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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再谈神道 城隍驾到

    在水潭之中来回游得几圈,虽是极为寻常不过,到让萧静生内心欢喜不已,仿似又回到了湘水城解忧当中,终日里不过维持当铺运转,现今想来,当个升斗小民似乎也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自己已是贵为紫月洞天的小老爷了。

    再游得几圈,金乌逐渐西坠,萧静生才心满意足的爬上岸边,运转妖力将清水褪去,而后穿戴妥当,这才迤迤然朝那桌椅处行去。

    四下里还是无人,不过石桌之上倒是摆放着餐碟,其中有整只金黄的烤鸡,卤肉稍许,清酒一壶。

    随便挑了一方坐下,萧静生随即食指大动,左右开弓的享用起来,不多时半只烤鸡便进了肚腹,吃得满嘴流油。

    天逐渐昏暗下去,朗月悄无声息的爬上半空,亦有众星闪烁,谷内夜风阵阵,又有虫鸣传来,端的是恬静无比。

    待萧静生再自酌自饮了几杯清酒,远处便有一点星火缓缓朝此处而来,不过片刻便到了桌前。不是那独留肉身的枣树精还能是谁。

    “小老爷,可还想吃些其他?”‘赤练仙’横提灯笼,身形款款的拜了个万福,万缕青丝从脑后垂下,顺腰身而落,当真是万般风情,也不知道那揭阳老道是如何不动摇的。

    只是此际枣树精那无比粗旷的嗓音,当真是让萧静生无福消受此等俏丽佳人作陪。

    摇了摇头,随手拿过一侧的绢布擦拭了手脸,萧静生问道:“接下来的章程是如何?”

    “柳老怪说,若小老爷今夜无事,便可邀请那城隍到谷内一叙,”‘赤练仙’犹豫了一瞬,而后才继续说道:“只是那城隍修的乃是俗世神道,若能说得通便好,若是说不通,需要用强,倒是不好办了。”

    这俗世神道,萧静生也仅是听柳老头言及其自身修行岁月之事,提过一段,倒是对其亦不甚了解,当即便回道:“左右反正无事,便让柳老头去请那城隍,你若是对神道有些了解,便趁这空暇且先说与我听。”

    且先不说枣树精借他心通之术与柳老头传讯,让其去请俗世城隍,便说这俗世神道亦是让萧静生大开眼界。

    较真说来,这俗世神道亦是精妙无比,虽与飞升上界无缘,但亦可算人族自身的康庄大道。

    人族于天地间繁衍生息千万万年,自身孱弱,与万类竞争之中,远落下风,几近灭族。有先贤之辈,为人族之存续,绞尽脑汁,方才辟出一条效仿妖类吐纳天地真炁,垂怜自身的炼气大道来。

    彼时,人族炼气士,为人族活计,与万族而争,当真是谱出众多可歌可泣的慷慨悲歌来。但为人族争得存地后,一众仙家却发觉自身再也无法留存其中,原因便是红尘浊炁内藏之腌臜,于其有大害,便只得远遁天地,与凡俗人族割裂。

    凡俗人族皆以为那等通天之士,皆飞升上界,为感念其恩德,便有立传、立祠、立碑、立牌位等纪念之举动。

    而后此事便成了习俗一般,常有为人杰、乡老、善行、勇冠之人立祠、立传,更是香火鼎盛、闻名乡里。久而久之,这红尘浊炁竟是借其型,生出了变化来,竟多了红尘愿力这一神妙。

    有被立生祠者,死后其阴魂竟存于祠堂之中,更可借红尘愿力避耀日与俗世行走,行庇护一方之事,香火愈旺,其阴魂愈强。其辈以守护城郭之职责自任,宛如护城河一般,便取一字曰隍,以城隍自居,亦可称为鬼雄之辈,所居之祠堂亦被称为城隍庙。

    城隍之辈,若城隍庙不毁,则其阴魂永存,而祠堂建于城中,莫说城隍本身便会将其死死守护,再兼有仙家所赠巡天镜相护,当真是高枕无忧。天下间,除了凡俗人族与炼气士可自由进出城郭,不被巡天镜所伤,其余他类,被巡天镜一照便如肉入油锅,片刻便要被其炸一个外焦里嫩不可。

    但也并非没有城隍之辈消散于世,大多便是两国征伐,遭他国吞并之后,官署、城隍庙皆付之一炬,城隍也就自行散去了。

    难怪大老爷当日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想到了这神道之难缠,只是彼此自己太过急躁了,若是谈不拢,当真是棘手无比,听到此处,萧静生心中不由得想到。

    “来此之城隍,本是殉国而死的忠烈之士,性子暴烈如火,更是不太好打交道哩,”‘赤练仙’皱着柳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却是捏着兰花指绞弄着鬓角的长发,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你自行下去,我一人在此地便可,若是那城隍到了,便来唤我,”萧静生翻了个白眼,当即又挥了挥手,让这枣树精自己找地方呆着去。

