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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被尘封的故事

    一切都隐没在迷雾中。过去被清除,连清除的行为也被忘却,谎言变成了事实。

    他出世,因为有人要讲他的故事;他死去,因为梦见过他的人将他忘记。这样概括他的生死一点儿都没错。他的虚妄比清风有过之而不及。

    三月的倒春寒在他虹膜中游荡,连同那张小小的唇也发冷。他的发丝像路边被冻死的枯黑的藤,毫无生机地从水昼中吸饱湿意,又懒洋洋地贴在白皙的脸上。

    ……

    黯淡无光的卧室里,女孩正准备入睡。

    从房间里传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女孩还未入眠,听着这声音,更加难以入睡。

    女孩呼叫自己的父母,没有回应。那声音持续了许久,最后那女孩子,终于跑去查看那是什么声音。

    女孩被吓得瘫倒在地,不敢发出声音,极度的恐慌让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突然,出现急促的脚步声和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女孩浑身发抖,赶紧藏进了衣柜,不再敢发出一丝声响。

    脚步声逐渐变慢,一个穿着皮鞋的男人,向这边的房间走了进来。男人嘴角上扬,用手帕擦了擦手中沾染的鲜血。

    男人一身正装,带着褐色眼镜,女孩看到的是他的背影,魁梧而高大,右手还拿着沾满鲜血的东西,看不清,一直在滴血。

    女孩在进屋时,只看见一具尸体挂在天花板上,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她认不出是谁,脸部的肉体被切开,衣服也被鲜血染红,皮肤也失去光泽。

    眼前的男人却很喜欢,他似乎很欣赏这个“作品”。

    女孩一句话都不敢说,恐惧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浑身僵硬。灯光忽明忽暗,男人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随后门外又进来七八个人,男人只是用手指了指尸体,其中有人向地上喷洒了什么液体,现场被清理地一干二净,只留着“艺术品”在房间里“展览”。

    男人淡定地点了一根烟,随后只说了一句话:“人做掉了,你们处理。”

    女孩无法忘记那个声音,低沉而又带有一丝恐怖。

    没有人察觉到衣柜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一系列流程结束后,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离开了房间。

    女孩快要窒息,她看到了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惊恐一幕。她甚至无法确认死去的人是谁,在狭小的空间里,除了能装下一个人,还能装下的就只剩恐惧了。

    女孩走出衣柜,她认出了,这是她的妈妈。

    女孩因为自己母亲的死而失声痛哭,可正是这哭声,将恶魔再次引来。

    又一次,皮鞋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是物品被砸碎的声音,还有几个人的呼喊。

    他看见了,男人在黑暗中看见了女孩,便向她冲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但地上的水渍让他险些滑倒,没能抓住女孩。就快触碰到女孩的那只手,只在一瞬间就抓破了女孩的上衣。

    女孩奋力奔跑,眼泪如丝线一般流逝,这里是二楼,女孩只能尝试从窗户上跳下,跳到一楼的平台上,后面的人根本追不上,女孩暂时摆脱了危险。女孩顾不上摔落的疼痛,现在只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当女孩缓过神时,看到平那台上又出现一具尸体,是自己的父亲。

    女孩止不住眼泪,抱着自己父亲的尸体痛哭不止,而那男人此时已经追了上来。

    男人不紧不慢地从台阶走下,女孩从楼上跳下,体力已经透支,泪水如泉涌,回头又没能彻底看清楚男人的脸,只依稀望见男人的左边眉毛旁有一道伤疤,表面的皮肤已经凹陷了进去,像是枪伤。

    男人好像并没有想要杀害女孩的意思,只是让人把她绑走,留下一些人处理现场。眼看着女孩被带上车,那男人才放下了戒备心。

    那俩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转角处只看见一个路牌。

    路牌上刻着三个大字:苇四路。

    ……

    一片漆黑,无尽的漆黑,方迦备望着黑色的天空,左手拿着空酒瓶,右手拿着烤串。一旁坐着的是正在刷视频的刘言伈。

    “诶,迦备,过来看看小姐姐。”刘言伈指着自己的手机说道。

    “啊,什么什么。”迦备把脑袋凑近,看着刘言伈手机上的视频,看得出神。

    “你小子玩得还挺花,骗我是吧,嘿,我自愿的。”迦备笑着说,这已经是方迦备第九次被“骗”了。

    “你被骗了,哈哈哈。”刘言伈说道。

    方迦备看了看手机,日期是2024年7月29日。

    “马上要走了,明天再见了,老刘。”方迦备说。“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看你喝的不行啊。”

    “我……我自己走,不用你送。”刘言伈醉醺醺地说道。

    “你别撑了,回来酒驾就有意思了,打个车回去吧。”方迦备说。

    迦备脑海里闪过熟悉的画面,之前他与苏适也在这里喝过酒,还说过一系列类似的话语。

    2024年7月3日,迦备与苏适畅谈着。

    “被你搞忘了,有正事问你,你减下来多少了?”方迦备说。

    “两个月,减了十斤,要我老命。”苏适答道。

    迦备使了个眼色,“她呢?”

