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舍人存妖 人地皆存
二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直至月上中天之时，一壶清酒亦是喝了个干净，萧静生才将话头逐渐引向此次所求之事上来。
“平素里，城隍大人亦是要听凡俗帝王调派？”
“那自是不用的，且那凡俗帝王又怎知仙门之事，不过凡俗里称孤道寡，又如何能差使得动我等，”黄城隍摇了摇头道。
“哦？即使如此，那缘何劳城隍大人亲至，为俗世里辟城之事奔走？”萧静生不解的问道。
“唉，此事并非为黄某自身之故，”黄城隍轻叹了口气，侧头朝着远处一众亲兵看去，“昔年间，黄某于战场上厮杀，死战不退，最后力竭而亡，倒是连累了这一帮子手足兄弟，亦是得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萧静生亦是随其扭头看去，那一众亲兵人人皆如标枪一般，渊渟岳峙，肃然挺立，亦是点头道：“当真是一帮好汉子。”
“而后因缘际会之下，黄某成了城隍，便收拢了这帮手足的阴魂，随黄某委身于城隍庙内，至今已是千载有余了，”黄城隍不甚唏嘘的继续道，“昔日里，黄某自诩治下严明，手底下的兄弟们皆未过得甚子好日子，便是如今，他们亦是得不到甚子香火供养，黄某问心有愧久矣。”
“大人恩义，小的们铭感五内，能终生跟随左右，无悔！”一众亲兵远远的却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连连摆手，而后黄城隍却朝着萧静生拱手说道：“而如今，黄某根基所在之国，想要择地另辟新城，且恰好又在黄某所辖城郭左近，黄某便想，若能成事，黄某便当想方设法，择一手足去抢过新城城隍之位，一班兄弟受两城香火，岂不美哉？此间事，便是如此了。”
听得此间详细，萧静生这才明白了缘由，当即也是连连点头，口中更是赞同道：“若当真能如此，当是好事一件，且两城城隍可成掎角之势，拱卫相助，当真是美事一件。”
“哦？尊上亦是如此看待？”听得这紫月上人亦表认同，黄城隍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更是大放光彩，当即便如是道。
“自然，子以命助我，我以亦血肉肌肤视子，”萧静生毫不遮掩其心中对这些壮士的钦佩之意，“已是同生死，遑论共富贵耶？”
“尊上谬赞了，不过是些匹夫之勇罢了，”黄城隍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继续说道：“人族辟城之事，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黄某便率手足前来，劝说此间妖类，退避开去，以免兵戎相见。”
凡俗辟城，城未立，则巡天镜不至，此乃铁律，否则凡俗人国仗着巡天镜之威，肆意廓张，终有一日，这天下间莫非人邦，又何有他类存身之所？
若黄城隍为开辟新城之事，率亲卫与隐山妖类死斗，有城隍庙内泥塑金身为根本，其自身便是身死，长不过月余，短不过数日便可在城隍庙内重聚阴魂。但其麾下亲卫可没有神像在城隍庙内受香火供养，死了便是阴魂消散，不复重活了。
非不能，实不愿也，所以才有此前，城隍上门来劝之事。若能善了，便两相安稳，若不能，亦只得生死相搏了。只是，今日里，却将紫月上人搬来了，此亦是黄城隍未曾料到之突变了。
一个为争自身存活之地，一个为手足争利，当真是难办，萧静生不由得在心底暗叹，而后才寻了个切口问道：“若是辟立新城，不知这新城城隍之位，城隍大人，有几分把握？”
“黄某昔日里行军打仗，讲究的便是全盘考虑，因此黄某便定下了两条路子，”黄城隍摇头晃脑，显得颇为自得。
“哦？萧某倒是愿闻其详。”
“这辟新城，自然是要迁民的，其一呢，便是想些办法，让下辖之城，迁一些百姓过去，自然便有了引子，之后不过是让手下弟兄显些神通，此事便可水到渠成，占了城隍庙。只是手下兄弟经年里，行善驱妖之时，并无留下些名号、形象，所以城隍庙内并无什子牌位、碑记，倒是个麻烦事。”
黄城隍挠了挠头才继续说道：“若事有不谐，便只能黄某自身挪挪位置，去做那新城城隍，留原本安身立命之所予弟兄，如此倒是稳当得许多得。”