    ‘赤练仙’闻言,扭捏着步伐,将石桌上吃食托起,仅留下清酒、酒樽,而后又摇曳着步子,缓缓走开。

    此间重归清净,萧静生又倒了一杯清酒,一边喝着,一边却是在心底暗自琢磨着那与那城隍相谈的说辞。

    再过得约莫半个时辰,隐约便有马蹄声入耳,不消多时,便有数十骑衔尾而来。

    月夜之下,这数十骑皆是骑着神骏黑马,其上个个身披银甲,腰配长刀,背负旌旗,倒显得颇有些战阵的意味。

    客已至,萧静生自不会拿大端坐,当即是起身疾步,朝前迎去,双手抱拳举于胸前道:“在下萧静生,紫月洞天所属,代离涯上仙于俗世行走,见过诸位。”

    为首一骑上,有一体型颇为庞大的巨汉,其高举右臂,用力一握,所有骑士皆是拽紧缰绳,战马无声止步,而后更是齐齐翻身下马,手中马鞭轻轻一挥,那数十匹战马顿时化作黑烟没入地面。

    “某名唤黄飞,忝为左近城廓城隍,见过尊上,让尊上久等,万望恕罪,”巨汉走上前来,亦是双手抱拳回礼,其声仿若洪钟大吕一般,惊得远处夜鸦振翅而飞。

    “值此长夜漫漫,黄城隍何不且与萧某对饮几杯?”萧静生再拱手,而后伸出手,朝石桌引去。

    “尊上有请,莫敢不从乎?”黄城隍倒是颇为干脆,亦是大步跟上,其一众亲随倒是站定原处,未有动弹。

    二人据桌对座,待萧静生将酒斟满,黄城隍抢先提起酒杯,置于眉前,朗声道:“黄某平素里便爱看书,见到书卷上所写有关紫月上人之言辞,恨不能真人当面,以仰天颜,此际得见尊上,当真是丰神俊朗,这杯酒便敬传闻之中的紫月上人,亦是敬酒一杯于离涯上仙。”

    “哦?便是这丰神俊朗的夸赞,便值得萧某与城隍大人满饮一杯才是,”萧静生亦是双手碰杯,轻碰之下,仰头便是一口吞尽。

    黄城隍亦是仰头,而后将酒樽放下,夜色之下,却清晰可见一轮月牙倒映杯中。

    萧静生自是了解其中究竟,当即便将酒樽中酒味已去,唯剩之清水倒去,而后再又满满的斟上一樽酒,才笑说道:“来之时便是了解,黄城隍生前乃是为国尽忠之人,在两军对垒的战阵上当得一把好手,却不知原来亦是饱读诗书,当真与城隍大人伟岸身姿,颇有些不搭,与往日传闻亦是不太符。此一杯当敬黄城隍文武双全呐。”

    二人对视,又是开怀大笑,同举杯,同饮尽。

    萧静生复又倒去其杯中清水,又将酒水斟满,便举杯说道:“此第三杯,当敬如同黄城隍一般的人族豪杰之辈,为人族存活之道,舍生而忘死,实乃人族之脊梁。”

    酒杯再碰,第三杯酒瞬息入腹,黄城隍此时亦是心情舒畅至极,眼前这紫月上人当真是合自身脾性。

    “敢问尊上,依黄某观之,尊上似是人身?”

    三杯酒下肚,二人之间距离自然是拉近了不少,黄城隍意有所指的问道。

    “然也,城隍大人当真是火眼金睛,不愧能护得一方安宁,萧某年岁未及双十,家住离此地颇远的人族城池之中,任这紫月洞天的差事,不过数月,”萧静生点了点头,略微解释道:“此前不过凡夫俗子,终日里便是搅合在黄白之中,此际方才看清楚天地真相。”

    又再将酒满上,萧静生缓缓的道:“现今亦不过是借用离涯大老爷威势,自身其实便是半点修为也无。”

    “那尊上这肉身之中亦有妖气又是怎的来由?”黄城隍略微皱眉,此事在其初见之时,便存于心底,当真是不问不快。

    “那乃是萧某自寻之祸事,将那妖炁凝练之妖元误当寻常之水吞服,幸得祖上有些际遇,活了一条命,便是如此了,后来大老爷怜悯于我,便让我任了紫月洞天的差使,保下我一条小命,”萧静生摆了摆手,再度捧起酒樽道:“萧某之事不值一提,此一杯,便是敬这太平之世,愿人族莫起刀兵,万民安居乐业。”

    “请!”黄城隍闻言,当即也不再寻根探底,亦是捧起酒杯,将酒水一口吞入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