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灭门
那晚的月色很美。
至少那晚的顾衍是这样想的。
姜晚初遇的月下少年便是镇边大将永平侯顾琅的庶子，亦是独子，顾衍。
顾衍幼时顽劣不堪，经常喜爱藏洞，捉鸟，爬树，攀山……总叫父亲提心吊胆。而后他便培养了两个侍卫点墨、青思以贴身保护。因着顾衍身边没有同龄人打闹，他与俩侍卫感情甚是要好，多年下来，已然是把他俩当手足对待了。
青思比点墨大四岁，虽然年纪最长，但是性子是最活泼的，生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竟比他俩都小些，惯会怜香惜玉，但逢遇美人就称之为妹妹。他天性幽默健谈，因着点墨不爱说话，他有时候没事便会缠着其他侍卫聊天。虽然武艺不精，但他是以医术见长留在顾衍身边的，他可是闫无心的首席弟子，毒医双修，自诩“毒霸王”。
点墨比顾衍大一岁，是武艺世家“亓”门后辈中的翘楚，只是性子有些冷酷孤僻，虽未曾言语，但是顾衍是他愿意牺牲性命保护的。即便是有了这样两个侍卫，顾衍避开了许多暗算，但依旧险象环生。
顾衍那时常常待在侯府院中，认识的人并不多，而又能被称之为朋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张汀和耿易便是其中两个。
他常年和侍卫们玩闹终究是没了新鲜感，便偷溜着去了王都最热闹的地方“春玉阁”。这俩人就是那里结识的。张汀是离州首富之子，搬至王都求学，耿易是王都守城之子。他们比侍卫们懂得更多，眼界更广，更有趣。他们会很多时兴的玩意儿，能带他一起斗蛐蛐投壶，一同骑马射箭，顾侯笑称之为童真，闹些也是无妨，下人们便未曾阻拦。他对他们是真心的，御赐之物都会拿来相赠，他们教会了他很多公子哥儿会玩的游艺活动，这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所谓的乐趣，他是很信任他们的，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友情。
直到七岁那年的出游，他才幡然醒悟。
张汀生着双狭长的眼睛，有些阴柔。他徐徐展开扇子扇了扇，薄唇微启，甚是斯文道，“我提议，明儿我们去游湖罢，那里可有很多“美景”。”
耿易有些虎头虎脑的，看似是个忠厚老实的，起初他还有些犹豫，看到张汀扫过来的眼神，便下定决心似的，点头应和道，“好啊，兄弟，你可得去啊，不然光我俩就没有意思了。”
他紧紧捏了捏顾衍的手，其实当时顾衍能够提防些便能发现耿易手心早已紧张的渗出了汗，只是当时太过信任，并未察觉。
张汀看着顾衍继续道，“我们这次游湖要暗搓搓的，美景不宜人多。明日巳时，先到的就在朔江亭候着。我已安排妥了，你千万记得可别带什么人啊，躲开些侍卫跟从，可别让我扫兴而归。”说罢，便掩面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藏了一分得逞了的奸诈。
顾衍甚是听话，以藏洞为由，支开了随身的侍卫，仅带着点墨赴约了。他记着张汀的嘱咐，未坐轿子，徒步走的，是以提前了半柱香时辰出门，照着约定的时辰，准时到了亭中，瞧着四下无人，便静待在亭里。
半个时辰后，张汀坐着八人大轿子缓缓而来。
耿易紧随而至，亦是带了十来个奴仆。
点墨立马觉察到这十来个人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敏锐地感觉到了杀气。
顾衍发现耿易几次错开他的目光，竟似不敢直视他，亦是满腹狐疑，这人有些怪异，他在慌张什么，还有他们为何带了那么多人。
相比耿易的不知所措，张汀就显得十分镇定，他一把拉过顾衍的衣袖，带他远离点墨，点墨刚想阻拦，却被一众奴仆挡住了视线。
张汀领着顾衍走至湖边。湖岸边的草地青葱，一个硕大的黄褐色布袋显得格格不入，似乎还在不停的扭动着。
“顾老弟，你胆子大些，去看看那是什么，好像是在动呢！”
顾衍不知何物，便大胆得朝布袋走去，慢慢解开布袋上的麻绳，里面竟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她正咬着破布，哭的梨花带雨，怒视着他。
他刚想询问情况，身后已无张汀的踪迹。
突然一黑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他的衣摆上，他被钉住。