“城隍大人为手足兄弟，当真是颇为尽心了，若是城隍大人改任他城，城中新民有部分对城隍大人往日事迹不甚了了，心底若非全信，岂不是会根基不稳？”萧静生皱眉道。
“有的便有失，不过是数百载水磨工夫而已，”黄城隍摆了摆手，浑然不将其事放在心头，“能让这帮子老兄弟多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黄某舍得一身剐。”
“城隍大人高义，”萧静生闻言，当即亦是拱手道：“却不知城隍大人对这隐山之处有多少了解？”
“这...倒是不多的，此处与黄某下辖之地，亦是有不下数百里之遥，平素里只管戍卫城池，倒也没来过此间，”黄城隍倒是坦荡，也不做欺瞒之事，如此回道。
稍稍整理了一下头绪，萧静生当下便简明扼要的将隐山来由与隐山众妖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其后便是去紫月洞天请了上人前来，”黄城隍恍然大悟的说道。
了解了其中究竟之后，黄城隍亦是眉头紧锁，若是与隐山众妖相斗，其倒是愿行破釜沉舟之事。但若要其去与离涯大老爷相抗，非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有此打算。
“那尊上又如何看待此事？”黄城隍当即问道。
“天下事大，莫过一个理字，先来而后到谓之礼也，”萧静生笑吟吟的看着黄城隍，“天下万类，各有存地，此间事，若舍妖而活人，则人地全失，舍人而存妖，则人地皆存，此间道理，黄城隍可省得？”
银月洒辉，将谷内照映得一片素银之色，二人对座，萧静生说话，黄城隍却低头看着石桌上的酒樽，沉思不语。
“黄某愚钝，还望尊上明示，”黄城隍想了片刻，却是不懂，当即拱手问道。
萧静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得两步，于地上摘了一根青草，复又回身坐下，将那青草圈成一个圆环，置于石桌上，而后才道：“城隍大人，且看此圈。”
一边说着，萧静生又拿了一个酒樽放在圆圈内，指着那酒杯道：“此酒樽便若人族邦国，此圈便若人族现今疆域。”
而后又拿起酒壶放在圈恻，指着酒壶说道：“这酒壶内的酒水便如同天下妖类。”
缓缓收回手，萧静生又笑吟吟说道：“昔日里，人族先贤，与天争，与地斗，方才为人族争得天下一隅为存地，更炼有天下奇宝巡天镜以护人族安稳。若人族为自生存地，先寻衅族争，便如同将这酒壶打破了，届时酒水滚滚而来，圈内之物，又何以安生？”
“此事，若循了人族之意，抢妖族存地占了去，待此间事传出，妖族如何看待？如何处之？怕是区区一国从此不得安生，岂非是人地皆失？若反之，舍人而取妖，双方无有争端，便是舍人，而人地皆可存。”
伸出手指，轻轻的在石桌上敲击着，萧静生摇了摇头：“莫看此刻人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可论举族之力，万类当中，人族到底还是孱弱了许多的。隐山众妖修为低下不错，若是其广邀天下妖类为其助拳，城隍大人可敌得过？”
“若是隐山众妖走投无路之时，寻到乃是其他戮世大妖门下，莫不是要为人族酿下大祸？幸得离涯上仙乃是心性平和之辈...”话到此处，萧静生语气越发的凝重起来，敲击之声亦随之而重。
“这...黄某当真受教了，”听得分明，黄城隍当即是肃然起身，连连拱手。
“若人族辟城，乃是荒郊野外之地，无他类存于其间，便无可置喙，但此际乃是见其存地水草肥美，将其强抢，此等行径与盗匪何异？此事当真不可为，”萧静生此刻却不再与其多礼，自身当端些架子，否则缺了些许威严，又如何将其压服？
“萧某自紫月洞天而来，便是奉了离涯大老爷律令，此间事可自行定夺。萧某本是人身，更不愿看到因某一国国主之私欲，让生灵涂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此事城隍大人当设法劝阻，另寻他处乃是良方！”
“谨遵尊上律令，黄某当竭力劝阻，莫使那国君行短视之事，”黄城隍再拱手道。
“城隍大人且坐，萧某此次前来，除却此事之外，亦有其他事因相询，”见主要之事已是差不多少，萧静生却是动起了脑子，徐徐说道：“来路之时，曾见过一仙家，其名号为寒剑先生，乃是人族俗世武者得道，当真让人倾佩。紫月洞天之中，藏书虽有，但皆是一些精深言语，凡俗之中武道之类，却是一本也无，不知城隍大人平素里可有搜集？”
