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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渴饮天上水(求推荐与收藏)

    死亡,一个永久的话题,这次是真的要死了,我无比地确信。然而五感被放大了,回光返照,这是脑子里能够想到的词了。

    眼睛看不到,因为睁不开,风轻轻地在耳边悠荡,它很轻,像情人的呢喃,不止风的呢喃,还听到了细微的声响,能够听到很多人心脏的跳动,心脏跳动不齐,如很多律动相似,但节奏不同地响彻着,像战场上狂奔的马蹄。

    我还听到了角落的堆放的杂物里,有细微地响动,好熟悉的声音,是老鼠啮齿咬东西的声音,还有吱吱的哼声,不用看,我明白,因为在家的夜晚,能够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的各种声音。刚出生的无毛的幼崽吱吱地叫着,轻唤着父母亲,是要吃奶了的。

    几根木头里也有响动,是昆虫的幼儿,蠕动着身躯,用坚硬的大齿啃食着木头,化作身体内的能量。

    最烦的是苍蝇和蚊子的声音,围着我四周的嗡嗡声,自己倒不像人了,而是像人类的一坨排泄物,什么可恶的蚊虫都将我视为最美味的食物和最舒适的寄居处所了。

    远处还有翅膀煽动空气产生的声波,应该是美丽的蝴蝶煽动着它美丽的翅膀,翅膀上应该绘着美丽的图案,图案上铺就着一层薄薄的银粉,我不懂生物,不过能够做个猜测,这银粉应该是它的一种保护,像乌贼遇到危险就喷墨“喷墨”一般。

    今天应该是个晴天,虽然是在屋内,但我闻到了阳光的味道,阳光有问道么,有的,晴天有光,就有花开放,有花开就有蝴蝶和花香,这就是阳光的味道,不止是这些,还有听到了蝉鸣,真奇怪蝉的薄片是如何震动才产生这样好听的声音。

    这让我想起了一片曾经读过的文章,也许是小时候读过的父亲那一辈的一篇课文,说蝉是没有耳朵的,是瞎的,在它边上点放爆竹,它也不会被吓到。

    然而我是有些疑惑的,为何人类走近时,蝉便感知到了呢,这个原理我这个外行人是不得而知的,只是忽然想起这篇文章来而已。

    不仅是耳朵好使了,就连嗅觉也灵敏了很多倍,然而嗅觉的灵敏带给我更多的是不舒服,因为我竟然能够闻到最这地空间里最不堪的气味,这些气味让我作呕,而这些气味竟然有来自于我的排泄物,我自身的味道七杂八杂的,我都不知道身上的汗味,狐臭,排泄物的味道等相互混合衍生出多少种味道来。我干呕着,就是呕不出任何东西来,因为我肚子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了。

    嗅觉上的难受,让我不得不从这些味道里寻找让我舒服的味道,有东西的吧,有的,我努力地探寻着,嗅到了泥土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怀念,我惊叹鼻子给我的惊喜,这股味道似乎将我带到了过去的某个片段。

    锄头翻泥播种,泥土新鲜的味道就会铺面而来,大概也就只有农村的人知道这股味道,对这股味道怀念的,现在的孩子是不大可能嗅到过这土香的,因为大人是不准的,就连我这个地道农村出来的在高中之后就没怎么接触过农活了。

    也许每个人长大了,在某些方面反而越显得不懂事了,我不知其他人身上的事,但高中之后,我越发觉得一个有高学历的去重新翻泥播种反而有些丢人,认为那是低下的事,是不能做得。

    然而如今我却靠着这土香怀念过去的翻泥播种生活,这显得矛盾与可笑。然而现在更觉得可笑的是,我自己竟然没学会如何将犁铧套在牛身上,然后犁地。这祖祖辈辈靠着吃饭的技术活竟然在我这一辈给丢了。

    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然后回家犁地又怎样,平淡是真在此时的心里才是最真实的道理。

    忽然在泥土芳香里我有嗅到一股芬芳,我渴望着,贪婪地要将所有的这个芳香分子都吸纳到我体内,然后通过胃壁进入我的血液里,如今甚至恨不得自己有某种本领,将食物的味道吸光,这绵绵的奶油味是最可爱的棉被,这暖暖的面包味是最暖人的食物。

    饥饿是最能打垮一个钢铁意志的,这面包香和奶香让我想起了蛋糕,第一次接触蛋糕是什么时候呢,是小学的时候,最好的朋友小伟过生日。

    那时候农村人的孩子谁都没见过真正地尝过蛋糕到底是个什么味道,虽然在电视上常见,但舔着电视机的屏幕,也没什么味道,那时候全寨子的小孩为了尝一尝蛋糕的味道,都争相跑来送生日礼物,当然也有一些个意志坚定,不为蛋糕所动的孩子,但后来想想是被他们家长给拦住了,孩子确实挡不住诱惑,大人则觉得为了一块蛋糕跑过去蹭吃是一种丢人的行为。

    那次生日宴,可以说是十分豪华的,在我记忆里,小伟是全寨子第一个过生日的孩子,也是第一个公开办生日宴的孩子,那一次照例分蛋糕,第一次尝到奶油的味道,吃到软绵绵的面包。

