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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期货(二合一)

    海定区,京城商品交易所。

    商品交易所是官方名称,其实说到底就是期货交易所,只是这会儿就是股票在京城都算是个新鲜玩意儿,更别提期货市场了,压根就没人听过。

    加上交易所开业也没半个月,于是偌大的交易所里门可罗雀,一天也开不出几单来。

    不像同期在沪城开业的沪城商品交易所,开业第一天就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差点没出了踩踏事故。

    所以说这年头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气质,沪城站在改革时代的风口浪潮,京城依旧背负着历史的厚重使命,差异巨大,不像后世,到哪座城市都只有一个字。

    钱。

    离五一还有两天,春寒已过,天气里开始透着些许闷热的味道,柳怀也换上了一件花格子衬衫,然后把五万块钱现金装在一个皮包里,死死抱在了胸前,走进了交易所大厅。

    其实他对期货交易并不熟悉,上辈子也只是偶尔玩票兴致的买过几次,总体而言赚少亏多,但不妨碍柳怀对这次的期货交易充满信心。

    无他,任何金融交易的本质就是信息不对等,只要选对了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柳怀站在交易所空荡荡的大厅里,找了半天都不知该怎么买期货,好不容易找到柜台,往那边一靠,只见着柜台里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子正在和人聊着天,大嗓门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同志,我想开个户……”

    “未成年人不准买卖期货。”

    中年女子只瞅了柳怀一眼,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柳怀微微一愣,旋即从怀里掏出张身份证和学生证来,在窗口晃了晃。

    “我是京影的学生,已经成年了。”

    中年女子这才转过身来,接过身份证,又望了柳怀一眼。

    “嘿,还真是个大学生,怎么长得和猴似的……”

    接着,她又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懂行么?”

    柳怀懵懵懂懂的摇了摇脑袋。

    还真不懂。

    谁能懂啊?

    见着柳怀一脸困惑的模样,中年女柜员拍了拍桌子,郑重道。

    “不懂就别瞎学人家炒期货,回去好好读书,别来捣乱。”

    这话糙理不糙,别说这年代炒期货了,就是放在二十年后,一个萌新想在期货市场上赚钱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柳怀也是笑了笑,嘴唇微张,牙齿细白。

    “没事儿同志,您就帮我开个户呗,我就当学习学习。”

    女柜员见着柳怀不听劝,翻了个白眼,摊手道。

    “开户得先交三千块钱,你有么?”

    这会儿三千块钱不少了,对于绝大多数家庭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金额。

    中年女子见着柳怀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他是不知这规矩,又苦口婆心道。

    “小伙子,你先回去好好上学工作

    孰料,柳怀却是一把将怀中皮包托起,一把一把的取出捆好的钞票,摆放在了柜台上。

    “同志,这里一共是五万块钱,都给我存账户里吧。”

    哎哟,这二十岁没到的年纪,出手就这么阔绰?难不成又是个投机倒把赚了黑心钱的?

    中年女子望着柳怀稚嫩的面庞,脸色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终究放弃了内心斗争,收拢钱财,准备走流程

    ……

    ……

    繁琐的开户流程之后,柳怀终于在临近上午下班时分解决了自己的账户问题。

    刚转过身子,就见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漂亮姑娘,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远远望去都能看见前凸后翘,身材尤为火辣。

    柳怀眼前一亮,这还是重生后头一回见到职业白领穿着的姑娘,顿觉亲切。

    只见那姑娘走到柳怀面前,柔声道。

    “先生您好,我是中欣期货的客户经理王一惠,请问您需要购买期货么?”

    这会儿的期货市场尚处于萌芽阶段,商品种类单一也就罢了,制度的不规范导致很多期货平台的交易杠杆甚至能高达几百倍,完全不同于股票市场的复杂操作流程和剧烈波动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也正因如此,催生出了一个全新的行当。

    期货经纪人。

    当然这会儿国内的期货经纪人与其说是个技术中介,更像是个体力活,因为他们自己都不懂期货该怎么炒,哪些会涨哪些会跌,别说什么数学模型了,基本靠猜。

    只会一些基本的开户和买卖的流程。

    而且关键是,芽儿全是带编制上岗的………

    旱涝保收,能指望有啥动力在这行里去钻研么?