湖对岸，估着二十来个人骂骂咧咧，杀气腾腾的向他冲来。带头一人左眼蒙着黑布，怒气冲天道，“该死逆贼，敢掳我家贵人，且吃我一箭。”
漫天箭矢冲他袭来，他急忙掏出怀中短匕，割断衣摆，堪堪躲过。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飞出来一群不辨身份的黑衣人，目标亦是他。
寡不敌众，他转头看向远处点墨所在的位置，可真相戳了他的心。张汀和耿易带来的奴仆竟缠着点墨打斗着，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这是一场大混战，而他已是瓮中之鳖。
又是一波箭矢飞至，黑衣人也在提刀向他袭来。顾衍绝望得看着危险靠近，突然黑影飞身而至，是点墨来到了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伤害。虽是尽力格挡了一部分，但他一拳难敌四手，还是身中十来箭，手臂几处被刀砍伤，血流不止，最深处深可见骨，饶是这样，未喊过疼，未曾放弃护住顾衍。
二十来个暗卫杀出重围，最终赶到，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把顾衍和点墨救了出来，带头独眼者眼看不敌，便带着被掳来的姑娘逃了。点墨直至确认顾衍安全，才敢倒地昏迷。
后来经过青思的医治，一月有余，点墨才能下床行走。虽然点墨不曾抱怨过伤势，但是顾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点墨额头上的刀痕，他是亲眼瞧见的，肉卷翻起，深得可见头骨，更甚至有了几条裂痕。他听青思无意间提及，若再重一分力，他便是具尸体了。
而后每每见到点墨额头上的刀疤，他都会后怕愧疚一分。那次遇险也让顾衍变得成熟了起来，不再轻信于人，以真心易真心，他开始直面世间的阴暗。
也是从那时起，顾衍知道他的身边一直以来都隐着几十个暗卫。
只是若是普通公侯子弟，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
而这件事之后，顾衍再想找张汀和耿易问个清楚却是不能了的。
因为张汀和耿易两府一夜之间被灭了门。
至少那晚的顾衍是这样想的。
姜晚初遇的月下少年便是镇边大将永平侯顾琅的庶子，亦是独子，顾衍。
顾衍幼时顽劣不堪，经常喜爱藏洞，捉鸟，爬树，攀山……总叫父亲提心吊胆。而后他便培养了两个侍卫点墨、青思以贴身保护。因着顾衍身边没有同龄人打闹，他与俩侍卫感情甚是要好，多年下来，已然是把他俩当手足对待了。
青思比点墨大四岁，虽然年纪最长，但是性子是最活泼的，生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竟比他俩都小些，惯会怜香惜玉，但逢遇美人就称之为妹妹。他天性幽默健谈，因着点墨不爱说话，他有时候没事便会缠着其他侍卫聊天。虽然武艺不精，但他是以医术见长留在顾衍身边的，他可是闫无心的首席弟子，毒医双修，自诩“毒霸王”。
点墨比顾衍大一岁，是武艺世家“亓”门后辈中的翘楚，只是性子有些冷酷孤僻，虽未曾言语，但是顾衍是他愿意牺牲性命保护的。即便是有了这样两个侍卫，顾衍避开了许多暗算，但依旧险象环生。
顾衍那时常常待在侯府院中，认识的人并不多，而又能被称之为朋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张汀和耿易便是其中两个。
他常年和侍卫们玩闹终究是没了新鲜感，便偷溜着去了王都最热闹的地方“春玉阁”。这俩人就是那里结识的。张汀是离州首富之子，搬至王都求学，耿易是王都守城之子。他们比侍卫们懂得更多，眼界更广，更有趣。他们会很多时兴的玩意儿，能带他一起斗蛐蛐投壶，一同骑马射箭，顾侯笑称之为童真，闹些也是无妨，下人们便未曾阻拦。他对他们是真心的，御赐之物都会拿来相赠，他们教会了他很多公子哥儿会玩的游艺活动，这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所谓的乐趣，他是很信任他们的，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友情。
直到七岁那年的出游，他才幡然醒悟。
张汀生着双狭长的眼睛，有些阴柔。他徐徐展开扇子扇了扇，薄唇微启，甚是斯文道，“我提议，明儿我们去游湖罢，那里可有很多“美景”。”
耿易有些虎头虎脑的，看似是个忠厚老实的，起初他还有些犹豫，看到张汀扫过来的眼神，便下定决心似的，点头应和道，“好啊，兄弟，你可得去啊，不然光我俩就没有意思了。”