    人数虽然多,没人也只是分到小小一块,竟也学电视剧里用蛋糕抹人的桥段。合着现在的香味,如果能够穿越时空,我一定穿回去,然后揪起那些个小屁孩的耳朵,狠狠地在每个人屁股上扇巴掌,叫他们浪费粮食。

    关于饥饿,我之前有两次深刻的体会,这是最深刻的第三次了吧。第一次是初中的时候,饿了三天,得了一顿救济,饭是米饭,菜是蔬菜,没有荤菜,一直往嘴里灌,最后吐了。

    还有一次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次是饿了差不多两天了吧,兜里还剩一点钱的时候,仍然是不愿意给家里打电话,也不愿意向朋友借钱。

    也许是太自尊和太懂事,甚至太愚蠢了,初中时候曾经因为饿饭,向一个朋友借一块钱,但他没借给我,也就是那一块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宰了我的心,人的心门都是向世界打开的,受到一次伤害便会关上一扇门,之后便很难再开启了。因此我也就不再向人借钱。

    而之所以不向父母亲打电话,是因为某种心理,这种心理仿佛是一种交换的条件,就是自己没有在学业上取得成绩,怎么敢向家里打电话拿钱呢!

    也大概是因为那些亲身经历的伤害,让我变得沉默,让我没那么平易近人了。

    现在我也饿着,然后就快死了,一个人的躯体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不知道,一切的想法就像雨后的春笋,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接着我身体的触感也随着放大了,身体上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呼吸着,空气的任何流动,都像一只手轻轻地抚过体毛,若是这般温柔也无可厚非,多来几次又何妨。

    身体上的不舒服更多,身体的污垢粘黏着衣裳,都是痛苦,皮肤上的病菌繁殖着,啃食着表皮,一阵瘙痒难耐。各处的痛苦更加剧烈,反仿佛能够看到皮肤下的肌肉在一片片撕裂,体内的组织在进行不断修复,但这进程太过缓慢了。

    胸腔的心脏在微微跳动,一股股的血液从心脏流出,最后又回到心脏,血管流动的血液就是一个自动的循环系统。

    一切生物有生有死,这是万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躲不开的。

    一切又都缓缓地归于平静,耳朵能够听到的虫鸣声,翅膀的煽动声等在渐渐地离我而去,在黑暗中远去,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而嗅觉也越来越弱,没有味道了,没有味道的世界是无意义的,痛苦也消失了,无知无识是死亡的状态,已经无知,无识到底什么时候来临,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死亡已经悄然来临,死亡是个永恒的话题,从来没人见过死亡的真相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

    对于死亡的印象,我们多数的印象是,老死,病死,车祸死等等,然后是一系列的流程,举办丧事。在老家的习俗是这般的,人死后,是敛尸入棺,放在大堂上,然后棺前放着一升米米上插香,旁边还有一盏菜油点的灯,几天时间里,香要常续,灯要常明。

    然后会有人安排守夜,期间家里人是不得沾荤的,经过宴请亲朋好友来哭上一嗓子,该放丧礼的放丧礼,该收礼金的收礼金,就当送行死去的人,慰问活着的家属。

    什么阴阳先生做法选好了坟址之后,在半夜的时候,先生再次做法,引死去的灵魂上道,抬棺的人会大半夜的出门,将棺木抬到坟址,身后跟着一群吹唢呐的人,其他人有的负责放爆竹,有的负责烧掉死者的衣物,有的负责撒黄纸。

    棺木抬到坟址,能埋的就埋,不能埋的就在棺木上盖着油纸之类的,防止风吹日晒雨淋,然后当个两三年,到了时间才动土厚葬。

    而我自己大概是没机会享受这种待遇了吧,也许家里人会报我失踪,然后就成了悬案,后来就会销掉户口,又为我安一个衣冠冢,这便是我家里人能够准备的事了吧!

    做人尸不能还家,魂不能进宗祠,这是做鬼的最大憾事了。也许死后本无鬼魂一说,身后事谁知呢!

    此时已无感,期待着死亡,又害怕死亡。活着时,该哭的时候没有哭,该笑的时候没有放肆地笑,该坦诚的时候戴着伪装的面具,该经历的不敢去经历,死了就都成了憾事。

    忽然,出现了一片苍茫的朦胧,像是浩瀚的阴云蔽空,如原野里未睡醒的清晨,朦朦胧胧,看不清世界的轮廓,只见眼前物,不能闻其音,不能嗅其味,这光景真是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朦胧的淡蓝,忽然有涛涛江水在天空翻滚,奔腾,像是神话里的天河,忽然间天河倾泄而下,湿润了我的周身。

    我遵循身体的本能,张口对着天上倒倾的河水,那涛涛河水竟然也都涌进了我的肚子里,我的喉咙里得到了滋润,但远远不够,我贪婪地饮着水,古有夸父追日,饮尽黄河与渭河,如今却有我渴饮天上水。

    纵使汪洋天上水,但我仍不愿浪费点点滴滴,因为奔流不息的天河水仍填不满我的方寸肚,徐徐地天上水被我饮了个尽。仿佛大旱遇甘霖,我的五感也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恢复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一个美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水灵的眼睛透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