笑的吧，哈哈……”
“你谁也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么？”我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阴险的样子，总算是把他俩给吓跑了。回到客厅，灵仪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完成的有点太好了。
“我说，你用不着把她绑起来吧。”面对着郁纪黎求救的目光，真是让人头疼，“还有，你哪来的绳子？”
“不是绳子哦。”她有些得意的笑道。我走近一看，的确不是。这种颜色和质地，让我想起了流雕木枯的触肢。灵仪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奇怪。
“委屈你一下喽，时余姑娘。”这样也好，不然说不定一会我得亲自动手把她绑起来。
“那两个衙役我帮你赶走了。”我说着把她的包放在桌子上，“包我拿回来了。但在还给你之前，我得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从那里拿走什么东西。”
“没有，我发誓！”
“是么，”我说着，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可我为什么要信你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未经允许私自查阅他人物品，侵犯了我的权利！”
“侵犯了又怎样？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没有被送到衙门，而是到了我这里。”
“……”她闭了嘴，终于接受了现实。我也学会仗势欺人了呢，虽然这个所谓的“势”其实并不存在。
包里除了几样不起眼的杂物外，只有笔、纸和几个笔记本。我其中一个笔记本中找到了被夹在里面的信，也终于知道了她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恒家的少爷恒哲。这个人我还有点印象，章文仲最后一次拜访我的那所破屋的时候，他也在场。这个家伙在打什么主意？说起来，他应该是章文仲的好朋友吧？想替他找我麻烦么？再看看这些笔记本里有什么线索吧。
翻开其中一本，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标题：
“世界的两面——浅谈双量理论下的世界体系”
好复杂的样子，看来不是我该看的东西。她才这样的年纪，学生都那么可怜的么？我正要收起来，余光却瞥到一个特殊的名字：迪莉娅·瓦尔基里。
瓦尔基里？这个姓氏——她是安泰人！
二
我瞪大了眼睛，又凑近了一些，那些“自由”的笔记看起来还是跟一团黑线似的。房间里的光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暗了很多，不适合再继续阅读这些天书了。本来就是晦涩难懂的东西，字还写的那么放飞自我，简直不是给人看的。我实在想不通，看上去那么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笔迹。而更让我不理解的是，我为什么决定要看这些东西，而且还看了那么久！本来想在里面找点关于那个安泰人的线索，结果不仅一无所获，还成功把自己看的头昏脑涨。还真是一种久违的折磨。我把她东西全部收起来放回包里，不禁对她产生了那么一丝同情。
走出房门，郁纪黎还是被绑着的状态，但是情况显然大不一样了。灵仪跟她聊得特别开心，看上去就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一样。明明之前还是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她的性子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看到我出来了，郁纪黎很快闭了嘴。而灵仪的兴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兴高采烈的跑到我跟前，说出了一句令我和郁纪黎都感到震惊的话：
“灵均，我要留下她当宠物！”
“你在说什么啊！”
不愧是她，总是能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语出惊人。我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现在一阵一阵的疼，差点没晕过去。
“诶，怎么了？她真的很可爱啊。”
“闭嘴！”
我不行了，得坐下来缓一缓。她还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把那张——那么好看一张脸凑到我眼前。我实在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赶紧捂住她的嘴。
“我回来了。”
“啊，阿慈回来了！”
谢天谢地！总算让她转移了注意力。墨慈看了被绑着坐在墙角的郁纪黎一眼，就一眼！什么都没有问，若无其事的跟灵仪聊了几句。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不用解释这件事感到轻松。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奇怪一点，我真的不好判断。
“你们两个去做饭吧。我饿了。”
把他们两人打发走，我像散架了一样瘫坐在椅子里，完全不想思考了。
“喂，”恍惚中，我听到了郁纪黎的声音，“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是！”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住哪？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在极其诡异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我不顾郁纪黎的拒绝坚持要送她回去，还费了不少功夫让灵仪别跟过来。我真的需要短暂的逃离一下这个家。我还是昏昏沉沉的，一路上也没聊几句，没过多久就到了她住的客栈。
“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怎么，不请我到里面坐坐？”
“这是客栈，又不是我……没什么。总之——诶？”她还没继续说下去，我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进去。回绝了打招呼的老板，我问道：
“你住哪个房间？”
“你真要来啊？”
“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还能用在这里么？”但她还是妥协了，走上了三楼。我跟着她来到一扇木门前，打开后，里面的样子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窄小的单人床，躺在上面翻个身估计就会从床上掉下来。一个破旧的木桌正对着床尾，床和桌子中间夹着一个矮凳，中间的一点缝隙勉强能让人坐着的人把腿放在凳子和桌子之间。凳子和桌子都紧挨着墙壁，房间的长度可见一斑。至于房间的宽，只够我伸开两臂。
“你就住这？”本来我还想在她这里躺一会儿再回去的。
“不然呢。”郁纪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穷学生，还有什么别的去处么？”
“算了，我不挑的。”然后我就毫不客气的在她的床上躺了下来。但是因为床太窄了，我只能贴着墙壁，然后歪着身子把腿伸出床沿。这张床本身就够不舒服的了，再加上这副难受的姿势，简直还不如睡野外。
郁纪黎在凳子上坐下了，并没有关门。好在她没有关门，不然弥漫在房间里的那种潮湿的霉味和腐臭的味道能把我闷死。我还以为自己经历的足够了。可这样的情形，我却从未见过。哪怕流浪在外，在荒野上、山洞里甚至是在树上过夜，我都觉得比这里好十倍。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啊。”
“等家里差不多消停了，我就回去。”
“看来你也很辛苦。还是我这样自由自在好一点。”
独自生活的苦，我也吃过。而她在任何一方面（除了那些无用的论文）都没有我强。所以，我肯定她在说谎。
“你住在这，多少钱？”
“一天五个铜板。”
“那为什么不去租个房子，比这里好得多，还更便宜呢。”
“这里是客栈，当然会贵一点。我还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呢。”
我沉默了一会。她说自己没有别的去处，下午听她说了那么多，也几乎没提到过什么朋友或者家人。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个孤儿。到处都在打仗，这样的情况倒也不少见。
“我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我盯着天花板，鬼使神差的说，“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我在说什么啊，她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我管她干嘛？不对，这样的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在调查与我有关的东西，说不定在策划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把她抓到家里来，她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不必担心突然被卷入阴谋。而且，灵仪还挺喜欢她的，让她陪灵仪玩，我也能轻松一点。再说了，反正那个房间闲置着，还不如给她住，说不定她以后她还能报答我呢。更何况，话都说出口了，我还能收回去么？
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翻腾，以至于我没注意到她沉默了好一会。
“你还真想让我去你家当宠物啊？”她说。
“你哄她开心就好，不必当真。”
“你也太宠她了。”她说，“你们应该是孪生姐妹吧，今天——”
“咳咳！不该问的别问。”我连忙打断她，不让她把这件事说出来。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们这一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家人……原来在她眼中，我和灵仪还有墨慈已经算家人了么？这么说来，前面我好像也曾把那个宅子叫做“家”。我坐了起来，看着郁纪黎。她躲着我的目光，盯着自己攥在一起的手。
“所以，还缺一个正常人。”我说。
她很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我。嘴巴已经张开了，但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现在就搬过去吧。你的行李呢？”
“在床底下。我自己来就行。”
我直接把下面的东西拖出来，还蛮重的，估计装了不少书。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不是免费的哦。”
“啊？那我还是不——”
“一天一个铜板。”
“还是不要拒绝的好。”她说完，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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