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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过有痕

    伊莲娜正在脱衣服。

    她将大衣的扣子一个个解开,再从圆润的肩头滑下,里面的白色毛衣上几支红梅点缀在胸前,她是没有呼吸的,胸口被包裹着,有圆润的弧度,梅花怒放更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下身她回来时瑞庚因没有过多注意,现在外面的衣服褪去后。他才发现,她穿的黑色打底裤。

    “你快住手。”瑞庚因眼神飘忽不定,头早已偏向旁边,“干什么呢!”

    虽说她是个机器人,而且目前是“属于”他的,但不管怎样,她拥有女性的特征,并且经过精心打造,对于他这个二十三岁,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男子来说,还是有影响的。

    伊莲娜听到他讲话,停下手中掀起毛衣的动作,挑了一只眉,疑惑地看他。

    “先生,我在换衣服,要穿回本来的特质材料。”

    她露出一副这都不知道的神情。

    看到她这个表情,瑞庚因简直被气笑,哈?哈!他可是在为这个机器着想耶,倘若换作其他什么衣冠禽兽,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我是担心你,随随便便当着男性······OAI没把基本的礼仪输给你吗?”他舔了一下唇,口干舌燥。

    “女性在陌生人,特别是异性面前要保持分寸,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学的。”

    “那你怎么······”

    “可是先生你不是陌生人啊。”她的一句话让他把想说的全憋在了喉咙口。

    他露出被噎住的表情。

    “而且啊,先生你是我唯一的主人,我在你面前你不是能更好地监督我么。”她一本正经解释。

    长长的黑发随着她动作甩动,飘到胸前。

    她把这认为是理所当然,毕竟她只是机器。

    只有他一个人心跳乱了拍,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如此愚蠢,自己仿佛就像中学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儿。

    他没有再说话,把头转回来,看着她动作。

    一定要把这毛病戒掉。

    伊莲娜见他不说了,认为他是听懂自己的解释了。双手交叉拈着衣角,向上,一节腰肢露出来,一片片肌肤随着毛衣的上移渐渐暴露在空气中,白瓷一样。

    她是感觉不到冷的,她被制造出来的第一天就是一块寒凉的金属,为了适应人类的体温,安装了制热、恒温装置,让她摸起来是温暖的。

    但她始终感知不到冷或暖,只有传入大脑的温度数据,在与气象数据对比后,判断得出对于人类来说是热还是冷。

    她的“体温”永远保持在36.8℃,分毫不差。

    将毛衣脱下,她仔细地将它折叠好,保证不弄脏弄皱。

    她此刻上身仅穿了一件蓝色的胸衣。

    瑞庚因的左手握紧轮椅的把手,右手拿水杯喝了一口。

    适应,适应,适应,平静,平静,平静······

    我不需要这种感情!

    她手指在腰间沿松紧带划了一圈,将手伸进去,往下扯。

    一双洁白的腿在黑色的衬托下愈发······她的脚形也秀美,指甲都泛着粉色。

    就在她站直将手伸向后背时,“伊莲娜,去厨房帮我倒杯水。”他的话说得极快无比。

    “好的,先生。”她准备往他身边来。

    “别过来,去重新拿一个杯子。”比之前更快了。

    为什么?但还是遵从。

    她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找杯子,刚倒好水就听到“砰”的一声,先生他进房间了,还锁死门。

    不是要喝水吗?

    莫名其妙。

    他在房间里喘气,耳尖泛红,一股股明显的热流都往身体某处集中。

    冷静,冷静,他两只手紧紧抓住衣服下摆,捏出一道道清晰的褶子,骨节凸显,皮肤泛白。

    *******

    深夜十二点,客厅里,伊莲娜站立在OAI金属收纳盒中,一道道蓝色荧光将她缠绕,长发微微漂浮,双眼紧闭。

    瑞庚因躺在床上。额头上的汗珠渐渐增多。

    一个女子缓缓走近他,身姿曼妙,脸上挂着魅惑的笑容,红唇殷殷,眼梢向上飞扬,眼神中带着甜腻。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将胸前的头发拂至脑后,触上他的锁骨,往下,胸腹,往下,再往下······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肩膀,抚落肩带······

    瑞庚因猛地惊醒,坐起,用手撑着脑袋揉了揉发,再摸额头,一翻手心,微弱的月光下亮晶晶的。

    他打开床头灯,从抽屉里取出OAI家居机器人使用说明书,再一字不差地读一遍。

    OAI机器人,2-3天需要在收纳盒恢复一次,持续时间5-6小时。若长时间得不到休息,容易失去行动力,损坏。在此期间,要紧急唤醒,请输入初始姓名。其对一些敏感词也有反应,如呼救,惊叫等。

    OAI机器人头部不得受到剧烈打击,容易损坏,失控。

    OAI机器人可以强行进入睡眠模式,本100号需长按其后脑,至少10秒。

    OAI机器人有所损坏可以至本公司进行修复,总共三次免费。

    OAI机器人可以被完全销毁或清除记忆,将其后脑芯片拔出毁坏或清除数据即可。

    ······

    瑞庚因合上说明书。

    这个AI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

    父亲因为过度信赖机器人,被人背叛,被人算计,被人污蔑,被人陷害。锒铛入狱,患上精神疾病,治愈率极低,时常精神紊乱。而那个机器却毫发无伤,远走高飞,他一定要让那个机器付出代价。