    苏适眼神有些躲闪,犹豫了一会,“我还没问。”

    “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没啥,你是纯爷们。”

    “不,我是你爹。”

    “别叫,你炮车漏了。”

    “……”

    迦备想到这,欣慰地笑了,在与刘言伈分别后,给苏适打了一个电话,但无人接听。

    迦备随后给刘言伈发了信息:把“喝酒”那条划掉吧,清单上又少一条了。

    ……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别告诉我,是去喝酒。”方华说。

    方迦备不屑地说道:“不然呢,你又不来喝,开车酒驾算谁的。”

    方华点了根烟,说:“喝个酒喝七八个小时吗,你下午去哪转了,别乱花钱。”

    “出去玩,还有,你到厨房抽烟去,我受不了那烟气,快去快去,搞快。”方迦备摘下口罩,敷衍地说道。

    “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就放在桌上了,自己拿吧。”方华说。“我看不懂英文,说明书什么的你自己研究研究。”

    方迦备拆开盒子,是一套蓝牙耳机。以前在学校中,迦备最羡慕的就是班里的同学在晚自习时,戴着蓝牙耳机听歌。平日里方迦备非常热爱听歌,偶尔有活动还会尝试和好朋友去唱一唱。

    在遇到刘言伈之前,方迦备可不会去想着唱歌,听歌都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催你一两年了现在想起来买了是吗,倒是挺不错,谢谢老爹。”方迦备说。

    方华和方迦备的父子关系已经趋于缓和,什么厌恶,什么仇恨,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还有一个月那,怎么苏适走那么早,现在就能去报道吗?”方华问道。

    方迦备犹豫了一下,说:“他在南京有认识的人,去那边熟悉熟悉。顺便逛逛学校吧,我听说他那边挺不错的。”

    “过的挺久了,跟你说点必须要说的话。听好了。”方华说完便把手中的烟掐灭。“下午你其实去找苏适他爸了对吧。”

    方迦备一愣,只是点了点头。

    “你以为我啥都不知道?我刚跟他电话聊过。”方华说。“你问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方迦备说:“还能是为了谁,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样吧,跟你说个故事。”方华又点了一根烟,坐到沙发上。

    “你太奶奶,也就是我祖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是没忘。开车的人倒没找到,那车是苏钰程一个朋友的车,我跟那人不熟,好像是叫朴昌,但是早死了。老早以前监控又不发达,苇四路那时候穷乡僻壤的,多少年也查不出来个结果,最后判个意外死亡。他妈的,西煤街的人都坏得很,警察是查不下去的,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最后发现背后有很大的阴谋,为了你们的安全我没再追查下去。”

    “你记得你爷爷吗?他就是因为这个被打坏了一条腿,才护住了我们一家。说真的,我一个当爹的,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要求太高了还是太严了,干过的破事多了去了。”

    “你太奶奶的死,其实不是你的错。儿子,我对不起你。”

    无意间,方迦备等了这句话,等了整整十五年。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看向沙发那头的父亲。

    是误会吗,是注定吗,方迦备思索着,再次回想起那天。

    如果自己没有那么调皮,也许跟着太奶奶,意外就不会发生。

    但也有可能,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所以呢,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去找,十五年,我熬了整整十五年!”方迦备大喊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总是说着那些虚伪而没有用的废话。”

    方华放下了手中的烟,说道:“如果我真的想把你赶出去,我从那一天从不会让你进这个家门了。我把我这一家搬走,到现在这个地方,是为了我的父母亲,你的爷爷奶奶。为了不再受西煤街的影响,我要把他们送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说呢,你嘴里说的永远是气话,你让我怎么理解你呢?你为了这个家做了很多,但是你为了这个家的家人做了多少呢?”方迦备反问道。“永远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你要是真后悔了就不该那样对我恶语相向。”

    “我对你怎么了?”方华愤怒地说道。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呵,走吧,没得聊。”方迦备说完便失望地走开了。

    方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抽了一口烟。

    方华随后只是平静地说道:“她的死不是你的错,不怪你,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

    方迦备说:“你不能好好说吗,非得乱搞。”

    方华沉默不语,随后才说:“听不听了?”