“平素里，城隍大人亦是要听凡俗帝王调派？”
“那自是不用的，且那凡俗帝王又怎知仙门之事，不过凡俗里称孤道寡，又如何能差使得动我等，”黄城隍摇了摇头道。
“哦？即使如此，那缘何劳城隍大人亲至，为俗世里辟城之事奔走？”萧静生不解的问道。
“唉，此事并非为黄某自身之故，”黄城隍轻叹了口气，侧头朝着远处一众亲兵看去，“昔年间，黄某于战场上厮杀，死战不退，最后力竭而亡，倒是连累了这一帮子手足兄弟，亦是得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萧静生亦是随其扭头看去，那一众亲兵人人皆如标枪一般，渊渟岳峙，肃然挺立，亦是点头道：“当真是一帮好汉子。”
“而后因缘际会之下，黄某成了城隍，便收拢了这帮手足的阴魂，随黄某委身于城隍庙内，至今已是千载有余了，”黄城隍不甚唏嘘的继续道，“昔日里，黄某自诩治下严明，手底下的兄弟们皆未过得甚子好日子，便是如今，他们亦是得不到甚子香火供养，黄某问心有愧久矣。”
“大人恩义，小的们铭感五内，能终生跟随左右，无悔！”一众亲兵远远的却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连连摆手，而后黄城隍却朝着萧静生拱手说道：“而如今，黄某根基所在之国，想要择地另辟新城，且恰好又在黄某所辖城郭左近，黄某便想，若能成事，黄某便当想方设法，择一手足去抢过新城城隍之位，一班兄弟受两城香火，岂不美哉？此间事，便是如此了。”
听得此间详细，萧静生这才明白了缘由，当即也是连连点头，口中更是赞同道：“若当真能如此，当是好事一件，且两城城隍可成掎角之势，拱卫相助，当真是美事一件。”
“哦？尊上亦是如此看待？”听得这紫月上人亦表认同，黄城隍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更是大放光彩，当即便如是道。
“自然，子以命助我，我以亦血肉肌肤视子，”萧静生毫不遮掩其心中对这些壮士的钦佩之意，“已是同生死，遑论共富贵耶？”
“尊上谬赞了，不过是些匹夫之勇罢了，”黄城隍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继续说道：“人族辟城之事，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黄某便率手足前来，劝说此间妖类，退避开去，以免兵戎相见。”
凡俗辟城，城未立，则巡天镜不至，此乃铁律，否则凡俗人国仗着巡天镜之威，肆意廓张，终有一日，这天下间莫非人邦，又何有他类存身之所？
若黄城隍为开辟新城之事，率亲卫与隐山妖类死斗，有城隍庙内泥塑金身为根本，其自身便是身死，长不过月余，短不过数日便可在城隍庙内重聚阴魂。但其麾下亲卫可没有神像在城隍庙内受香火供养，死了便是阴魂消散，不复重活了。
非不能，实不愿也，所以才有此前，城隍上门来劝之事。若能善了，便两相安稳，若不能，亦只得生死相搏了。只是，今日里，却将紫月上人搬来了，此亦是黄城隍未曾料到之突变了。
一个为争自身存活之地，一个为手足争利，当真是难办，萧静生不由得在心底暗叹，而后才寻了个切口问道：“若是辟立新城，不知这新城城隍之位，城隍大人，有几分把握？”
“黄某昔日里行军打仗，讲究的便是全盘考虑，因此黄某便定下了两条路子，”黄城隍摇头晃脑，显得颇为自得。
“哦？萧某倒是愿闻其详。”
“这辟新城，自然是要迁民的，其一呢，便是想些办法，让下辖之城，迁一些百姓过去，自然便有了引子，之后不过是让手下弟兄显些神通，此事便可水到渠成，占了城隍庙。只是手下兄弟经年里，行善驱妖之时，并无留下些名号、形象，所以城隍庙内并无什子牌位、碑记，倒是个麻烦事。”
黄城隍挠了挠头才继续说道：“若事有不谐，便只能黄某自身挪挪位置，去做那新城城隍，留原本安身立命之所予弟兄，如此倒是稳当得许多得。”
“城隍大人为手足兄弟，当真是颇为尽心了，若是城隍大人改任他城，城中新民有部分对城隍大人往日事迹不甚了了，心底若非全信，岂不是会根基不稳？”萧静生皱眉道。
“有的便有失，不过是数百载水磨工夫而已，”黄城隍摆了摆手，浑然不将其事放在心头，“能让这帮子老兄弟多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黄某舍得一身剐。”
