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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兰因

    时间匆匆过,片刻不等人。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三,明日便是姜晚的生辰了。可一个人的生辰又有什么意思呢,没了母亲怕是无人会记得她的生辰吧。

    自记事以来,她每次生辰都是热热闹闹的,被幸福围绕。翠微的手艺灵巧,厨艺精湛,最擅长做各国各地吃食,只要她见过尝过,她都能照个样做出来。有本国的桂糖蒸栗糕,南国的宝珠甜荔饮,封国的翡翠玉虾饺……她似是闻到了翠微专门为她所创的生辰菜肴——“遂意晚荷鸡”。转眼看到了母亲送她精心包裹的玩具,亲手裁制针脚紧密的新衣和一碗生辰面。

    那些祝福语不绝于耳,萦绕在她的脑海。她有些心绪不宁,实在难以面对今年一个人的生辰。一夜辗转难眠,往事历历在目。

    次日寅时,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借着浅淡的月色留了张书信给先生,悄悄地躲开了忘忧,一个人出了门。姜晚抬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青黑的夜空。

    林意南自是知晓今日是姜晚的生辰,想来这是第一个陪她过的生辰,便特意起了个大早。自小锦衣玉食,是以他的厨艺有些差强人意,遂反复练习做了数次,最终做成了一碗长寿面,一盘月桂糯香糕准备给姜晚带过去。因着不甚熟练,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林意南端着两个食盘,兴冲冲地快步走到了姜晚家,与平日慢条斯理的模样,恍若两人。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嘲这人举止有失风度。

    不曾想,林意南叫唤了一圈,无人应答,房内也是空空荡荡,一下失去往日的镇定。他万分焦急中,无意瞥见桌上留了一张纸,定睛一看,看到这娟秀的字迹便是安心下来,但纸上内容着实让他有些无奈。

    “先生,今儿是我的生辰,不知您是否知晓,如此并非是向您讨要生辰礼,先生切莫误会。先生可遂我一个心愿否?阿晚今年明愿便是告假一天,夜至前,定回。望先生应允。”

    林意南轻笑,摇了摇头,这丫头,去都去了,还问他的意见。

    ……

    姜晚有些恍惚,沿街走马观花,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城外的青封山脚下。她极目仰视,山顶云雾缭绕,似有仙人出没般,神秘不可直观。

    姜晚犹记先生曾说过多运动,可活络筋骨,使气血通畅,忘却烦忧。既是百无聊赖,那便去爬山吧。

    只是姜晚高估了小孩子的脚程,原本是打算日落之前便可下山的,没想到,竟是从日始爬到了日暮才至山腰。怕是先生和忘忧要担心坏了,可该怎么办呢。太阳已然藏进了山间,云截山腰断,回去的路已是雾气氤氲,晦暗的无法辨出原先上来的是哪条路了。真是懊悔莫及,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万幸的是前方不远处恰好有片大坪地,没什么荒草,像是有人拾掇过,兴许会有猎户?

    姜晚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迈去,只是刚刚进入大坪地之时,她便觉察到这地方透着些古怪,正南方有块半人大的石墩,西南方有棵矮桃树,西北方是三棵呈三角状种植的松树,树与树之间还有约莫几丈的距离,正北方是个小土堆前边零散的放着五块小石头,而正东方却空空如也。直接告诉她这大坪地上的每个东西,都有讲究,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这竟然隐约让她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是在哪里见过?

    她蹙眉低头,双手抱臂思忖起来,这熟悉感到底由何而来。突然灵光一现,这有些像是置身于林生家的院子般,先生家的布置不定时都会重新摆放一遍。起初半月林先生都会领着她走,嘱咐她记住经过的每一步,之后半月有余,她凭着感觉就可以穿行其中。那这里又需要什么诀窍呢?

