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耗至
大月265年，延安府，清涧县城北。
此时盛夏，寅时六刻，天便放微亮，放眼看去一片蒙眬，晨曦透过云层后便只能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涂抹层层青意。
“咚——咚！咚！咚！咚！，寅时五更，早~起~啰~~”
“咚——咚！咚！咚！咚！，寅时五更，早~~起~~啰~~~”，随着打更人走远，原本清亮的号子渐渐模糊。
打更声响，昏亮中沉寂的县城也渐渐惊醒过来。
但有些人在更声响起前，就已经忙碌多时，摸黑起床只为收拾利索，好去街道上抢到一个好位置。
这年时，营生愈发不好做，整日辛苦连糊口都难，只能愈发的起早贪黑熬日子。
又过一刻，街道两侧紧闭的门户，也逐一打开，各家烟囱也冒出条条青烟在炊声中混合，于一片青灰色中直上云霄。
城北东安巷
“嘿~~，哈~~，呼~~”的喝声阵阵传来，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随着一声长长的吐气，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后，种种动静消声敛息，巷子里再度归于平静。
东安巷，魏宅后院，小小的院子不过是用粘土混合着茅草堆砌的土墙围筑而成，院子里裸露着黄土，行走之间尘土飞扬。
魏铮撇下石球任其坠地发出闷响，微微喘着气，他赤裸着上身，汗水沿着饱满的肌肉直淌而下。
魏铮一边甩着发酸的手腕，一边扯下挂在肩膀上的麻布擦去汗水，“一年半了，如今终于可举这重三石的石球过顶而不摇晃，到此练劲这步可算完成，不枉我日夜用功。”一边暗自想着，一边迈步向内堂走去。
魏铮走至内堂，说是内堂，不过也是土墙房而已，堂内家徒四壁，粘土墙上不过挂着几件蓑衣斗笠，屋里不过摆着一张吃饭的老旧木桌，几把椅子。桌上放着一颗鸡蛋，一碗稀粥。
“铮儿，把鸡蛋吃了，喝点粥再走，晚上才回来，不吃点好的怎么成。”头发花白的杨婆婆哆嗦着缓缓走出，婆婆刚过暮春，早些年日子过得苦，手脚得了风寒，走路不太利索。
“婆婆，我喝粥就行，这颗您吃补补身子。”魏铮说着将鸡子拿给婆婆，“我吃过了，你早上练武颇费力气，吃点荤的，省得一会饿了没精神被长官训斥。”婆婆说着将鸡子又塞给魏铮，“好了，婆婆还得收拾这几日绣的鞋垫，再耽搁一会上街可没落脚地摆摊。”
魏铮听罢将鸡蛋揣入怀中，端起粥一气喝下便赶出门去。
“铮儿，慢些走，去了衙门问问，老爷子出差几时能回。”婆婆在后面不忘嘱托。
自从魏铮练劲开始，婆婆便每日从家中那三只母鸡下的卖钱蛋中拿出一颗，煮给魏铮进补，魏铮每每推脱，却也坳不过婆婆一片爱子之心。
“呼~”魏铮长出一口闷气，酸涩之余不禁想到前世，前世虽不说顿顿山珍海味，但何时又需为一颗鸡蛋在意。
魏铮不是没想过做些什么改变家境，可此世大月，开国至今已去两百多年，世道早已崩坏。想了想他衙役养子的身份，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魏铮推门而出，一股粪便的味道混合着摊贩的体味扑面而来，令他差点连刚吃的稀粥都吐出来，尽管在此世已经呆了十余年，魏铮还是不能忍受古代人糟糕的卫生习惯。
是的，此时虽然各家中有粪桶，但县城中公厕很少，在外面如遇内急，只有寻地解决。
魏铮自己开始还坚持前世的习惯当一个好公民，可几次内急难忍，在赶去茅坑的路上，差点憋不住拉裤子里社死后，也只得加入其中。
此时是晴天还好，左右不过闻着些臭气，如果遇到雨天，雨水冲刷之下，角落里的粪便混着泥水四处流淌，叫人防不胜防，那无处落脚的滋味可不好受。
魏铮没走两步，瞧见不远处有人正在洗刷粪桶，桶内没倒干净的排泄物随着冲洗，与水流一起侵泡着土地。看着画面的杀伤力逐渐增加，魏铮眼角直跳。
魏铮一路屏气小跑，飞步穿街过巷直奔衙门。穿过广场进入内城，虽然内外城不过用一道矮墙相隔，但内城主道上还是铺有石板，臭味却没有那么刺鼻。
进入内城不过一柱香功夫，便到了清涧县衙门。
青涧县衙门不过一五厢院子而已，几十年未经修缮，早已显得老旧，经常进出，门槛都磨得起了包浆，门口石狮缺牙断耳，跟前世影视剧里衙门大气威严的形象相去甚远，门柱也仅在刻字一面刷大漆，上书对联：
要一文，不值一文，难欺吏卒；
宽一分，民爱一分，见佑鬼神。
“好一个官不修衙。”魏铮暗道。却不是此地知县为了迎合时风，故作姿态，更不是衙门缺钱，每月十五，这位许知县便要收“养廉银”，魏老爷子做衙役，每年发的工钱倒有大半用来交税。
不过这位“许青天”贪婪无度，一文不拔罢了。
