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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茅台丛台

    回来家的福祥,一点儿也不装城里人,他早晨起床后,会帮他娘背出去煤渣,把垃圾背到后坑扔掉。天很早,除了卖馒头的吹着牛角嗡嗡响,买馒头的小孩儿梳着刺挠头儿往家跑,几乎不见啥人。

    远远的福祥看到老支书背着挎篓拾粪,他头上捂着粗布白毛巾,穿一件深蓝色的老头衫,厚棉裤绑着腿,佝偻着背,拿着个长棒儿小铁铲,偶尔放下挎篓,小铲子轻快的往地上一抢,离开地儿的猪粪马粪就进了他的粪筐。因为现在的牲口多数都是圈养,化肥也开始大批量使用,像老支书这样的拾粪老人越来越少。

    福祥走上前去,热切的叫着老支书。“老支书,你天黑了去俺家吃饭,我想跟你聊聊,顺便把欠你的钱还上,早就想感谢你,一直寻不着机会。”

    “福祥回来了,你让我去吃饭,你给我备了酒没有啊?”

    “有,有,我从江州带回来瓶茅台,给爷尝尝。”

    老支书的白眉毛挑起来,惊喜的张开了嘴,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喝上茅台。

    “好,好啊,还有茅台,我们福祥可出息了。你等着吧,天黑了,我就去。”

    福祥回来时打开满堂家的栅栏,顺便告诉满堂和他爹娘天黑一块儿过来喝酒吃饭。这应该是我们现在说的谢宴。

    晚上这一桌子的饭菜,比起过年的年夜饭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满堂的麻辣兔块,齐活。大家团团围坐,老支书坐在上位,他的左边是福祥爹右边是福祥,福祥爹的左边是满堂爹,满堂挨着他爹坐,福祥娘和满堂娘各自挨着她们儿子坐在门口的地方,这样图个方便,有时候热热菜坐个热水什么的。

    福祥爹首先举起酒盅说:“今儿,请大家来家里坐坐,主要是福祥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了工作,成了家,我也完成任务了。这孩子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老支书,没老支书福祥就享不了这种福。还有,福祥走了,满堂也没少给俺家帮忙,咱两家儿处嘞不错。今儿个,我敬大家一杯。”

    “谢谢了,谢谢大家帮忙,我福祥一辈子记得你们的恩情!”

    这屋里的感情仿佛一切都在酒里,大家喝下去时,谁有谁的滋味儿。

    老支书说:“就是好酒,就是喝不惯它这种味儿。可能咱就是喝大曲的命。”

    福祥爹说:“老支书,喝不惯茅台,咱这儿还有丛台,福祥娘换了,换丛台酒。”

    福祥娘看着架势,怕他们喝醉了,又不敢说少喝点,只一个劲儿地说:“吃菜,吃菜,别光喝酒。”

    满堂娘看着满堂爹,不敢吭,只说空着肚子喝酒一会儿醉了,满堂爹看看媳妇眼色,提议满堂和福祥划枚吧。

    福祥不会,也不怎么喝酒,只是红了脸笑,老支书就说:“福祥还像个大学生一样不会喝酒,以后工作出门应酬,少不了喝酒,得学学。”

    “学学,学学,老支书划枚划的好,教教他俩,以后酒桌上不吃亏。”福祥爹赶紧说。

    “满堂,听的点儿,老支书跟上面来的人划枚没输过。”满堂爹也说到,他不是瞎说,每回村里上面来人,都会请他去帮忙做饭,他是真佩服老支书在酒桌上的能耐。

    “两个人划枚,想要赢,手眼脑要并用,眼看着对方手势,心里猜想着他会出啥,算好了出自己的数。只要你说的数是两个人手上的数加起来,你就猜对了。两个人都猜对或是都猜错,都不喝酒,继续划,啥时候只有一个人猜错了,错了的这个人罚他喝酒。”

    划枚又叫猜拳,是种行酒令,邯郸这里以前十分流行,这样烘托气氛,大家也玩的高兴,以前男人喝酒时还喜欢劝酒,所以掌握好划枚的技术,至少可以少喝酒少受罪。

    老村长用右手比划着划枚的手势,演示着“一到十”这十个数都是怎么表示,很简单的传统五个指头组合起来就行,他嘴里的顺口溜很好听:“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他接着摊开了讲:“零是不来拳,一是头一顶,二是哥俩好,三是三桃园,四是四季财,五是五魁首,六是六六顺,七是七个巧(乞个巧),八是八匹马,九是九要九(就要酒),十是全场开。”

    一番讲解,他们开始大展身手。桌上五个男人四个男人跟老支书划枚都划不过他,老支书真是厉害,让年轻人开了眼。最后都醉了,老支书站起来愣是没事人儿一样走了。

    满堂爹掺着满堂回家,满堂心里有事儿,几杯下肚就醉了,路上拉着他娘就喊“巧儿”,又是哭又是喊,又是亲,还赏了她娘两口,急得老两口光想扇他两耳光。

    客人都走了,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喝醉了的福祥委屈的像个孩子,他从酒桌上嘟噜下去,跪在地上,哇哇直哭,他哭着说:“爹,娘,我不孝顺,不能守着你们,甚至媳妇都没有带回来,她怀孕了,没法坐长途火车,不能回来看你们……”

    福祥爹不说话,拿住酒瓶嘴对嘴吹,我想他五脏六腑一定着了火,烧的胃里翻江倒海,他一饮而尽,一摆手把眼前的酒杯盘子酒瓶全都扫到地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无声的垂泪。

    福祥娘吓得脸都白了,她喊到:“受点屈儿吧!受点屈儿吧!都喝醉了,快别找事儿,都去睡吧。”

    福祥爹默默站起来跌跌撞撞回里屋睡觉,福祥想去扶他,起身起不来,他娘帮他站起来,想要搀扶他,他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娘你也去睡吧!明儿个,我收拾。”

    他娘看着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回了房间,拿起笤帚和半个铲斗儿把砖墁地上的玻璃渣子扫走。把肉归到一个大盘子里,剩下的汤汤水水,全部拿去喂狗。

    院子里的狗摇着尾巴,看到它面前蹲着的女主人抽泣哽咽,它上前哦哦两声,用身体蹭蹭她的腿,好像劝她不要难过似的。

    禽兽你对它好,它也知道回报,何况是养大的儿子,福祥又怎会舍得让父母难过,但谁都会遇到选择的难题,一边是自己的过去一边是自己的未来,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妻子,割舍哪一边对于福祥来说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