    那么她呢?值得相信吗?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腿,再过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什么都不依赖了。

    *******

    洛珒铭市中心·OAI总部·翡冷翠大厦

    清脆的皮鞋声在楼道里响起。

    来者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油光锃亮,走起路来“哒,哒,哒”,掷地有声。西装革履,藏青色的西服十分贴合他的身材,黄金比例。最外面穿一件白色大褂,长至大腿,他双手插在兜里。

    走路时,自信非凡,自带一股磁场和气势。金框眼睛下剑眉星目,透出犀利的眼神。梳了一个背头,几缕细发落在脸颊旁。

    他路过的每一个地方,不管是车间,科研间,还是管理处,人们都齐刷刷毕恭毕敬跟他打招呼。

    “罗德先生好!”

    “博士好!”

    他微微点头,或是招招手,唇边一抹淡笑。

    他抬手看看手表,收起笑容,步伐加快。

    专用电梯到达25楼。他通过指纹,面部,全身扫描和DNA匹配。

    电子女音:“罗德博士,欢迎您。”

    他走进403房间。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躺在真皮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看得津津有味,穿一身玫瑰花一样的红裙子,翘了两只脚在空中晃呀晃。

    嘴里衔一根棒棒糖。

    “为什么不敲门。”她没有转头,声音尚稚嫩甜美,说出的话却锐利霸道。

    罗德靠近她,坐在沙发上,“我还不可以直接进来么?”

    他一把握住她一只纤细的脚裸。

    “你不是我女朋友么?”他又调侃。

    “斯文败类。”她骂一句,想挣脱却甩不掉,就向他踢去,无奈这身体太柔弱,根本使不上劲儿。

    “放开·····”话没说完,他就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摁到他腿上。

    她跨坐在他腰间,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怒气。

    罗德将糖从她嘴里拔出来,发出“啵”的声音,满满的荔枝味。

    他当着她的面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糖。

    “喂,你要不要脸!”

    “只对你。”

    “那件事怎么样了?她双手撑在他胸前,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他看在眼里,没作声。弯了嘴角,怪笑。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眼带三分邪魅。

    “你!”她突然又停住了,仿佛在权衡利弊。

    然后她就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好了,告诉我吧。”她把手向他一摊,像极了要糖的孩子。

    他看她饱满沾有水光的唇瓣,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倾身吻上她,将他她之间的距离缩小为零。

    “唔。”她抓着他的西装,半推半就。

    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一只手按着她的背。

    她的手放开他的衣服,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一只手抱着他的背。

    不过归结为一个字,

    甜美又邪恶的,

    爱。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贴着她小巧的耳垂,宠溺地说:“检查差不多结束了,手术明天就开始。”

    她的脸一瞬间苍白了几分,微张着口。身体僵硬,却笑着说,声音比哭还难听:“是吗,那……那再好不过……了……”

    他继续贴着她耳朵。

    “心疼了吧。”

    “可你无能为力。”

    “你还爱着他吧。”

    “明天你将亲眼见证他的死刑。”

    “全过程。”

    他的低语是恶魔温柔的毒药。

    “我都知道。你不用反复提醒我。”她也就不掩饰了,对着他狠狠抹一把眼泪,还擦在他身上。

    “我去跟他讲几句话。”

    她说:“罗德,你等我。”

    他说:“玫,赫尔·玫,别哭。”

    好。

    他给她穿上鞋,像给了她一把剑。

    红发的女孩擦去眼泪,坚毅地转身;白衣的青年注视着她的背影。

    *******

    她穿着黑色高跟鞋。下到二十层。

    进入301室。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消毒水、化学制品的味道,她面不改色。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只脚上也有锁链。他浑身狼狈不堪,褐色的头发长至脖颈,脸上胡茬参差不齐,穿着病号服。

    他已经很虚弱了,这段时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伤痕累累。

    听到脚步声,他颤颤抬头,一个年轻女孩。

    她走近他,蹲下来,看到他一只眼睛肿得高高凸起,眯成一条缝,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由眼角划至嘴角,立刻红了眼眶。

    她伸手想碰碰他,犹豫了很久,手上前两分,退一分。

    柔软的指腹摸上那道伤痕,眼泪立即像珠串一样往下落。

    “你……”发出微弱的声音,他只觉得这小姑娘似曾相识。

    “你永远不会记起我。也不想记起我。”她低首收敛了一下,再抬头时已是唾弃的神色,看蝼蚁一般。

    她重重按下去,换来他闷哼,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哈哈哈”一阵狂笑。

    “是你!”他的眼里只剩痛恨。

    “明天过后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我赐给你解脱。”她痴痴发笑,用高跟鞋抬起他的下巴。

    一扭头就走。

    那道门又重重锁上。门外,她眼泪决了堤,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样他对自己就只有憎恶之心,活的希望更少一些。

    这是她能为真正的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会一直爱着他,将他藏在心底,直到她真正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人有时总会与自己的愿望相差甚远,甚至背道而驰。他们也只能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问结果,但问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