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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望穿山河

    肃杀的夜晚,早已是深秋时节。风卷起地面的尘土,伴着铁器烧铸发出的铿锵声响,感觉难以形容。

    不过,却告示着远方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夜色逐渐褪去,丝带状的斑驳光影笼罩了地平线,照进了男人炯炯有神的黑色瞳孔之中,抢夺了晴朗夜空中那点点星辰散发的微弱的光芒。

    太阳如同顽劣不化的孩童一般,躲藏在地平线下迟迟不肯出来,却殊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

    荒漠孤舟中,从远眺望,方圆几里之内,人烟寥寥。

    然,一房屋檐下,满脸胡茬,精瘦高挺的男人将手中打造好的长刀反复擦拭,随后举在空中,趁着太阳升起之时的光辉,霎时,寒芒毕露,银光迸裂,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无形之中多了一分杀气与血气。

    扭动手腕,刀身随之转动,如同玩偶一般,任凭使唤,他将刀熟练地插入刀鞘之中,起好行装。

    转身来到屋后的马厩,那马厩历经多年风沙岁月,也早已是破败不堪了。

    一匹红鬃金冠马,正卧于铺满干草的沙地之上,低头蚕食着已干掉的草料,在嘴中咀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男人俯下身去,牵住马绳便往外走,这马匹也是灵性,看此情景,相比较其他马匹,这马看上去就不一般。

    马匹缓缓将身子支了起来,随着主人朝外走去。

    男人身轻如鸿雁,一跃翻身上马,

    “驾!”浑厚的声音喷薄而发,马蹄便驰骋在一望无际的瀚海之中,激起了数丈高的飞沙。那一袭白衣的缝隙灌满了呼呼而过的冷风,银色身影逐渐隐没在干枯的树林之中,隐没在高耸而起的亭台楼阁。

    “喂!你们听说了吗?”桌旁一位客人趁着酒兴,忽的来了这么一句。

    与他一道的几个人,被他这突然的一句勾住了神,都提起了好奇心,双眼放光,送到嘴边的食物也忘记吃。

    “哦?这世间如此太平,可有啥新鲜事情?”一个脸型方正的有着络腮胡的油腻中年男子问道。

    “嘘!接下来我说的事可是机密,你们把嘴都给我管严实了,这种事若是传到皇上耳里,老子可是要掉头的!”男人有些激动。

    “害!什么事情能让你王老五怕成这样,以前你可是家事国事天下事,啥都说,怎么?这次害怕了?”方脸男人讥讽道,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你可快与我们几个说说听听,啥事你那么上心?”方脸男人继续说。

    “就是就是,不说还怕得要死,真吊人胃口!”其余两个人附和道。

    “不是跟你们几个说了吗?小点声,能听懂话吗?”王老五抱怨着,做出“嘘”的手势。

    “你要不说,兄弟几个可还有柴火要搬,有钱要赚呢,哪里来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浪费?!”方脸男人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欸!别走啊,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们几个过来。”王老五招呼着三人来到他跟前。

    旁桌有一少年,乍看上去有弱冠之年,足蹬玳瑁金丝履,腰配玉帛锦带,刻有凤鸣高岗之形,身着一袭长衣,红胜如枫,生得脸庞俊俏,转过脸去,异色瞳孔散发无尽光彩,精神头十足。

    想必,少年被这四人的争论吸引,放下手中的茶杯,抄起折扇,缓缓起身,朝四人走去。

    “我最近给一有钱人家做活,无意之中听到的,圣上不知从哪里招了一位女子,还立为了皇后,把皇上还迷的不轻,现在连早朝都不上了。”另外三人听的十分入神,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这可是要比军事政治重要的事啊,也难怪你王老五那么得小心,有道理。”方脸男人拍了拍王老五的肩膀。

    “几位,多有打扰!”少年走到四人跟前,双手抱拳作揖表示恭敬。

    四人见状,有些惊慌,王老五心想:这人该不会是朝廷上的吧,那我怕不是要杀头?!想到这里,王老五心里开始发慌,突然双手举起凳子朝少年扔去,少年看到眼前一个黑压压的东西朝自己袭来,挪动双脚,一个完美的侧身将这飞来横祸避躲过去。

    王老五见状转身飞快跑出茶馆,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有些狼狈,其他三人不明所以,也慌里慌张的追了出去,大喊道:“王老五,你跑什么?”