此时已至卯时，六房当差的人也开始陆续上值。
“迅哥，今日来得这般早？”
“王哥，早点吃了没？”
自从前年去了衙役，有魏老爷子的面子在，加上手脚麻利，说话又好听，魏铮跟快班房中的众衙役早已混得熟络。
“今日要巡街，一会还得抓几个倒霉蛋交差，不早些来，完不成指派，不像你小子在房里当差，别提多舒服了。”李迅一身灰黑役服，腰挎短刀，向魏铮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
舒服吗？前世多年苦读卷进211，又好不容易公考卷死一群卷王上岸，本以为从此躺平告别内卷，如今却从街边弃儿再到衙役，魏铮一度想过轻生，用前世的话说便是彻底破大防了。
但魏铮能坚持至今，却是有依仗的，那将自己带到此世的金光，此时化为一石丸处于眉心之中。
只是可惜.....现在却是个摆设。
这石丸在魏铮刚来此世时，任他抓耳挠腮如何作为都无法开启，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发现石丸逐渐渗透出金黄的颜色，算算时间，石丸通体金黄也就在这几日了。
再说这衙役：
这快班衙役，是衙门三班衙役中专门负责缉盗维护治安的，衙役不是吏，算是徭役的一种。做了衙役，三代不能参加科举。如今衙役还有钱可领，比起其他苦役，做衙役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虽然是个地位低下的苦差事，但若不是魏老爷子与班头熟络，这差事也轮不到他。
至于为何衙役也抢手，无他，衙役是可以传家的。
“迅哥，抓不到倒霉蛋，抓几个无生教的充数也行。”
“你小子阉坏，想让老子死就直说！”李迅头也不回骂道，魏铮一边跟众人打着哈哈，一边行至快班房。
不一会，点卯官来了，魏铮点完卯，便自去做事。
魏铮托老爷子的福，走了后门做些算账清点收发的活计。对于前世211大学生来说这也算是用大炮打蚊子了，早早的做完了活，便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和鸡蛋。
在这个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未离开州县的古代，读书是他除了在市坊茶馆旁听之外唯一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渠道。
就着鸡蛋阅读，“太祖提三尺剑扫平天下，以武立国，是为洪武......”，看罢，此世与自己前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都对不上，长长叹了口气，魏铮收起书，准备起身活动活动。
此时房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阵阵惊呼，叹气，魏铮却不是很在意，大概又是死人了？
这世道，死个把人太过常见。
正准备过去问问情况，衙役李许走过来，面色沉重吩咐道：“王头有事，叫你去衙狱找他”，说罢不待魏铮询问便走开。
魏铮一头雾水，平日这李许是个好说话的，今日怎么这般冷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魏铮带着迷惑向狱中走去，平日熟络得衙役们此刻纷纷回避，魏铮打招呼也不回礼，只让魏铮找快班头王安。
魏铮心中忐忑不安，县衙大狱建在地下，大狱内不见天日，仅靠通道两边油灯照明，昏黄摇曳的灯光不过照亮丈许之地，油灯几步之外几乎一片模糊。
走道右侧的灯光穿过牢房格栅空隙，只照见地上铺着些许茅草，再往里是一片深黑。
哗啦啦，随着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冲出来，扒在格栅上，冲着魏铮大喊：“嘻嘻，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魏铮看去，此人极瘦，知县为省银子，下令所有囚衣均按妇人尺寸制作，这人四肢躯体却如几根细杆子撑起衣物，空空荡荡的。囚犯将脸挤在木条上，一双浑浊的眼珠里毫无神智，直勾勾的盯着魏铮傻笑：“好啊，好啊，给我打，狠狠的打！”
魏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此人，走到值班室，正在犹豫，室内却传来声音：“是魏铮吗，进来罢”。
推门而入，室内有两人，王安一袭黑衣，站着如铁塔一般，见魏铮进来，便坐在桌前，一手搭在桌子上，魏铮顺眼看去，桌子上放着一套役服，一把朴刀。
看到衣服跟刀，魏铮心不禁砰砰跳起来，这衣服，莫不是......