    “你说呗。”方迦备满脸敷衍地说道。方华看迦备的神情,说:“不讲了。”随后迦备从屋里拿出一大瓶可乐,往桌上一放,方华一下来了兴致。

    “讲,都讲出来。”方迦备说。方华倒好可乐,随后开始叙述起了一个被尘封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方华。

    2009.10.24

    方华是一个鞋厂的老板,经济状况一步步走向好转,在休息日里,方华下定决心要去调查这件事。

    车牌号查询无果,方华很不解,为什么警方没有继续追查下去。车主并不一定是凶手,更何况车主已经死亡,为什么不去查监控呢?

    带着这些疑问,方华去找了很多人,只为寻找真相。早在那之前,方华就了解到西煤街的恐怖之处,他见过了太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很难想象的是这些事情发生在这样一个小城。这座城的最大特点是交通极其便利,作为整个省乃至全国最便利流畅的交通枢纽,由于早期缺乏管控,这里滋生了邪念。最初的苇四路,范围似乎扩大,也就有民间广为流传的名字——西煤街。

    方华以往带着苏钰程吃烧烤时,偶尔到路上瞟一眼,刀枪棍棒层出不穷,都是些不同的恩怨,后来大家也就表现得极为平常,千万不得惹是生非。

    但起初方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会与西煤街扯上关系,在调查监控的时候,就有人警告过他,千万不要深究,这让方华很是不解。

    而背后黑恶势力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对方华下了狠手。

    在那个时代,群众把西煤街的黑恶势力叫作:鬼帮。

    鬼帮不一定是一个帮派,它是对整个黑社会的统称,而这背后的人有权有势,心狠手辣。而在很多人眼中,鬼帮之所以叫作鬼帮,是因为有很多亡命徒作恶多端,视人命如草芥。抢劫、吸毒、杀人放火都是鬼帮人的娱乐项目,大多都是为了钱或是保全自己,警察根本管不了他们,有了足够的钱,这样的小事就会随着时间被人们淡忘,在金钱的作用下,一切都被压制下去。

    鬼帮突然对方华下手,方迦备年龄还小,不了解这些事,而方华被混混围堵,一直逼到方华家门口。

    那天,方华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被人盯上,仅仅由于调查监控,早已被收买的警察提高了警惕,除掉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方华察觉时已为时已晚,为了防止自己的家庭卷入其中,他打算自己一人应对。但方华的父亲,方迦备的爷爷,方天志,也意识到不对劲。方华和方天志短暂交流后,一起在门后严阵以待。

    急促的敲门声与脚步声让两人感到紧张,方天志当过军人,身子还算硬朗,方华练过拳击,靠在门边。

    砍刀瞬间劈开了木门,一阵拳打脚踢,门被开了一个口子。方华说:“六个人。拿刀的,拿棍的,拿棒的都有。”

    话刚说完,方天志便把木椅砸向门外的混混,方华紧随其后,瞬间制服拿刀的歹徒。一旁的混混同伴便抄起木棍和铁棒,方华招架不住,便抱住那歹徒摔下楼梯。

    方华把砍刀扔到一旁,楼梯上倒了两人,方天志正与剩余几人纠缠。方华刚准备起身,被歹徒抓住后腿,下巴一下子磕到台阶上,方华下意识用腿往后蹬,直击歹徒面门,瞬间鼻血直流,倒在地上。

    再看这边,方天志牵制住三人,但双拳难敌棍棒,这棍棒打到大腿上,方天志难掩疼痛,用木椅砸碎的木块狠狠地砸向拿棍的歹徒。随后,一把抢过木棍,又解决一个歹徒,但木棍却被打断,两个手拿铁棒的歹徒并不想放过眼前的老者。

    一击,又一击,一个歹徒直接打向头部,另一个歹徒在下手的一瞬间被方华拉住,重重的打在右腿上。方天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方华从口袋里拿出了准备好的指虎,拿住一只指虎套在左手上,打在刚刚那人的太阳穴上,另一个歹徒的铁棒袭来,被方华一把抓住。