    “他是朝廷的人!我的话肯定被他听见了,我再不逃,就要被抓走杀头了!”王老五不顾道上商贩巡捕,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碰壁。

    少年叹了一声,小声说道:“我不过就是想凑个热闹嘛,能遇见这样的人,也真是有意思!”说罢,便手一挥折扇打开,放在胸前扇了起来,只见这扇面纸上用笔墨写了四个大字:燕雀顾北,少年迈步走出了茶馆。

    道上,远处城关尘烟四起,一列人马纵然穿行而过,王老五还沉浸在当时的恐惧之中,自然也是没有看到进城的沧州铁骑,便一股脑的冲撞了上去,铁骑也被迫停了下来,要不然可是要闹出人名的。纵队的最前面,从马背上下来了一位姑娘,梳着高高的长辫,着一身黑色的甲胄,腰中配了一把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红色朱玉,很是夺人眼球。

    女子走到王老五的身前,斥道:“你可知,挡军队赴命者,该当何罪啊?!”其余三人赶到,跪倒在地,为王老五求情,王老五这个人木讷得很,关键时刻只会哭,什么好听的话也不会说,这倒是让这姑娘火气更大:“现在,前线边境战事如此紧张,我与我这帮弟兄们皆有紧急要务在身,你在这里所耽误的一分一秒都会或多或少影响前线战事的结果,你明白吗?!”

    “况且,据我圣朝大律规定,你罪当该死,该当死罪!”女子从鞘中拔出利刃,势要将王老五首级砍下,刀刃落下,寒光乍现,突然,一道红色的屏障接住了女子的剑刃——是一把折扇,是那个少年。

    “来者何人?胆敢顶撞军中之人!”女子利刃荡开折扇,厉声问道。

    “姑娘多有得罪,但是,仅因如此小事就要人性命,怕不是草率了?”少年恭敬问道。

    “小事情?这可是国家大事,出了事情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女子不甘心,拖起剑刃,朝少年冲去。

    少年则面露喜色:“有杀人的功夫,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吧?”少年反问道,同时身体的腾挪都将女子的凌厉攻势一一化解。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子问道,就是这一问,让她凌厉的攻势出现了一丝破绽,少年站定身形,侧身飞踢,直击女子面门,女子格挡不及,勉强将剑刃置于前方挡下攻击。

    “喂,这位姑娘,武器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看来你的长官没有好好教过你吧。”那少年虽然高挺瘦削,腿力却十分惊人,剑刃应声碎裂,身体的惯性还是使女子满满地接下了这一击。

    女子向后踉跄了几步,碎裂的剑刃碎片划破了她细嫩白净的脸庞,嘴角留出了鲜血。

    “忤逆之人,可敢将姓名报上来,小女我定要斩你项上人头!”虽是吃了败仗,女子的嘴还是不饶人,身后的士兵也都十分惊叹,不禁出了一丝冷汗,连口气也不敢喘。

    “我嘛?”少年端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我啊?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你不会想和我摊上关系的,姑娘!”

    “不过啊,你的性格我很喜欢,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很多地方。”少年弯着腰背着手对着女子无邪的笑了起来。

    “我叫沈顾北,不过和这个名字倒相反,我可是居无定所的。”沈顾北歪着头的样子吸引住了女子。

    女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方才光顾着打架了,没有注意到对面是个大帅哥,最主要的是武功还那么高强,这让一个常年看惯鲜血血气方刚的女子也有些禁不住了。女子掏出腰牌扔给沈顾北。

    “好!刚才的事就这样结束吧!”女子用手背揩掉了嘴角的鲜血,再次翻身上马,“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小帅哥!”

    “驾!”马匹接连不断,马蹄留下了铿锵的声音,尘土飞扬,在一片嘈杂声中散去。

    沈顾北将王老五从地上扶起,王老五这才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还活着,王老五激动的说道:“公子,真是对不住啊!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我还以为您是朝廷的呢?”

    “没这个必要,江湖之上该出手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手,还有,把你所听到的新鲜事一字不差地告诉我,来当做我救你的谢礼了,如何?”

    “好说好说,公子能有如此雅兴,我王老五一定给您好好讲讲,让您听听乐子。”王老五与沈顾北来到一茶馆小包房,沈顾北听起了王老五的故事会。

    “昂,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这平常搬柴火的还挺有些意思,还能收到些有趣的见闻。”

    “哪像我似的,整天就会吃吃喝喝,闲玩闲逛,事事都不关心!”沈顾北哈哈大笑,“王兄,我就先暂行告别了,咱有缘再会!”

    “喂,这可是二楼,会出事的!”话音未落,窗户已被打开,人已经不见,只剩下孤独的小风拂过人的脸颊。

    远处岬肩之上,太阳垂暮,光彩不再,沈顾北从怀中掏出了腰牌,是由黄铜打造的,摸起来有些分量,上面刻着几个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宫羽枝。风吹过,长发舞动,衣衫凌乱,远处是山川,是河流,是小小人家,是家国社稷,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