“王头，这是…………”魏铮口中苦涩，虽然有了预感，但还是带着一丝希许问道。
王安闻言，沉默半晌，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魏铮，前日快班七队出城缉匪，不料贼寇有所准备，汝父为让大家撤退，主动殿后拼杀，只托付留下这身役服，一封书信，便向贼冲杀而去，随后就.........”
魏铮却听不到王头在说什么了，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止不住的往下流，呼吸粗重以至于胸口不断起伏，心如绞痛，只将双拳捏紧，死死咬住牙关，直到满嘴腥甜才不让泣声喷涌出来。
王安见状，也是停下，待魏铮稍缓，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一字一句的说道：“魏铮，汝父为国捐躯，也算是光宗耀祖，抚恤的事，有我！”
另一狱卒黄北闻言正欲说什么，但一转头却瞧见王安正冷眼看着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魏铮却不管黄北如何，兀自向王安行一大礼后，拿起魏老爷子遗物，浑浑噩噩的走出衙狱。
众人看着魏铮抱着遗物走出来，本欲上前劝说什么，但瞧见魏铮满脸泪水，却不哭出声，也不由得止步，让魏铮走远。
“哎，魏正是个好人，眼看儿子养大了，却不料.....”
“这孩子也是命苦的，遭生父所弃，魏正如今又离世，却该如何，哎.......”
众衙役叹息中，魏铮踉踉跄跄走出衙门，正是盛夏酷暑，阳光毒辣，街上如同蒸笼，魏铮却好似受冻一般哆嗦起来，心中一片冰寒。
“老爷子，孩儿……孩儿还未尽孝，孩儿.......婆婆，我又如何向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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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盛夏，寅时六刻，天便放微亮，放眼看去一片蒙眬，晨曦透过云层后便只能在鳞次栉比的瓦片上涂抹层层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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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寅时五更，早~~起~~啰~~~”，随着打更人走远，原本清亮的号子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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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刻，街道两侧紧闭的门户，也逐一打开，各家烟囱也冒出条条青烟在炊声中混合，于一片青灰色中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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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哈~~，呼~~”的喝声阵阵传来，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随着一声长长的吐气，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后，种种动静消声敛息，巷子里再度归于平静。
东安巷，魏宅后院，小小的院子不过是用粘土混合着茅草堆砌的土墙围筑而成，院子里裸露着黄土，行走之间尘土飞扬。
魏铮撇下石球任其坠地发出闷响，微微喘着气，他赤裸着上身，汗水沿着饱满的肌肉直淌而下。
魏铮一边甩着发酸的手腕，一边扯下挂在肩膀上的麻布擦去汗水，“一年半了，如今终于可举这重三石的石球过顶而不摇晃，到此练劲这步可算完成，不枉我日夜用功。”一边暗自想着，一边迈步向内堂走去。
魏铮走至内堂，说是内堂，不过也是土墙房而已，堂内家徒四壁，粘土墙上不过挂着几件蓑衣斗笠，屋里不过摆着一张吃饭的老旧木桌，几把椅子。桌上放着一颗鸡蛋，一碗稀粥。
“铮儿，把鸡蛋吃了，喝点粥再走，晚上才回来，不吃点好的怎么成。”头发花白的杨婆婆哆嗦着缓缓走出，婆婆刚过暮春，早些年日子过得苦，手脚得了风寒，走路不太利索。
