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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里应外合

    天元二十一年二月初,杏花微雨。

    贺氏手捧赤豆燕窝粥,袅袅向正在看书的他走来,“阿衍,来,母亲为你特意煮的,这血燕是贡品呢,皇上御赐下来的,不可多得。母亲舍不得吃,都予你用了。”她费劲口舌劝说顾衍喝下。

    顾衍因着先前的事情,虽是有些抗拒,但是想着贺氏的好意,她到底是从未害过他的,还是敷衍地喝了两口,“难为母亲一片心意了。”

    贺氏神色幽幽,一瞬不瞬地盯着顾衍入嘴,喉结滚动终是咽了下去。她笑了,笑得很满意也很绝望。

    顾衍看着这样的贺氏才反应道不对劲,蓦地,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他却也不震惊,是贺氏会干的事情。只是他一提内力,周身麻痹之处便蔓延开了,他一手捧胸一手撑着桌角,无力道,“你竟毒害……”话未说完,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迷离。

    他其实是该恨眼前这个女人的。前日在无意间听到了父亲和亲信的对话,他才明白,他原是独子,皆因父亲给贺氏下药,以至她终身难孕,他是一个残忍的夫君。却又是一个好父亲,若非如此,他的世子之位必将难保,庶子按律是无承袭权的。这样可怜的女人,后半生将是凄凉无望的。

    在昏倒前,他看到了从房门外飞奔而来却被阴影笼罩着的父亲还有被引开的青思,他们心急如焚五官都变得狰狞了,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慎雅院中。

    顾衍再次醒来时,便看到青思跪在他床侧,双眼猩红。青思是个无论发生何事一向嬉皮笑脸的人,他从未看见过青思露出这般悲痛懊悔的表情,张口的便想宽慰他,“青思,我无碍,不许内疚了,以后不要再上当就是了。”

    闻言,青思嚎啕大哭起来。他从未看见青思如此失态,那是第一次。

    青思垂下头,自责不已道,不停用衣袖抹着泪,擤着涕,声音哝哝道,“公子,你心是真大,你可知道你中的是毒尊‘半魂乌’,若是食用剂量再多些,便是我师父都会束手无策的。青思是差点害死公子了啊,幸好,幸好公子福大命大,您要是没了,我也要陪你下去,再去你身边。”

    说罢,青思自觉不妥,连忙呸了呸。

    ……

    顾琅怒意尽显,杀伐之意充斥周身,拽着贺氏的手,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平日你不是很疼爱衍儿的吗?为何要绝情至此!”顾琅目眦欲裂,“你快说!”

    顾琅手背青筋暴起,可见力度之大,贺氏似乎手都快被捏断了,强忍疼痛垂泪道,“夫君,我,我是为了你啊。顾……他,我是非除不可的。”

    顾琅怒气冲顶,愤而将她硬生生摔在地上,丝毫不见曾经的怜惜,夺门而去。贺氏愣愣的付在地上,满身脏污,她痛不欲生的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泪滑落消失在了凌乱的青丝间。

    顾琅知道此刻已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他一抬手,暗卫便飞身而下禀报发现的蛛丝马迹。

    原来贺氏十天前,便鬼鬼祟祟出过一趟门,摒退了身边的婢女,只身一人进了楚记绸缎庄。

    楚记绸缎庄?他心中默念了几遍。突然瞳孔放大,南国楚氏?!未曾结怨,何以想要谋害衍儿呢?怕不是欲盖弥彰,直指南国,亦未知不是封国之人。

    顾琅走向慎雅院,不禁眼神幽暗,微微眯起了眼,他深知家中已非安全之地,那个秘密该交待了。

    他来到顾衍的床边,顾衍的手指还有些泛青,显然是余毒还未清。他一把握住,小手还不及他大,竟遭此一劫,终是含泪诀别道,“贺氏已病重,你有儒孝之心,为母去道观祈祷。‘半魂乌’是千金难觅的毒药,怕是此地亦是泄露,不宜久留,吾儿,为父护不住你了,莫要再拖延,今夜便离去罢。为父会找清风道长来接应你,万事小心。”

    “他们既是有备而来,我们必是防不胜防,父亲不必过于自责。祸兮福所倚,如今已是化险为夷,福必不会远了。儿子会谨慎的,定会平安,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可顾琅还是漏算了一点人心。

    顾衍刚走出王都,就遇到了一群盗贼,手段狠毒,刀箭上皆是淬了毒的。一场血战,随行的十五名顶级暗卫全尽忠了,点墨和青思亦身负重伤,动作亦不甚敏捷,还是强行先掩护身体虚弱的顾衍离开。

    身后还有一黑衣人紧追不舍,飞身跃起用尽全力提刀,直直向顾衍毫无防备的后背砍去。

    眼瞧着几近一指距离就可刺入,突然一拂尘卷起刀柄,因着内力注入,连带着黑衣人都被甩在了树上,树应声折断。

    若不是清风道长最后关头及时赶到,顾衍只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

    点墨和青思被带到了青封山山顶的清风观内疗伤,清风道长在山腰设置八卦崎路阵,以阻贼人再次来袭。

    十日后,依顾琅所言,道长告诉了他一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顾琅并非生父,生父另有其人。

    不久后,道长便带着他的生父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他也同意去闯那条路。

    清风道长便将毕生之所学倾囊相传。

    半月后,点墨和青思的伤势已经痊愈了。青思又嘻嘻哈哈和之后上来的暗卫打成了一片。

    点墨带来了一封父亲的书信。

    原来那天的盗贼杀人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来人并非盗贼,而是死士,贺氏下毒和这便是他们联合上演的一场里应外合,只要他从侯府离开,便可诛杀他。

    信中提及贺氏前日病逝。

    父亲留不得她了。

    从前贺氏因着他是顾琅唯一的孩子,爱屋及乌,从未动过杀心。但是某日有人告诉她,顾衍非顾琅亲儿,而她以为顾琅是被蒙在鼓里的,是以她才答应对方,想替他悄无声息的除掉这个难以启齿的人生污点。

    顾衍有些感叹,父亲原是一开始便知他非亲儿的,究竟是有多情深,愿将所持一切都交与心爱人之子,仍甘之如饴。

    十五岁的那个夜晚,遇见了她,顾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