    方华手里握住铁棒,用尽力气将铁棒砸回,两人僵持不下。铁棒被甩飞,扔到楼梯下,尚有一丝意识的持刀歹徒被飞来的铁棒彻底砸昏。

    方华先下手为强,打出一套连贯的组合拳,一脚踹飞歹徒,木门破开的口子不大,被踹飞的歹徒卡在了门上。一时间,整个走道和楼梯口一片寂静,方华赶紧去查看方天志的情况。不料,一开始被木椅砸到的歹徒持刀向方华冲来,方华还没意识到背后的危险。那歹徒却被木椅的碎片滑倒,砍刀一下砍到方天志的右腿,鲜血直流。方华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怒火,用巨大的双手按住那歹徒的头,彻底失去了理智,歹徒脸上满是抓痕,随后方华一腿踹向歹徒的下巴,歹徒全部倒地。

    还算幸运的是,方天志受重伤之后活了下来,只不过右腿终身残疾,为人乐观。后来社区给二人发了锦旗,算是维护社会治安了。

    方天志是个很乐观的人,善解人意,偶尔出去和几个老伙计叙叙旧就说说这个事。方迦备印象中,方天志爷爷做过的善事不胜枚举。但方华总是一脸严肃,更像是凶神恶煞。

    方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隐姓埋名,搬出这个鬼地方,也赶上了时机,扫黑除恶盛行,鬼帮也从此销声匿迹,西煤街的故事也成为传说。

    方天志曾对方迦备说过一个笑话:“我才不喜欢坐公交,每次我都不知道用哪张卡,我用拥军卡吧,一副残疾人的样子。都劝我办一张残疾人卡,搞得一个二个都要给我让座。现在好了,两张卡,你奶奶还要蹭我一张,她拿的时候也不看一眼,天天拿那张残废卡坐公交去打麻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脑子残废的,还得给她让座。不就一块钱吗,懒得跟蛆一样。”

    方华也受时代影响,并不注意言辞,无意中也影响着方迦备,迦备也还算是懂事,忍耐了很久。方华的鞋厂生意越做越大,陪伴方迦备的时间越来越少,矛盾就不断激化。

    方迦备的母亲,名叫王娇。在方华与王娇结婚前,王娇一家,受人欺压,做小生意被整个大家族歧视。那时的方华还在为生活奔波,换了不知多少个工作,最长时间的工作还是在网吧站岗。结婚后,王娇拉着方华一起经营鞋厂生意,生意愈加兴隆,但原先那家族的人找上门来欺压方华一家。

    那时候王娇已有身孕,方华一句好话没说,当时对方叫了几个人准备动手,被方华当场撂倒。王娇还劝方华:“别动手啊,我们没钱折腾啊。”

    年轻时候的方华只是淡定地说道:“我只是希望孩子没事,谁动你,我打谁。”

    方华拿起地上的板砖,指着众人,说道:“有本事你们就走过来,你看我能不能砸到你们。”

    自此之后,王娇一家人与整个家族断绝关系,也没人再敢来欺负他们。

    ……

    方迦备听到难免有些震惊,这些年他可能真的错怪了自己的父亲,他们都在无意间犯了错,而如今这些恩怨终于了结。

    “爸,谢谢你。”

    “儿子,对不起。”

    方迦备和方华相互拥抱,迦备俯下身子,心里有很多话却说不出口。

    “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我尽量帮到你,这几年鞋厂生意不好,只要你在城里,打电话我就能到。不说多了,你好好睡觉。”方华说。

    方迦备望着方华,方华眼中明显带着泪花,迦备陷入了沉思,真正的罪人似乎始终都是他自己,方迦备的心理压力瞬间增加,难以释怀。

    睡梦中的方迦备又陷入了回忆。

    2021.4.18

    苏适在教训过瘦子后,瘦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转学,污言秽语仍在持续。瘦子死不悔改,准备报复苏适,带上了八个社会混混。

    意料之外的是,瘦子找上门的那天,方迦备碰巧和苏适待在一起。方迦备的指虎其实是方华留下来的东西,方华在那之后没再打过拳,他把防身用的拳击技巧教给了方迦备。

    瘦子怒火中烧,早已按捺不住,九个人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方迦备说:“怎么办,要打吗?”