    她在脑中不停的思索,相若的摆放时,先生曾经是怎样走的。她循着记忆边想边走,南石则面石往其右行,右行至北土则向西南桃树,桃需土培则往土堆,北土前的五块碎石上都有着些许青苔附着,三松以石相倚,果真每棵树下都有这几块石头曾存在的痕迹,将石头摆放到树下,三树仅有两树是相同的数量的石头,继而绕树而行两周,果不其然,她一下子就进去了。

    ……

    远处有一人藏匿在树间,看着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不由地在心里大骂了一声。

    ……

    姜晚进来后就泄了气,她不该抱有幻想的,大坪地果真只是块大坪地,这里除了一棵大树,什么都没有,连人迹都未曾留下半点。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呢,如今是又累又饿又困,还荒无人烟。想到这儿,她气极跺了跺脚,没想到倒霉起来做什么都是这般不顺,她的脚就这样崴了,疼得她忍不住“啊”的惊叫起来。可回应她的只有被惊吓扑腾飞走的野鸟罢了。

    四下无人,她喉咙干涩,嗓音微微沙哑,竟有些委屈想哭的冲动,“天总欺我,又绝我之路。”怨罢,抬着脚蹦到树下,倚靠在树侧。

    姜晚抬头凝视着暗夜,点星之耀尽献给孤独的月,那一轮皎月肆意挥洒着清冷的光。她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生辰这日竟是倒霉至极。天呐,可以让我重新选择一次吗?我定不会再上山了。”伸手便用力的捶了捶身后的大树。

    这捶也捶醒了一颗同样彷徨的心。

    “不能。”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啊”的一声,姜晚惊叫着跳起来,循着声音方向,抬头警惕道,“谁在那里,你是在说什么?”

    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双手抱在脑后,慵懒的倚在树枝上,睥睨远方。因着树叶茂盛,她之前竟未发现他的存在。

    玉冠透亮,如锦缎似的墨发散在身后,清淡的月光散在他的脸上,柔光抚拭而过,月光和脸色有些融合,衬着皮肤白嫩细腻,高挺的鼻梁,将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得不是很真切。

    “看够了吗?小丫头。”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姜晚对他的探究。

    他衣袂飘起,一跃而下,脚尖点地,蓦地欺身靠近姜晚,语气不善道,“刚刚我说了不能,你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既已选择,那便只能走下去。”这话虽是说与姜晚听,可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说呢。

    近在咫尺的脸,姜晚才发现眼前的少年称之为月下仙人也不为过。

    少年白袍银靴,没什么见识的姜晚也知道定不是便宜的,身姿修长挺拔,一笔一画如同谪仙。原先眉眼瞧着不真切,现下四目相对,看得她有些赧然。一双瞳人剪秋水,她清楚的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的墨眸中,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桀骜,嘴唇有些惨白,却始终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幸而嘴角残留的红薯屑,让他多了一分人间烟火气。

    姜晚很快便回过神来,明白少年意有所指,瞬间耷拉下脑袋,轻揉起自己疼肿的脚踝。“我知道,你说的对,自己做的选择,只能由自己承担后果,不能怨天尤人。以后我会吃一堑长一智的。”她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

    少年一直关注着这个闯入自己的视线里的“不速之客”,要知道这坪地,除了他师傅,还没有人能够进的来。他对她又惊又奇,这个丫头望向夜空后流露出的哀伤,一个人蹲坐在树下的无助,泪水在她的眼眶中徘徊,久久不散,但她竟是倔强的忍住半分不掉,他有些看不透她。这样的丫头,会有如此之本事吗?

    “你还好么?刚刚听你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怎的不和家人相聚,一个人到了此处?”他善察言观色,几个问题就可以弄清楚这个丫头了吧。

    “嗯,我无事。”姜晚倔强的撇了脸,怕这少年那洞察悉一切的眼神,她难以掩藏住心事。

    “呐,你不说我就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有凶狠的狼群出没,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可以面对恶狼吗?你要知道这些狼最饿的时候就是晚上了,他们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上次我见过,那眼睛在暗夜里会发出荧荧绿光,如鬼魅一般,看着就让人发憷。啧啧啧……”少年举手似爪,佯装害怕道。

    “哼,骗什么小孩呢,我已经十岁了,没那么幼稚。先生说过,这座山没有狼,我胆子大得很。你要走就走。”姜晚虽然嘴上强硬,但是语气明显有些发颤。

    少年并不打算拆穿她,嗤笑一声,“哦,是么?小丫头,你竟然敢一个人待在这暗无人迹的地方。佩服佩服,失敬失敬,那在下就先走一步,告辞了。”他戏谑的看着她,转身。

    在心中默数

    “一”

    “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