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尊卑有序 柳妖生平
碧蓝天穹，千丈之处，云层之后，有十数朵乘云结伴前行，萧静生安坐其中一朵，更是居中之处，此行自是朝柳姓老叟所言的隐山而去。
端坐乘云之上，萧静生手捧一册书卷，深耕细读。此书从八棱瓶内一处库房寻来，那库房内倒是堆有许多人世难得一见的财物，怕是多年未有人来翻动，已是蒙尘颇厚了。
唯独有几册书卷倒是被放置在一旁，更是用象牙所制的盒椟装着，显得颇为用心。那一册册的书本，约莫都是历代替离涯子人世行走的前辈们所撰写。
翻开一本，细细看去，此卷名曰《山河志》，此书扉页上，口气颇大的作序道：尘界内，山川丘陇、湖海江河莫不在其中。再往后草草翻去，内中莫说是笔迹了，便是书写用的纸张都有数种，想来应当是后来之人补齐缺失之时所续了。
临行之前，萧静生便将这一干书册统统打包带走，且不言路上可以打发时间，更是能让其恶补缺失的许多见识了。
萧静生沉迷于书中世界，且乘云之术堪堪才算能够运用，还远未到自如之境，飞遁之速，自是颇为缓慢，而那一干草木精怪，自然是不敢多言，让这原本疾速飞遁不过两月的路程，怕是要多花去一倍不止了。
这一日，正缓缓飞着，萧静生却是伸了个懒腰，将手中记载神魔精怪的书册合上，这本书他已是草草的翻完一遍了，虽未全部记下，但至少是略有印象了。
书上学来终觉浅，方知此事要躬行，萧静生倒是打定主意，有机会定要把那些录入的神魔精怪都找来看一看活物。
如此想着，萧静生眼珠一转，顿时想到，要看活物，这身周正好有十四个不是，当即心里便有了打算。
“咳...咳...”假模假式的咳了两声，萧静生微微侧头，自然便看到领头的柳姓老叟正睁眼看着自己，于是身子略微侧了侧，低声向其问道：“啊...那个...柳前辈，晚辈有一事惑然，还望前辈能予我解惑。”
“小老爷，千万莫要如此称呼小的，小老爷唤我一声柳老头，亦是与有荣焉，且能为小老爷解惑，小的岂敢瞒骗半句？”虽是不解这小老爷为何如此低声细语，但柳姓老叟自然也是压低了声音回道。
“怎可如此...说来倒是至今也未请教前辈名讳，晚辈当真颇为失礼...”萧静生略感歉然，坐在乘云上，自己也不敢随意起身，当下只得盘腿拱手道。
“不敢欺瞒小老爷，我等乃是山野精怪，本是无名无姓之辈，”柳老头神色略微窘迫，“况且我等修为浅薄，素日里也不与他类有何纷争，所以并未有多大声威，自也无什子尊号。小的不过乃是柳树开智，所以才借柳为姓，方便互相称呼，至于那名，就从未想过了。”
这等回答，倒是让萧静生愣住了，人世间，子随父姓，名亦要从族谱中取，成年之后还当有字明志，这妖类，当真是天生天养，竟然只有一个假姓。
见萧静生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其到底在想些什么，柳老头只得口中不停的继续说道：“即便用言语说话，我辈平素也是少之又少的。其一呢，我等天生灵智，开智之时便自然而然的懂得了譬如人仙之流的‘他心通’之术，互相之间也无须多作开口之事；其二呢，隐山内飞禽走兽众多，野果山药遍地，偶有人族入山打猎、采摘，若是听到、见到十几棵大树在那儿言语纷纷，轰隆作响，怕是吓都要吓死了。”
闻言，萧静生倒是忍俊不禁的差些要笑出声来，若真有人见到那一幕，真真的怕是会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莫若晚辈还是口称柳前辈算了，”萧静生止住笑意，正色回道。
“这...小的有一事好教小老爷知道，”柳老头面有难色，当下连连作揖，又硬着头皮讲：“传闻之中，大老爷心有慈悲，对我妖类一直都是庇护良多、善待有加的，所以这寰宇之内，我族我类，皆要尊称大老爷、老祖宗。”
迟疑了两下，柳老头见萧静生依旧是耐心听着，这才敢继续说道：“小老爷既是代大老爷于俗世行走，当维护大老爷颜面，高居之人，自有高居之尊，若小老爷一味的礼遇我等，实非我等之福，更是我等之祸事。”
“祸事？此祸从何来？”萧静生眉头一皱，却恍若未觉自己这话头已是被带偏了。
