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成长路是苦涩的

    那次的事故顾衍没有丝毫防备，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虽是察觉到了些端倪，但是他从未把他们往坏处想，天真的相信他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左不过是捉弄他一番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谁平日里这般信任对待，交过真心的“铁三角”，会和贼人联手想置他于死地。而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他们的地方，怎么会忍心痛下杀手。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最讽刺的。

    他看着点墨以肉身为盾，神情决绝，把他护在身下，昔日面无表情的点墨，嘴角上扬，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别，怕……我……在……。”一口鲜血涌出，止住了他后面的话，便昏死过去。回去的一路上，顾衍固执地硬是要亲自背起点墨。即便自己亦是负伤，流血不止，双腿已是打颤发抖，依旧闭口不言，咬牙挺住不肯放手，白衣半身血染浸透，仿佛是从地狱归来。

    青思听到暗卫传来的消息，便准备好热水和所有需要的药物，等着他俩回来。当看着血肉模糊的点墨，他差点被惊吓到，刀口肉皮卷起，深可见白骨，箭矢有倒钩，只能腕开肉才能取出，实在不忍直视，咬着牙给他止了血，缝合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三十多处刀口。点墨在床上意识不清，冷汗直冒，偶尔还会发出闷闷的呻吟。青思不禁担忧道，“公子，点墨的伤口虽是已处理好，只是有些感染，有些发高烧，今晚尤其重要，能不能熬过去……要么您先去……”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心魂不宁的顾衍，他知道顾衍的脾气，叹了叹气便退下了。

    当夜，点墨便陷入了深度昏迷，而顾衍不吃不喝，衣不解带的守在他的床侧，半步不敢挪动。他红着眼眶看着这个用性命相守的好哥哥。

    他泣不成声。

    顾衍暗自祈求上苍，他愿意替点墨承受所有的伤痛。万幸的是，上天似是应允了。

    点墨终是坚强的熬住了。青思确定的告诉顾衍，点墨度过了危机，脱了险。

    顾衍松了一口气，魂魄被抽空，只剩下一具躯壳。他开始反省自己，懊悔也怨恨自己的无用，是他导致了这一切，闷声不响的把自己关进房里，三天未曾进食。

    彼时，顾侯焦虑地在前院不停的来回踱步，他是把顾衍捧在心尖上的，从未见过他受到如此打击，而自己第一次束手无策，这里不是战场，没有敌人，克敌制胜的方法没有用，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面对这样颓废的顾衍，他无能为力，心疼又怜惜。又思忖了几个时辰，他决定索性进去将他带出来，事已至此他需要面对。

    顾衍的生母兰氏闻讯而来，半路上拦住了他，抬手轻轻顺了顺他的胸口，“侯爷莫急，关心则乱。阿衍还小，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曾懂得人心之恶，缺乏世事的历练。不然你现在逼他面对，日后再遇事呢？您觉得您能护他几时呢？”她用手指捏了捏他的掌心，温暖柔软，抚平了顾侯的心中的波澜，声音软软轻叩着他的心扉，“你宠归宠，他该经历的还是要让他自己去渡过。父母常忧九十九，咱俩不能每一件事，都替他做决定。他是个一根筋的孩子，善良且敏感，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他是极重情义的。此事于他是场劫难，若是这个坎过不去，那么他日后便难成气候。若是现下相通，也可是因祸得福了。他也该站起来了。”

    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信任。他们都相信他。

    顾衍一瞬不瞬的看向天空，日落月升星移复又天明，他觉得自己很弱小，什么都不能改变，反而成为了身边人的软肋。他回想着发生的种种细节，耿易的紧张，张汀的反常，女子被掳，黑衣蒙面人袭击，暗卫杀出重围，原来贼人早便发现了这群暗卫所在，就是个圈套，有预谋的奸计。耿易张汀又不知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摆在他面前一桩桩一件件事，无一不在证明，他身处险境。

    他明白自己的平安皆是在父亲羽翼庇佑下，倘若自己再如从前一般平庸度日，他日父亲权力旁落，他及周边的人便无安宁可言。

    世情薄，人情恶，再不愿这次也不由他选择必须要面对了。

    他需要变得强大，他需要保护身边人。

    第四日，他便想通出了门，收拾房间，院落，把从前藏起来的所有“珍宝”都找了出来，塞了满满两大箱子，尽数都丢弃了。

    昔日的纨绔子弟，一朝变了。

    他天赋极高，鸡鸣晨起，勤奋练武，习各家之绝学，八年间不曾落下一日。经名师指教，日渐强大，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远可左右开弓，百丈穿杨，近可掌碎巨石，指断刀剑。凭借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能，识字诵文，用了常人三倍的努力，誓要将荒废的学业补回来，短短数年，顾侯满屋的兵法，论述藏书尽数阅毕且能举一反三，武成文就，知礼辨事。

    顾侯是高兴见到顾衍这般的文武双全，同僚亦是艳羡他有个好儿子。只是他觉得顾衍变得有些陌生，从前他喜笑爱闹，渴望有个伴，易亲近他人，而现在疏离冷漠，除了俩侍卫，他和其他人都保持着不疏不近的距离。他的心是黯淡无光的，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强逼自己成熟，这样的成长路注定是苦涩的。

    他有些心疼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