    不过对于柳怀而言,这也就够了,他不需要什么保证期望收益之类的产品,也不需要多么专业的操作手。

    他只需要一个能完成他指令的工具人。

    带编制的最好,至少不怕卷款逃跑。

    “我想买点大豆。”柳怀回应的很干脆。

    “大豆是么?”王一惠露出了一抹不甚专业的笑容,做出了一个更加不甚专业的欢迎动作。

    “先生您好,这边请。”

    说着,她带着柳怀沿着大堂走到了一个角落,那儿摆放着几张茶几和桌椅。

    坐定后,王一惠挽起发髻,给柳怀泡了壶茶水,轻声道。

    “不知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柳。”

    “您想买多少大豆呢?现在的国内市场大豆价格是2572元一吨,国际市场大豆价格是……”

    王一惠一五一十的和柳怀讲着大豆的行情价格,看来准备工作充分,柳怀也是极有耐心的听了很久。

    “今年因为大洋东岸发生了洪涝灾害,预计今年大豆产量会下降不少,而且历年来我们国家都缺大豆,所以我建议柳先生您可以购买……”

    听到这话时,柳怀摆了摆手,打断了王一惠的陈述。

    “你们这能做空么,我想做空大豆。”

    “做空?”王一惠的眼神里有些茫然。

    在327事件爆发之前,国内对于金融行业几乎完全是一团白纸,国外已经经营了一百多年的经营方式,对于此刻的国内期货经纪人而言却完全是新鲜事物。

    “做空就是我预期未来大豆的价格会下跌,先签了期货合约,然后到时候把期货合约卖掉,相当于我做卖方,完成高卖低买。”

    柳怀尽量说得通俗易懂,但王一惠依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只得再次复述了一遍。

    “就是我看好大豆会降价,跟大豆老板借大豆,然后卖出去换成钱,等大豆降价再用钱买大豆还给大豆老板,赚取差价。”

    再次简化plus版。

    王一惠点了点头,这回懂了。

    旋即娇俏的面容上透露着些许诧异。

    “柳先生,您的意思是您觉得大豆市场会跌对么?”

    “是的,你们这大豆的保证金是多少?”柳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期货是一种天然自带杠杆的产品,具体就体现在保证金上,例如10%的保证金就意味着十倍杠杆,20%的保证金就意味着五倍杠杆,极好计算。

    “5%……柳先生,不过得再次和您确认下,您确定要做空大豆么……”

    王一惠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是的。”柳怀点头道。

    “柳先生,您说的做空我不知总部那边有没有开展这个业务,需要和总部请示一下,这样,您在这稍等片刻,可以么?”

    “成吧,尽快。”

    望着王一惠离去的背影,柳怀也是没了办法。

    这都已经是三金一投级别企业的招牌了,他们如果都还做不了,那这会儿在国内怕就真没啥好的渠道了。

    当没事干时,没有手机还真就挺无聊的,百般无赖之下,柳怀拿起了边上的报纸,头版头条标题就是《霸王别姬》获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实至名归,不得不服。

    这年霸王别姬横扫全世界各大奖项,只要提名了的,基本一个不落,唯独遗憾落选的,就是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也不是水平不够,纯属陈导不知道奥斯卡这种商业奖项需要公关,因此吃了大亏。

    奥斯卡方也以为霸王别姬拿了这么多荣誉,陈导看不上自个儿了。

    于是就把奖项给了高卢人拍的印度支那,柳怀重生前看过两遍,属实一般。

    在与外国实力最为悬殊的九十年代,这些奖项激起了极大的反响和民族自信心,犹记得陈导当时在京城大学生电影节上一呼百应,大有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架势。