“我辈修为低浅，自是无福无禄。观这世间又有何其多的妖类受过老祖宗恩惠，其中修为高深者甚多，我等实难望其项背。如那等泼天大妖都难求见老祖宗一面，我辈又何德何能受小老爷如此礼遇。若是让那通天大妖得知此事，恐其误以为我等欺小老爷年幼不张事，到时打将过来，我等怕是横死当场。人族有言，德不配其位，必受其累，我等卑下，实是受不得小老爷再三礼遇。”
“竟然还有风闻行凶之妖？当真是不问清内中缘由，便喊打喊杀？”
萧静生当真是有些啼笑皆非，有一册书卷上也曾有言，山精野怪之流，天地生养，并无道德尺度，平素里行事，也单凭自身好恶，是非黑白通通抛在一边。只是未曾想过，竟是浑噩到了如此程度。
“倒是让小老爷见笑了，小的尚未开智，陷于懵懂之时，也曾做过不少损人利己之事，譬如为夺日照、雨露，暗地里用根系将周遭草木通通绞死之事，”柳老头讪讪的说道：“我辈妖类，行事无所顾忌，草木精怪如此，那等飞禽走兽成精尤甚。”
“罢了罢了，我便喊你柳老头，你看可行？”
其非我类，其心必异，当真说的没错，萧静生心中暗自想到。
“多谢小老爷，唤一声柳老头已是极好了。”
萧静生不再前辈前辈的尊称，亦是让柳老头松了一口子大气，这人族风范，到底是消受不来。
“诶，对，我方才本是有事要问你，”萧静生一拍脑袋，当即又将主要之事想起。
“啊...小老爷但问无妨，小的自是知无不言，”柳老头又是满脸堆笑。
“你之本体何在？我仅是有些好奇，想瞧上一瞧，”萧静生点了点手中的书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真是好奇罢了。
柳老头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又舒展开来，他自是知道萧静生任这替大老爷俗世行走不过才几日光景，自然对妖类行事不甚了解，惹出些误会也是自然之事，当下也只得拱手解释道：“回小老爷，我乃草木精怪，本体自然在隐山中，除了较那些未开智的柳树更大一些，其他也稀松平常得很。”
“哦？这书册中，怎的录有一柳树成精，其叶阔阔，遮天蔽日，其枝曼曼，瞬至千里？”低头翻找到那一页，只见旁边插图上绘着一株柳树长在一宛若琥珀的大湖旁，若非是标注得明白，大略看一眼，柳树之大，甚至让人误以为那湖泊不过是小潭罢了。
“好叫小老爷晓得，柳树精怪里，自然也有修为通天之辈，小的...小的年岁尚短，自是普普通通了，”柳老头憨然一笑，“但有朝一日，小的亦是要搏上一搏的。”
“那正好，闲来无事，莫不如，你与我说说你们妖类平日里是如何修行的？”萧静生从身后包裹内掏出几个瓜果，递出一个，柳老头却是连连摆手不受，只得自己随意挑了一个啃了起来。
“那...小的眼光浅薄、修为低微，怕是言语间颇有些谬论，小老爷要听，小的自然愿意说的，权当给小老爷排忧解闷罢了。”
如此这般，萧静生一边吃着瓜果、肉干果脯，一边就听起了故事。
约莫算来，柳老头寿数亦是逾八百载了，当然是自开智之日算起，按他之说，不知怎的，忽有一日便能自黑暗混沌之中，听到一些声响。
那些声响一旦听见，便延续了许多年岁，细听又听不清晰，即便是偶尔间听得分明了，却是不知那些声音有何意义，总像蚊虫嗡嗡似的，扰其清梦。
迷迷糊糊间，又是过去多年，日积月累下，柳老头已是不堪其扰，心中莫名就有了个念头，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何物类在自身周遭如此哄吵。
一念生，便扎了根，而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又有一日，那笼罩的黑暗莫名的便消了去，仿似开了心眼一般，周围一切顿时清晰可见了。
此时才明白，原来那些纷纷扰扰的声响，竟然源自一群群两脚直立之物。只见那些丁点大的物类，三五成群的在自己身前磕头、跪拜，更有焚香祷告之举。
自然，最开初，柳老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其所为何事，但日子久了，也就明白了，更是能听懂那两脚直立之物言语是何意思。
原来，柳老头所存之地是一山中小河旁，循得本能，将周遭十数丈的草木绞杀了个干净，仅有他一株柳树在那处随风舞动，凡俗之人看来，自是觉得神异无比，更是称之为树神。
人云亦云之下，竟然有传闻说那山中神柳，颇为神异，若虔诚相拜，则所求必应。久而久之，便有了那焚香祷告、日夜祈福的习俗。