    苏适回答道:“没办法了,他们冲我来的。看到那个瘦子了吧,就是他,他来报复了。”

    方迦备对苏适口中的瘦子有些印象,如今这一战倒是无法避免了。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方迦备第一拳就冲着瘦子去,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有人注意到迦备在打瘦子,直接冲着方迦备跑去。苏适被其中几个痞子放倒,很难起身。

    场上的情况是,方迦备暴打瘦子,随后形成了围攻。苏适一方瞬间陷入了劣势。

    方迦备被瘦子一脚踹到胸部,在忍受疼痛的同时,他看到苏适被人放倒。“今天你们两个走不掉了。”瘦子愤怒地吼道。

    一瞬间,方迦备一个肘击直打瘦子面门,瘦子应声倒下。

    放倒苏适的几个痞子看到老大被打倒,立马放松了对苏适的攻击。苏适一站起就是一个重拳,一个痞子应声倒下。苏适看向方迦备,感到一丝害怕,苏适终于明白为什么方迦备大多数时候不愿意用打架这种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现在所有人眼里的迦备,手持指虎,眼里带着杀气,刚刚还有痞子把他的衣服扯坏,一道道抓痕让他的形象更加恐怖。瘦子身高只有一米六,而方迦备的身高几近一米八。

    方迦备缓缓向瘦子走来,不仅是瘦子,在瘦子一旁的同伙也感到害怕。瘦子早已顾不上疼痛,想迅速站起,但双腿已被吓到无力。

    方迦备左眼旁边的伤疤显现了出来,似乎充满了力量。

    “人没带够哦,小瘪三。”迦备说话时依旧紧握着手中的指虎。

    苏适发现,方迦备身上的肌肉仿佛一瞬间暴增,头发几乎都立了起来,不像是往常见到的他。苏适只能应对眼前的几个痞子,仗着体重优势,很快将他们撞倒在地。

    瘦子彻底慌了,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拼命向后方爬去。

    “走!快走,带着我走!”瘦子大声喊叫。

    但殊不知,慌乱之中,瘦子的同伙落荒而逃。

    还留在此处的还剩三个人,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旁观的群众,可能是这地方太过隐蔽了些。

    “你他妈没听到老子说话吗?”方迦备低沉的声音让瘦子感到无比绝望。

    “对不起……对不起,别过来!别打我!”瘦子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恐惧的眼泪从眼中流出,可方迦备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方迦备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躯,不由得让苏适也感到一丝畏惧。迦备蹲了下来,低头看着瘦子,那一刹那,瘦子牢牢盯住方迦备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孤独,也充满怒气,眼里的血丝就快蔓延至整个眼球。

    “你觉得老子能他妈不打你吗,你倒是给个理由啊。”方迦备只是说道。手上的指虎抵住了瘦子的脸,他的脸不断向里凹陷。

    无休止的疼痛和恐惧让瘦子愈加兴奋,可他居然妄图做出反抗。

    瘦子向后起身,刚一转身准备逃跑,却迎面撞上了苏适。

    这一刻,瘦子几乎停止了思考。原本九对二的局面很快就转变成了一对二。

    苏适不停地抽着耳光,也不知道轻重,就一个个巴掌打在瘦子的脸上。苏适的双手逐渐无力,最后放开了瘦子,瘦子也躺在地上,奋力挣扎。

    瘦子在求饶与挨打之中慌乱逃走,迦备和苏适没再去追他。

    迦备情绪缓和一些后,看着苏适说:“没事吧。”

    “没事,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好处理了。”苏适说。“说的跟校园欺凌一样,他自己心里清楚,管不住嘴就继续揍他。”

    在这次事情之后,瘦子便转学离开了这座城市,估计是不敢再招惹苏适了,苏适也再次获得了一项处分。

    再后来,苏适在校内处于风口浪尖,班里的同学几乎都排挤他,除了小年。

    小年在第一次认识他,是以同桌的身份。

    在被孤立的处境之中,小年想了解了解眼前的苏适,小年却也因此被排挤,甚至受到侮辱。

    苏适对小年一直很好,作为唯一关心他的女生,面对谩骂与侮辱,苏适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迦备在之前就已告诫过他,暴力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一定要冷静。

    苏适选择了隐忍,他和小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小年经常听到苏适嘴里念叨着方迦备的名字,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小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让苏适挂念的人,一定很好很好吧。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苏适是个正义感爆棚的男人,小年也很欣赏他这一点。在苏适发现班主任姜梅收黑钱后,他便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小年说:“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去告她的话,对你也没有好处啊,别做傻事,昂。”

    苏适也意识到问题,说:“你瞧,我脑子短路了。不跟她计较嗷。”

