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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匪在何处?

    寅时六刻

    二郎山下,不知何时聚集起近百位身着青色锦服的人。

    在一片朦胧中,众锦衣人列成数队,持刀肃立。

    “李游,你潜伏数年,探明贼情,乃大功一件,此番事了,待回卫中进修后,便要与我同称百户了,恭喜恭喜!”队列为首的一名身高七尺多的壮汉一边抬头望山,一边对着身后之人说道。

    “黄百户,我不过收集了些情报,此番破贼还需大人带着弟兄们拼杀,不敢自大居功,只是着贼人服用血丹多年,山上好手众多,实是不可小觑。”李游一拱手,提醒这位锦衣卫百户贼人凶猛。

    黄百户只盯着半山腰上此时模糊的营寨,听得李游劝谏,把手一挥,声沉如鼓:“血丹之事既然被我等查知,此地贼人便断然没有幸免之理,贼虽暴虐,但此番我所中精锐尽出,小旗总旗尽在于此,足可灭贼!”

    两人言谈间,身后数十人保持沉默,纵横摆列间如同一群雕塑般沉寂。

    但随着黄百户话音落毕,手往前一挥,原本静止的众人在眨眼间便激射而出,但众人速度虽快而不乱,在第一次纵跃时便自空中不断交叉错落,落地时便已形成了二十人一队的箭矢阵,朝着半山腰袭杀而去。

    看着众锦衣卫分成五支箭矢,齐齐射向山腰,黄百户点点头,随后拍了拍李游肩膀,笑道:“一会破了此贼,便看看让你李游夸赞不已的小子到底是何人物。”

    说罢,黄百户转过身去,腿只是一弯,足下便踩出一个小坑,然后只见人影一闪,身形便已至二十丈外,不过两个呼吸,便自后方赶至箭矢之前。

    李游看着右前方黄百户一脚踩出的小坑,再看着箭矢一般的队形,心下大定,便也向山腰上电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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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寨,余班打着呵欠,从哨岗上爬下,先自怀里掏出麻布又把手中的弩细细擦拭一遍,又将弩提起来上下检视一番,确定一晚的露水并没有浸湿内部机拓后,便将弩交予接自己班的吕光,随后才往寨内走去。

    余班来寨里已经有两个年头了,刚被掳来时他还整日惶恐不已,可没多久便发现寨里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吃喝管够不饿肚子还可以跟众人一起练武。他这大半辈子,前三十年用血汗耕耘,却穷苦潦倒到连一天都不曾填饱过肚子,也只有落草为寇的这两年才知道荤腥是什么滋味。

    余班跟寨中大多数被掳来的百姓一样,将二郎山这百丈营寨,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家,自从被分到哨岗上后,尽管数年来,从未有谁来攻打营寨,但他还是一如在领到大当家亲手发下的弩和银子的那天,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在哨岗上站满了八个时辰。

    无他,只因.....

    前三十年,他为大月日夜流着血汗做佃户,却只换来潦倒和饥饿,今后,他只为自己而活,谁不让他活,他就跟谁拼命!

    一丝不苟的熬了八个时辰,余班此时双眼酸痛极了,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是难受的紧,又伸出手来,使手背去揉搓眼窝,轻轻按压几下,双眼的不适缓解了少许。

    正欲放下右手,余班却从身后听到一个的声音:

    “嗖!”

    “这声音是?弩?”尽管只在两年前听过一次,可余班却一直牢记着着股声音。“吕光在干什么?大当家交代过,这弩箭十分珍贵,不可乱射,他今天怎么?”

    带着疑惑和愤怒,自己把那弩看得比性命还重,怎可容忍有人不爱惜?

    但还未等余班转过身去呵斥,弩箭穿空的声音便如雨般响起。

    “嗖!”“嗖!”“嗖!”

    “怎么?...”

    带着讶然和不解的余班转过身来,却只看见身上插着箭矢,自哨岗里摔出来的吕光和张觉,还有寨外,五支由青衣刀客组成的箭矢直朝营寨射来!

    眼看这群刀客将要冲进寨子里,余班浑身血液沸腾不止,一股热流从心脏升起,冲向喉咙,迫使他发出生命里最后一声喊叫:

    “贼杀过来啦!”

    随后便要冲上去捡随着吕光摔落在不远处的弩,可才迈出一步,他的整个世界便被一只短箭摧毁。

    是的,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不认为自己是贼,而要夺走自己正常生活的人,才是贼!

    黄皋放下刚刚击发过一次的连弩,看着前方那个倒下贼人,不由有些沉默:

    “那个眼神....错不了,卫中兄弟为皇上捐躯时,便是那种眼神,可这,怎么可能?”

    “简直荒谬!”

    尽管有些疑惑,可黄皋还是在心里把此地贼患的危险性又提升了一档。

    变幻手势,身后的五个队伍顿时变箭矢为箭雨,突进之势也随之一变,仅仅一个手势,这些锦衣卫的精锐之处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此时贼营也被那声大吼惊醒,不少人还在帐篷里穿衣找刀,便被化整为零直奔帐篷而来的锦衣卫们一刀穿过帐篷,取走了性命。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贼人,明明身上武道修为低微,在面临锦衣卫高效屠杀的冰冷刀光索命下,还能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拼杀,数人三两合作之下,也能对落单的锦衣卫军户造成杀伤。

    踏进寨门,与李游一同向大厅走去的黄皋看着这股虽然弱小却顽强抵抗的力量,不由一顿。

    大当家厢房,昨夜饮酒宿醉的梅见鹰猛的惊醒,他到底是练髓武者的底子,外面的拼杀声从半炷香前便开始响起,此时终于将这二郎山清风寨大当家唤醒。

    猛的翻身下床,耳朵微动间,便已将外面的动静尽收耳底:“只有我的人的叫声?如此一边倒,是官军杀来了?”