端坐乘云之上，萧静生手捧一册书卷，深耕细读。此书从八棱瓶内一处库房寻来，那库房内倒是堆有许多人世难得一见的财物，怕是多年未有人来翻动，已是蒙尘颇厚了。
唯独有几册书卷倒是被放置在一旁，更是用象牙所制的盒椟装着，显得颇为用心。那一册册的书本，约莫都是历代替离涯子人世行走的前辈们所撰写。
翻开一本，细细看去，此卷名曰《山河志》，此书扉页上，口气颇大的作序道：尘界内，山川丘陇、湖海江河莫不在其中。再往后草草翻去，内中莫说是笔迹了，便是书写用的纸张都有数种，想来应当是后来之人补齐缺失之时所续了。
临行之前，萧静生便将这一干书册统统打包带走，且不言路上可以打发时间，更是能让其恶补缺失的许多见识了。
萧静生沉迷于书中世界，且乘云之术堪堪才算能够运用，还远未到自如之境，飞遁之速，自是颇为缓慢，而那一干草木精怪，自然是不敢多言，让这原本疾速飞遁不过两月的路程，怕是要多花去一倍不止了。
这一日，正缓缓飞着，萧静生却是伸了个懒腰，将手中记载神魔精怪的书册合上，这本书他已是草草的翻完一遍了，虽未全部记下，但至少是略有印象了。
书上学来终觉浅，方知此事要躬行，萧静生倒是打定主意，有机会定要把那些录入的神魔精怪都找来看一看活物。
如此想着，萧静生眼珠一转，顿时想到，要看活物，这身周正好有十四个不是，当即心里便有了打算。
“咳...咳...”假模假式的咳了两声，萧静生微微侧头，自然便看到领头的柳姓老叟正睁眼看着自己，于是身子略微侧了侧，低声向其问道：“啊...那个...柳前辈，晚辈有一事惑然，还望前辈能予我解惑。”
“小老爷，千万莫要如此称呼小的，小老爷唤我一声柳老头，亦是与有荣焉，且能为小老爷解惑，小的岂敢瞒骗半句？”虽是不解这小老爷为何如此低声细语，但柳姓老叟自然也是压低了声音回道。
“怎可如此...说来倒是至今也未请教前辈名讳，晚辈当真颇为失礼...”萧静生略感歉然，坐在乘云上，自己也不敢随意起身，当下只得盘腿拱手道。
“不敢欺瞒小老爷，我等乃是山野精怪，本是无名无姓之辈，”柳老头神色略微窘迫，“况且我等修为浅薄，素日里也不与他类有何纷争，所以并未有多大声威，自也无什子尊号。小的不过乃是柳树开智，所以才借柳为姓，方便互相称呼，至于那名，就从未想过了。”
这等回答，倒是让萧静生愣住了，人世间，子随父姓，名亦要从族谱中取，成年之后还当有字明志，这妖类，当真是天生天养，竟然只有一个假姓。
见萧静生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其到底在想些什么，柳老头只得口中不停的继续说道：“即便用言语说话，我辈平素也是少之又少的。其一呢，我等天生灵智，开智之时便自然而然的懂得了譬如人仙之流的‘他心通’之术，互相之间也无须多作开口之事；其二呢，隐山内飞禽走兽众多，野果山药遍地，偶有人族入山打猎、采摘，若是听到、见到十几棵大树在那儿言语纷纷，轰隆作响，怕是吓都要吓死了。”
闻言，萧静生倒是忍俊不禁的差些要笑出声来，若真有人见到那一幕，真真的怕是会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莫若晚辈还是口称柳前辈算了，”萧静生止住笑意，正色回道。
“这...小的有一事好教小老爷知道，”柳老头面有难色，当下连连作揖，又硬着头皮讲：“传闻之中，大老爷心有慈悲，对我妖类一直都是庇护良多、善待有加的，所以这寰宇之内，我族我类，皆要尊称大老爷、老祖宗。”
迟疑了两下，柳老头见萧静生依旧是耐心听着，这才敢继续说道：“小老爷既是代大老爷于俗世行走，当维护大老爷颜面，高居之人，自有高居之尊，若小老爷一味的礼遇我等，实非我等之福，更是我等之祸事。”
“祸事？此祸从何来？”萧静生眉头一皱，却恍若未觉自己这话头已是被带偏了。
“我辈修为低浅，自是无福无禄。观这世间又有何其多的妖类受过老祖宗恩惠，其中修为高深者甚多，我等实难望其项背。如那等泼天大妖都难求见老祖宗一面，我辈又何德何能受小老爷如此礼遇。若是让那通天大妖得知此事，恐其误以为我等欺小老爷年幼不张事，到时打将过来，我等怕是横死当场。人族有言，德不配其位，必受其累，我等卑下，实是受不得小老爷再三礼遇。”