“城隍大人高义，”萧静生闻言，当即亦是拱手道：“却不知城隍大人对这隐山之处有多少了解？”
“这...倒是不多的，此处与黄某下辖之地，亦是有不下数百里之遥，平素里只管戍卫城池，倒也没来过此间，”黄城隍倒是坦荡，也不做欺瞒之事，如此回道。
稍稍整理了一下头绪，萧静生当下便简明扼要的将隐山来由与隐山众妖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其后便是去紫月洞天请了上人前来，”黄城隍恍然大悟的说道。
了解了其中究竟之后，黄城隍亦是眉头紧锁，若是与隐山众妖相斗，其倒是愿行破釜沉舟之事。但若要其去与离涯大老爷相抗，非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有此打算。
“那尊上又如何看待此事？”黄城隍当即问道。
“天下事大，莫过一个理字，先来而后到谓之礼也，”萧静生笑吟吟的看着黄城隍，“天下万类，各有存地，此间事，若舍妖而活人，则人地全失，舍人而存妖，则人地皆存，此间道理，黄城隍可省得？”
银月洒辉，将谷内照映得一片素银之色，二人对座，萧静生说话，黄城隍却低头看着石桌上的酒樽，沉思不语。
“黄某愚钝，还望尊上明示，”黄城隍想了片刻，却是不懂，当即拱手问道。
萧静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得两步，于地上摘了一根青草，复又回身坐下，将那青草圈成一个圆环，置于石桌上，而后才道：“城隍大人，且看此圈。”
一边说着，萧静生又拿了一个酒樽放在圆圈内，指着那酒杯道：“此酒樽便若人族邦国，此圈便若人族现今疆域。”
而后又拿起酒壶放在圈恻，指着酒壶说道：“这酒壶内的酒水便如同天下妖类。”
缓缓收回手，萧静生又笑吟吟说道：“昔日里，人族先贤，与天争，与地斗，方才为人族争得天下一隅为存地，更炼有天下奇宝巡天镜以护人族安稳。若人族为自生存地，先寻衅族争，便如同将这酒壶打破了，届时酒水滚滚而来，圈内之物，又何以安生？”
“此事，若循了人族之意，抢妖族存地占了去，待此间事传出，妖族如何看待？如何处之？怕是区区一国从此不得安生，岂非是人地皆失？若反之，舍人而取妖，双方无有争端，便是舍人，而人地皆可存。”
伸出手指，轻轻的在石桌上敲击着，萧静生摇了摇头：“莫看此刻人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可论举族之力，万类当中，人族到底还是孱弱了许多的。隐山众妖修为低下不错，若是其广邀天下妖类为其助拳，城隍大人可敌得过？”
“若是隐山众妖走投无路之时，寻到乃是其他戮世大妖门下，莫不是要为人族酿下大祸？幸得离涯上仙乃是心性平和之辈...”话到此处，萧静生语气越发的凝重起来，敲击之声亦随之而重。
“这...黄某当真受教了，”听得分明，黄城隍当即是肃然起身，连连拱手。
“若人族辟城，乃是荒郊野外之地，无他类存于其间，便无可置喙，但此际乃是见其存地水草肥美，将其强抢，此等行径与盗匪何异？此事当真不可为，”萧静生此刻却不再与其多礼，自身当端些架子，否则缺了些许威严，又如何将其压服？
“萧某自紫月洞天而来，便是奉了离涯大老爷律令，此间事可自行定夺。萧某本是人身，更不愿看到因某一国国主之私欲，让生灵涂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此事城隍大人当设法劝阻，另寻他处乃是良方！”
“谨遵尊上律令，黄某当竭力劝阻，莫使那国君行短视之事，”黄城隍再拱手道。
“城隍大人且坐，萧某此次前来，除却此事之外，亦有其他事因相询，”见主要之事已是差不多少，萧静生却是动起了脑子，徐徐说道：“来路之时，曾见过一仙家，其名号为寒剑先生，乃是人族俗世武者得道，当真让人倾佩。紫月洞天之中，藏书虽有，但皆是一些精深言语，凡俗之中武道之类，却是一本也无，不知城隍大人平素里可有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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