“婆婆，我喝粥就行，这颗您吃补补身子。”魏铮说着将鸡子拿给婆婆，“我吃过了，你早上练武颇费力气，吃点荤的，省得一会饿了没精神被长官训斥。”婆婆说着将鸡子又塞给魏铮，“好了，婆婆还得收拾这几日绣的鞋垫，再耽搁一会上街可没落脚地摆摊。”
魏铮听罢将鸡蛋揣入怀中，端起粥一气喝下便赶出门去。
“铮儿，慢些走，去了衙门问问，老爷子出差几时能回。”婆婆在后面不忘嘱托。
自从魏铮练劲开始，婆婆便每日从家中那三只母鸡下的卖钱蛋中拿出一颗，煮给魏铮进补，魏铮每每推脱，却也坳不过婆婆一片爱子之心。
“呼~”魏铮长出一口闷气，酸涩之余不禁想到前世，前世虽不说顿顿山珍海味，但何时又需为一颗鸡蛋在意。
魏铮不是没想过做些什么改变家境，可此世大月，开国至今已去两百多年，世道早已崩坏。想了想他衙役养子的身份，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魏铮推门而出，一股粪便的味道混合着摊贩的体味扑面而来，令他差点连刚吃的稀粥都吐出来，尽管在此世已经呆了十余年，魏铮还是不能忍受古代人糟糕的卫生习惯。
是的，此时虽然各家中有粪桶，但县城中公厕很少，在外面如遇内急，只有寻地解决。
魏铮自己开始还坚持前世的习惯当一个好公民，可几次内急难忍，在赶去茅坑的路上，差点憋不住拉裤子里社死后，也只得加入其中。
此时是晴天还好，左右不过闻着些臭气，如果遇到雨天，雨水冲刷之下，角落里的粪便混着泥水四处流淌，叫人防不胜防，那无处落脚的滋味可不好受。
魏铮没走两步，瞧见不远处有人正在洗刷粪桶，桶内没倒干净的排泄物随着冲洗，与水流一起侵泡着土地。看着画面的杀伤力逐渐增加，魏铮眼角直跳。
魏铮一路屏气小跑，飞步穿街过巷直奔衙门。穿过广场进入内城，虽然内外城不过用一道矮墙相隔，但内城主道上还是铺有石板，臭味却没有那么刺鼻。
进入内城不过一柱香功夫，便到了清涧县衙门。
青涧县衙门不过一五厢院子而已，几十年未经修缮，早已显得老旧，经常进出，门槛都磨得起了包浆，门口石狮缺牙断耳，跟前世影视剧里衙门大气威严的形象相去甚远，门柱也仅在刻字一面刷大漆，上书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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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官不修衙。”魏铮暗道。却不是此地知县为了迎合时风，故作姿态，更不是衙门缺钱，每月十五，这位许知县便要收“养廉银”，魏老爷子做衙役，每年发的工钱倒有大半用来交税。
不过这位“许青天”贪婪无度，一文不拔罢了。
此时已至卯时，六房当差的人也开始陆续上值。
“迅哥，今日来得这般早？”
“王哥，早点吃了没？”
自从前年去了衙役，有魏老爷子的面子在，加上手脚麻利，说话又好听，魏铮跟快班房中的众衙役早已混得熟络。
“今日要巡街，一会还得抓几个倒霉蛋交差，不早些来，完不成指派，不像你小子在房里当差，别提多舒服了。”李迅一身灰黑役服，腰挎短刀，向魏铮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
舒服吗？前世多年苦读卷进211，又好不容易公考卷死一群卷王上岸，本以为从此躺平告别内卷，如今却从街边弃儿再到衙役，魏铮一度想过轻生，用前世的话说便是彻底破大防了。
但魏铮能坚持至今，却是有依仗的，那将自己带到此世的金光，此时化为一石丸处于眉心之中。
只是可惜.....现在却是个摆设。
这石丸在魏铮刚来此世时，任他抓耳挠腮如何作为都无法开启，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发现石丸逐渐渗透出金黄的颜色，算算时间，石丸通体金黄也就在这几日了。
再说这衙役：
这快班衙役，是衙门三班衙役中专门负责缉盗维护治安的，衙役不是吏，算是徭役的一种。做了衙役，三代不能参加科举。如今衙役还有钱可领，比起其他苦役，做衙役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虽然是个地位低下的苦差事，但若不是魏老爷子与班头熟络，这差事也轮不到他。
至于为何衙役也抢手，无他，衙役是可以传家的。
“迅哥，抓不到倒霉蛋，抓几个无生教的充数也行。”
“你小子阉坏，想让老子死就直说！”李迅头也不回骂道，魏铮一边跟众人打着哈哈，一边行至快班房。
不一会，点卯官来了，魏铮点完卯，便自去做事。