他紧紧捏了捏顾衍的手，其实当时顾衍能够提防些便能发现耿易手心早已紧张的渗出了汗，只是当时太过信任，并未察觉。
张汀看着顾衍继续道，“我们这次游湖要暗搓搓的，美景不宜人多。明日巳时，先到的就在朔江亭候着。我已安排妥了，你千万记得可别带什么人啊，躲开些侍卫跟从，可别让我扫兴而归。”说罢，便掩面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藏了一分得逞了的奸诈。
顾衍甚是听话，以藏洞为由，支开了随身的侍卫，仅带着点墨赴约了。他记着张汀的嘱咐，未坐轿子，徒步走的，是以提前了半柱香时辰出门，照着约定的时辰，准时到了亭中，瞧着四下无人，便静待在亭里。
半个时辰后，张汀坐着八人大轿子缓缓而来。
耿易紧随而至，亦是带了十来个奴仆。
点墨立马觉察到这十来个人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敏锐地感觉到了杀气。
顾衍发现耿易几次错开他的目光，竟似不敢直视他，亦是满腹狐疑，这人有些怪异，他在慌张什么，还有他们为何带了那么多人。
相比耿易的不知所措，张汀就显得十分镇定，他一把拉过顾衍的衣袖，带他远离点墨，点墨刚想阻拦，却被一众奴仆挡住了视线。
张汀领着顾衍走至湖边。湖岸边的草地青葱，一个硕大的黄褐色布袋显得格格不入，似乎还在不停的扭动着。
“顾老弟，你胆子大些，去看看那是什么，好像是在动呢！”
顾衍不知何物，便大胆得朝布袋走去，慢慢解开布袋上的麻绳，里面竟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她正咬着破布，哭的梨花带雨，怒视着他。
他刚想询问情况，身后已无张汀的踪迹。
突然一黑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他的衣摆上，他被钉住。
湖对岸，估着二十来个人骂骂咧咧，杀气腾腾的向他冲来。带头一人左眼蒙着黑布，怒气冲天道，“该死逆贼，敢掳我家贵人，且吃我一箭。”
漫天箭矢冲他袭来，他急忙掏出怀中短匕，割断衣摆，堪堪躲过。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飞出来一群不辨身份的黑衣人，目标亦是他。
寡不敌众，他转头看向远处点墨所在的位置，可真相戳了他的心。张汀和耿易带来的奴仆竟缠着点墨打斗着，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这是一场大混战，而他已是瓮中之鳖。
又是一波箭矢飞至，黑衣人也在提刀向他袭来。顾衍绝望得看着危险靠近，突然黑影飞身而至，是点墨来到了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伤害。虽是尽力格挡了一部分，但他一拳难敌四手，还是身中十来箭，手臂几处被刀砍伤，血流不止，最深处深可见骨，饶是这样，未喊过疼，未曾放弃护住顾衍。
二十来个暗卫杀出重围，最终赶到，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把顾衍和点墨救了出来，带头独眼者眼看不敌，便带着被掳来的姑娘逃了。点墨直至确认顾衍安全，才敢倒地昏迷。
后来经过青思的医治，一月有余，点墨才能下床行走。虽然点墨不曾抱怨过伤势，但是顾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点墨额头上的刀痕，他是亲眼瞧见的，肉卷翻起，深得可见头骨，更甚至有了几条裂痕。他听青思无意间提及，若再重一分力，他便是具尸体了。
而后每每见到点墨额头上的刀疤，他都会后怕愧疚一分。那次遇险也让顾衍变得成熟了起来，不再轻信于人，以真心易真心，他开始直面世间的阴暗。
也是从那时起，顾衍知道他的身边一直以来都隐着几十个暗卫。
只是若是普通公侯子弟，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
而这件事之后，顾衍再想找张汀和耿易问个清楚却是不能了的。
因为张汀和耿易两府一夜之间被灭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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