    对外面的情况有了基本的判断,此人也是果决,立即反身冲到床前,打开暗格,却只暗格里面空空如也,瞳孔猛的一阵收缩:“是谁何时潜进来的?前日我才放了信件进去...”梅见鹰只一沉吟,便也不管许多,在房中一踏,便撞碎门扇直冲出去。

    一撞之下,梅见鹰已经在二十丈外,他此时也不高跃而起,只以练髓的力量将墙壁撞开一个大洞,一路直朝后院奔去,待到视野里出现了刚刚出厢房的军师,便于风驰电掣间,猿臂一展,便将其拎起,随即一转身形往左寨逃去。

    “外面来得是官军,我房中暗格里的信件也被人窃去,如此行动力,想必来得必是延安中的人,不可强拼,此时趁喽啰们在前面挡住,官兵想不到我两会直接弃寨而逃,此时速速绕下山,还有一线生机!”梅见鹰奔驰间,沉声向着惊慌的军师解释情况。

    数年的寨主当下来,虽然还是那副暴虐的性子,却也沉淀了一份果断,只一转念,他便明白此时外面来的不可能是清涧县衙门那群废物,一天之内无声无息摸进自己房间取走书信,又不过一夜便带队杀来,这份行动力,便是自己当年在延安卫中做总旗,也不曾见得,至于来的是何人,自己心里也是有些猜测,此时的大月,只怕也只有.....

    虽然此地自己与军师经营数年,已成基业之地,所领之民尽已归心,但值此倾覆之时,也是这些百姓偿还的时候了...

    身边景色飞速倒退,此时梅见鹰虽然带着一个人,但其速度丝毫不慢,可比拟日行万里的龙种异马,一路左手提着军师,右拳不断击出,轰开障碍,两个呼吸间,便已冲到营寨尽头,提着军师,足下一点便升空而起,跃过九尺高的营寨栅栏,但此时身处半空,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梅见鹰,却突然身形一僵,硬生生的自半空中落下。

    “首领,怎么停下了?”一路被极速和狂风折磨得有些头晕的军师此时突然感觉梅见鹰体停下,不由张嘴询问,随后便抬起头张开眼睛,向前看去。

    却见此时天微亮,山腰地平线的远处,大日还未现形,一抹健壮挺拔的身影,此时便逆着微光,立于一块巨石之上,正自上而下俯瞰着什么。

    此人面部五官十分平凡,轮廓分明的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可眉眼之间却充斥着一种神光引人注目,仔细看去,此人的眼眸深沉,漆黑的瞳孔里此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让开道路!否则,死!”眼看此人截住自己的退路,梅见鹰这数年间积累的养气功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低沉的声音已近同兽吼,一股血腥之气从其人身上渐渐散发开来。

    那少年却只是向远处俯瞰,原来他一只都在看着远处的营寨,少许,才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开口:“寨中之人还在为你拼杀,你却要弃之而去吗?大当家?”

    说罢,少年才将目光转向两人,眼眸里的灼热随着目光移动,将一种莫名的燥热传递给了两人。

    这少年自是魏铮,寅时一到,他便已经醒了,本欲去禁地处潜伏着,只待李游带人来攻,他便在禁地暴动发难,必然能牵动贼心,使其顾此失彼。

    但却没想到的是,昨夜看起来松散懈怠的贼人,今早寅时便已经满员在岗,两人于岗哨内,一人站在洞口外,叫魏铮无从下手,一时不由心中疑惑“什么时候贼人也有此等纪律了?”需知便在清涧县衙门,自己便早已知道到官差是些什么德行...

    但他本就是聪明人,略一转念,便将敏锐的目光落向贼人的衣物、手掌、头颈之处,细细查看下,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清风贼比县衙还有纪律...

    无他,贼人所穿之衣比自己家中常服还要破烂不堪,脸上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暴露出来的肌肤黝黑粗糙,手掌骨节粗大,虎口与五指间尽是老茧,一看便知是常年耕种的老农特征,可这些贼人衣物之下的躯体挺直,肌肉结实饱满,面色虽黑却也泛着红光,与魏铮所知瘦弱不堪,总是佝偻着背的佃户相去甚远,只需瞧一瞧他们的体型,便知在这山寨里不曾挨过饿,既然在这山寨能过上好日子,谁会愿意回去饿着肚子耕作?

    想明白了这一点,魏铮便默默退去,走出营寨之外,只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火起,烧得他只欲仰天长啸,这世道....便是不给好人一点活路了吗?

    直到过了几刻钟,锦衣卫从山下杀出,人人左手连弩,右手薄刀,杀贼的速度与其称之为剿灭,不如说是屠杀更为贴切,但就在这种早已能让一般人彻底胆寒的杀戮效率中,却有相当一部分贼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意志,与锦衣卫拼杀起来。

    看着明明是半路被迫为贼的众人,武功低微却以保护家国一般的气势抵抗着锦衣卫的杀戮;而的确是贼,武功高强的贼首却连上前喊话的动作都没有,直直的一路向右逃来。

    眼前的画面荒诞绝伦而又真实无比,直叫魏铮的浑身血气也不由自主便运转起来,心里那股自前世便被深深掩埋的念头,在此刻高速运转的血气以及练武以来对于天地人武的思考而凝练的武道智慧共同作用下,传来一股萌发的冲动。

    魏铮正出神间,身下便传来大当家的吼叫,略一回神,便开口问道:

    “寨中之人还在为你拼杀,你却要弃之而去吗?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