魏铮托老爷子的福，走了后门做些算账清点收发的活计。对于前世211大学生来说这也算是用大炮打蚊子了，早早的做完了活，便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和鸡蛋。
在这个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未离开州县的古代，读书是他除了在市坊茶馆旁听之外唯一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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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死个把人太过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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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铮一头雾水，平日这李许是个好说话的，今日怎么这般冷淡，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魏铮带着迷惑向狱中走去，平日熟络得衙役们此刻纷纷回避，魏铮打招呼也不回礼，只让魏铮找快班头王安。
魏铮心中忐忑不安，县衙大狱建在地下，大狱内不见天日，仅靠通道两边油灯照明，昏黄摇曳的灯光不过照亮丈许之地，油灯几步之外几乎一片模糊。
走道右侧的灯光穿过牢房格栅空隙，只照见地上铺着些许茅草，再往里是一片深黑。
哗啦啦，随着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冲出来，扒在格栅上，冲着魏铮大喊：“嘻嘻，又来一个，又来一个！”
魏铮看去，此人极瘦，知县为省银子，下令所有囚衣均按妇人尺寸制作，这人四肢躯体却如几根细杆子撑起衣物，空空荡荡的。囚犯将脸挤在木条上，一双浑浊的眼珠里毫无神智，直勾勾的盯着魏铮傻笑：“好啊，好啊，给我打，狠狠的打！”
魏铮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此人，走到值班室，正在犹豫，室内却传来声音：“是魏铮吗，进来罢”。
推门而入，室内有两人，王安一袭黑衣，站着如铁塔一般，见魏铮进来，便坐在桌前，一手搭在桌子上，魏铮顺眼看去，桌子上放着一套役服，一把朴刀。
看到衣服跟刀，魏铮心不禁砰砰跳起来，这衣服，莫不是......
“王头，这是…………”魏铮口中苦涩，虽然有了预感，但还是带着一丝希许问道。
王安闻言，沉默半晌，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魏铮，前日快班七队出城缉匪，不料贼寇有所准备，汝父为让大家撤退，主动殿后拼杀，只托付留下这身役服，一封书信，便向贼冲杀而去，随后就.........”
魏铮却听不到王头在说什么了，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止不住的往下流，呼吸粗重以至于胸口不断起伏，心如绞痛，只将双拳捏紧，死死咬住牙关，直到满嘴腥甜才不让泣声喷涌出来。
王安见状，也是停下，待魏铮稍缓，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一字一句的说道：“魏铮，汝父为国捐躯，也算是光宗耀祖，抚恤的事，有我！”
另一狱卒黄北闻言正欲说什么，但一转头却瞧见王安正冷眼看着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魏铮却不管黄北如何，兀自向王安行一大礼后，拿起魏老爷子遗物，浑浑噩噩的走出衙狱。
众人看着魏铮抱着遗物走出来，本欲上前劝说什么，但瞧见魏铮满脸泪水，却不哭出声，也不由得止步，让魏铮走远。
“哎，魏正是个好人，眼看儿子养大了，却不料.....”
“这孩子也是命苦的，遭生父所弃，魏正如今又离世，却该如何，哎.......”
众衙役叹息中，魏铮踉踉跄跄走出衙门，正是盛夏酷暑，阳光毒辣，街上如同蒸笼，魏铮却好似受冻一般哆嗦起来，心中一片冰寒。
“老爷子，孩儿……孩儿还未尽孝，孩儿.......婆婆，我又如何向您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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