“竟然还有风闻行凶之妖？当真是不问清内中缘由，便喊打喊杀？”
萧静生当真是有些啼笑皆非，有一册书卷上也曾有言，山精野怪之流，天地生养，并无道德尺度，平素里行事，也单凭自身好恶，是非黑白通通抛在一边。只是未曾想过，竟是浑噩到了如此程度。
“倒是让小老爷见笑了，小的尚未开智，陷于懵懂之时，也曾做过不少损人利己之事，譬如为夺日照、雨露，暗地里用根系将周遭草木通通绞死之事，”柳老头讪讪的说道：“我辈妖类，行事无所顾忌，草木精怪如此，那等飞禽走兽成精尤甚。”
“罢了罢了，我便喊你柳老头，你看可行？”
其非我类，其心必异，当真说的没错，萧静生心中暗自想到。
“多谢小老爷，唤一声柳老头已是极好了。”
萧静生不再前辈前辈的尊称，亦是让柳老头松了一口子大气，这人族风范，到底是消受不来。
“诶，对，我方才本是有事要问你，”萧静生一拍脑袋，当即又将主要之事想起。
“啊...小老爷但问无妨，小的自是知无不言，”柳老头又是满脸堆笑。
“你之本体何在？我仅是有些好奇，想瞧上一瞧，”萧静生点了点手中的书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真是好奇罢了。
柳老头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又舒展开来，他自是知道萧静生任这替大老爷俗世行走不过才几日光景，自然对妖类行事不甚了解，惹出些误会也是自然之事，当下也只得拱手解释道：“回小老爷，我乃草木精怪，本体自然在隐山中，除了较那些未开智的柳树更大一些，其他也稀松平常得很。”
“哦？这书册中，怎的录有一柳树成精，其叶阔阔，遮天蔽日，其枝曼曼，瞬至千里？”低头翻找到那一页，只见旁边插图上绘着一株柳树长在一宛若琥珀的大湖旁，若非是标注得明白，大略看一眼，柳树之大，甚至让人误以为那湖泊不过是小潭罢了。
“好叫小老爷晓得，柳树精怪里，自然也有修为通天之辈，小的...小的年岁尚短，自是普普通通了，”柳老头憨然一笑，“但有朝一日，小的亦是要搏上一搏的。”
“那正好，闲来无事，莫不如，你与我说说你们妖类平日里是如何修行的？”萧静生从身后包裹内掏出几个瓜果，递出一个，柳老头却是连连摆手不受，只得自己随意挑了一个啃了起来。
“那...小的眼光浅薄、修为低微，怕是言语间颇有些谬论，小老爷要听，小的自然愿意说的，权当给小老爷排忧解闷罢了。”
如此这般，萧静生一边吃着瓜果、肉干果脯，一边就听起了故事。
约莫算来，柳老头寿数亦是逾八百载了，当然是自开智之日算起，按他之说，不知怎的，忽有一日便能自黑暗混沌之中，听到一些声响。
那些声响一旦听见，便延续了许多年岁，细听又听不清晰，即便是偶尔间听得分明了，却是不知那些声音有何意义，总像蚊虫嗡嗡似的，扰其清梦。
迷迷糊糊间，又是过去多年，日积月累下，柳老头已是不堪其扰，心中莫名就有了个念头，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何物类在自身周遭如此哄吵。
一念生，便扎了根，而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又有一日，那笼罩的黑暗莫名的便消了去，仿似开了心眼一般，周围一切顿时清晰可见了。
此时才明白，原来那些纷纷扰扰的声响，竟然源自一群群两脚直立之物。只见那些丁点大的物类，三五成群的在自己身前磕头、跪拜，更有焚香祷告之举。
自然，最开初，柳老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其所为何事，但日子久了，也就明白了，更是能听懂那两脚直立之物言语是何意思。
原来，柳老头所存之地是一山中小河旁，循得本能，将周遭十数丈的草木绞杀了个干净，仅有他一株柳树在那处随风舞动，凡俗之人看来，自是觉得神异无比，更是称之为树神。
人云亦云之下，竟然有传闻说那山中神柳，颇为神异，若虔诚相拜，则所求必应。久而久之，便有了那焚香祷告、日夜祈福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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