    柳怀把整张报纸翻了个遍,又靠在椅子上昏睡了好一会儿,王一惠才再次踩着高跟鞋,走到柳怀面前,弯着腰,又给他沏了满满一壶茶。

    只是不经意间,胸前的白腻风光若隐若现。

    “柳先生,我和总部那边请示过了,这项业务在沪城已经相对成熟了,但在京城还是第一笔,因此,我可以给您操作,并且,免去手续费和佣金。”

    哎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那就谢谢您了。”

    柳怀收回目光,将茶水一饮而尽,又点了根烟。

    “柳先生,我看你的账户上还有五万元资金,建议您可以先做半仓。”王一惠继续给柳怀提着建议。

    “不用不用,我早有打算。”柳怀笑着拒绝道。

    王一惠还以为是觉得自己的建议过于奔放。

    想来也是,头一回买期货,还是做空,哪有上来就半仓的道理,她刚想要换个思路,却见着柳怀捻了捻烟头,轻声道。

    “我打算全仓。”

    全仓,做空。

    王一惠有些震惊。

    她很想和这半大孩子说家里有矿也不是这么糟蹋的,但潜意识又告诉自己如果实话实说就得丢了一个客户。

    于是犹豫片刻后,她再次确认道。

    “柳先生,您确认您要全仓买空大豆么?”

    “是的。”柳怀点了点头。

    “柳先生,您知道二十倍……”

    “二十倍杠杆就二十倍杠杆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只要大豆涨幅高于5%,我这五万块钱就会血本无归,这就相当于我参加了一场俄罗斯轮盘赌,里边却塞满了六颗子弹。”

    “我只能赌一手枪会卡壳。”

    “对么?”

    柳怀的声音不大,可语气里却充满了自信与豪情,看得王一惠卡在喉咙里的话又只能咽了回去。

    “没事,既然我都这么说了,自然有心理准备,你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行,假如爆仓了,我也愿赌服输”

    “去吧。”

    ……

    “什么?!”

    “全仓,买空!”

    “这孩子想钱想疯了吧?”

    大厅柜台上,中年柜员望着王一惠提请的交割单,嘴巴都张成了O型。

    虽然开业不久,她就已经见识过了许多为了钱不要命的主,但是这么大胆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怪不得马克思说,当利润达到100%时,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200%时,他们就敢于冒上断头台的危险。

    王一惠本来也是对柜员的话极为认可,她刚想点头附和着,只是忽然间又想起柳怀那充满自信的眼神,微微迟疑。

    片刻后,才轻声道。

    “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中年柜员倒是对此不屑一顾。

    “啥想法不想法的,我看就是赚快钱赚了一笔,还以为回回都能这么好运气呢。”

    “要我说这资本主义的东西真是害人不浅,这才几年啊,人心不古啊,唉。”

    王一惠不愿再聊下去了。

    人和时代都得往前走,不能再回头了。

    ……

    ……

    一小时后,柳怀拿着交割单和王一惠的联系方式,在一众人等极其复杂的眼神中走出了交易所。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可其他人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直到坐上公交车之后,这些怀疑和讥讽的目光才随之烟消云散。

    一路颠簸,一路艰辛,等再次回到剧组后,又是天黑,刚好赶上新闻。

    熟悉的前奏结束后,广播喇叭里顿时传来略显高亢的男声。

    广播电视台,广播电视台。

    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1993年4月29日,距离五一劳动节还有两天。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

    至昨天的统计,我国钢材、生铁和钢的产量都已超额完成半年生产计划。

    我国与大洋东岸达成农产品进口协议,拟定第一批进口650万吨大豆,将有效缓解国内大豆荒问题。

    ……

    柳怀不动声色的踢了踢路上的可乐罐。

    可乐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恰恰好好落在了一张大批资本主义的复古海报上。

    望着海报上钢铁工人粗壮有力的胳膊,柳怀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