    但谁也没想到,因为苏适和小年没送礼,姜梅对他们两个进行了“特殊照顾”。

    苏适怎么也没想到,姜梅自己找上门来。各种针对袭来,苏适感到不适,再是同学们的排挤,苏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苏适更加关心的,是小年的情况。

    那时候苏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小年,而小年从了解苏适以来,一直暗恋着他。

    小年的家庭情况很复杂,父母秉持着重男轻女的错误观念,在她哥哥的影响下,小年一直不受父母的待见。而姜梅的出现更是让本就身处窘境的小年雪上加霜,姜梅用自己的“特权”制造谎言,小年父母的虐待更是变本加厉。

    一天早上,苏适在座位上望着门口的小年,陷入了沉思。那种委屈的神情,苏适为之动容,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苏适发誓,绝不能让这种潜在的邪恶去伤害到自己的女孩。

    没有用暴力,苏适用确凿的证据揭露了姜梅丑恶的一面,他知道这样做会受到姜梅的针对,但为了小年,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

    梦中的方迦备想起了小年与他分享过的经历,脑海里都是小年曾说过的话。

    “我们初中一个学校的,正好也一个班,真的挺巧的。他人挺正直的,像当时班主任收黑钱,被他知道之后,他就跟鲁迅一样。我们班主任叫姜梅,那时候他就天天跟她作对。他后来的经历可惨了,班上除了我基本上没什么人在乎他,我觉得他没做错什么啊。”

    “那时候他就跟我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这些都是由利益决定的,当然这话也不是很严谨。’在那之后,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我偶然看到他有一本日记,是叫《先知日记》。他经常提起你的名字:‘如果方迦备在这就好了。’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直到现在我才找到答案。”

    “为啥他会被姜梅针对的这么惨啊,那还不是整整一本全是和姜梅鸡毛蒜皮的矛盾啊。”

    “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去保护一个人,可能我真的是喜欢上他了吧。后来毕业之后我找他找了好久,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我还是会去找他。”

    “最后是要走的啦,不要太了解我为好。要是你能帮我说就好了,下辈子好好学习,别错过了。因为家里人,他以前努力帮我争取过自由,我是变得轻松多了。可他也顺理成章成了那个牺牲的人,不然我可能一个学期头像都是灰色的。”

    “谢谢,你人真的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好。”

    小年在苏适的争取下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但苏适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牺牲品,苏适清楚,他知道,这样做值得,一切都是为了小年。

    方迦备也想见一见小年,想见到苏适和小年在一起,可惜到现在也没能见到。原本是一场喜剧,又从一场游戏转变成一场悲剧,方迦备琢磨着剧情,却不知自己已经深入其中。

    2023.1.15

    寒冬腊月,迦备长途跋涉来到墓地,来见见自己的亲人。

    而在离别之际,雾气渐散,在一块块墓碑后,迦备转头时看见一个人影。方迦备心生疑惑,此时,那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迦备还在挂念着至亲,没有太过在意那人,直到那人走到墓地门口,停下来站在迦备的旁边。

    方迦备用纸擦拭着脸庞,面前一个女人突然出现,迦备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女人就看着方迦备,还皱起了眉头。

    “喂,我认识你吗,老盯我看干嘛?”方迦备不耐烦地说道。

    “哦,抱歉抱歉,我刚刚在发呆。”那女人说道。“也不是发呆,就是在想点事。我来看我父母,现在看到人都有点激动了,抱歉。”

    方迦备说:“呃,这样啊,刚刚有点失礼了,对不起对不起。”方迦备一怔,感觉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心生愧疚。

    迦备说:“现在心里好点了吗,亲人离世很不好受,你别在意我刚刚说的话,实在抱歉。”

    “我抱歉才对啊,老盯着人看,我没太注意。就是看到你左眼旁边的疤痕,想到了一点东西吧。”女人说。“在很多年前,一个左眼同样带着疤痕的人,那个人,杀害了我全家。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走到这里就控制不住感情了,很抱歉说这些。”

    女人难以抑制着情绪,几滴泪珠随即落下,方迦备身体仿佛都要炸裂,赶忙走上前去安慰。

    一阵交谈后,女人开口说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方迦备说:“啊,我叫方迦备,迦是迦楼罗的迦,备是刘备的备。那你呢?”

    女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说道:“呃,我叫姜梅,梅就是梅花的梅。”

    方迦备一时间愣住了,不断地眨眼,随后说话的语气中都带有一丝紧张与疑惑。

    “你,你说,你叫什么,你,你叫,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