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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投桃报李

    当满堂收到的煤钱够支付本钱的时候,他立刻想到要把钱还给长治矿区的刘斯年他们,于是他给福祥说了一下,独自前往山西走一趟。

    这一次他身上带着许多钱,又开了一辆新三马,他留了个心眼儿,把车“包装”一下,好像车刚从土里刨出来一样,再穿上一身铲煤的衣服,一看就是没钱的主儿。他往三马上扔些破布袋装些石块,把钱藏在里面,往车座子底下放一身干净的衣裳。去还个钱还得乔装打扮,跟别人都惦记他这点儿钱似的。他也笑笑,谁让自己就这仨瓜俩枣,丢了可就惨了。

    他一路上提心吊胆,马不停蹄的往矿区赶,总算在中午前走到了。他见到刘斯年时,刘斯年都没有认出来这是她的救命恩人,明明记得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怎么搞的跟刚从矿井上来似的。

    “我来结账,上次买你们的煤还没有付款。”

    “那怎么搞成这个模样,这煤钱是你下矿井挣得吗?谁说要你们还了。”

    满堂知道刘斯年不在乎这点儿钱,但他欠钱不还心不安。他从破布袋中拿出一沓沓钱时,刘斯年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说:“你非的还的话,就作为第二次买煤的货款吧,要不然,我会过意不去,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这么重的恩情,总要让我表示表示心意吧,何况我跟福祥他还是朋友,咱们的情谊无价。”

    刘斯年说的特别诚恳,她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不肯收下这钱,她叫来公司的销售和财务,又为满堂开出了第二批煤的订单,像上一次一样好的煤,这次满堂不再欠他们钱。他在心里说,生意人哪有什么深情厚谊,就当我们救她一命她用煤来偿还,从此他们两不相欠。再来时,他不打算见她,想要公事公办。

    一切手续办完,刘斯年才开始聊天,他说:“福祥怎么没来?这么快就回江州了?”

    “他还需要上班,明丽怀孕了,他也需要好好准备出国学习资料,所以匆忙走了。”满堂说这些话时,能看到刘斯年脸上从失望落寞到欣喜的变化,他没法理解这些文化人的想法,要不是福祥是他从小到大的兄弟,估计他与大学生这些文化人无话可谈。

    “出国?什么时候?”

    “听说很快就走。”

    “你有福祥电话号码吗?”刘斯年问这些话的时候,满堂是有些难过的,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救的她,她却只想知道福祥的电话。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抄给我,我回去查查福祥电话告诉你,我这记性不好没记住他电话,要不然我也早考上大学了。”满堂爽朗的笑道,现在他也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要不然这会儿他也会像福祥那样坐在干干净净的办公室上班,要不然他也是吃公家饭的人,巧儿爹娘就不会嫌弃他阻碍他与巧儿在一起了。

    刘斯年要了福祥电话,满堂却要了她电话,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对满堂的不尊重,立即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做法,送给满堂电话时,同时也礼貌索要满堂的电话。

    满堂脸上的笑,悄悄的褪去,他说:“我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装电话,装了告诉你。”

    刘斯年笑笑说:“吃饭时间到了,我看看我爸爸在没在,我们请你吃饭吧。”

    走廊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你们看到斯年没有?”

    “就说没有见到我。”刘斯年藏起来,向满堂示意帮她打掩护,看来这位找来的人不一般。

    “斯年,斯年在吗?”

    满堂看到这个男人头发有些自来卷,身穿青色恰克外套,手里拿着一个袋子,像是女人的东西。他忙说:“她没在,刚出去了。”

    “哦,那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然后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仿佛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一样随便。

    “那你等她回来了,告诉她我走了,谢谢她请我吃饭,改天吧,改天福祥回来了,我请她去邯郸一起吃个饭。”满堂这是在说给刘斯年听,他觉得不告而别太不礼貌。

    “你说福祥,这么说你是救了她的满堂吧,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她,我是她男朋友,邓登。”

    “你好,你好,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用在意。”他学着福祥的样子与他们这些文化人打交道。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

    “我在。”

    “没叫你,叫满堂,等等。”刘斯年站起来。

    这种情况,谁有谁的尬尴,刘斯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说:“满堂,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一定要。”

    满堂看看她的男朋友,看看自己这身打扮,突然觉得很自卑,他说:“下次,下次一定吃饭。你还记得那个劫你的韩臭吗?我想去看看他在医院里的媳妇,下午我还要赶回去,走夜路不安全。”

    盛情难却时,真的让满堂有些踌躇,但他知道比起这顿饭,韩臭可能更需要他。

    从矿区出来,满堂换好一身干净衣服,显得他特别精神。当他来到医院时,看到韩臭的媳妇一个人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小孩儿大约七八岁的样子,一个火炉上放着一个烘笼烤着一件衣服。

    “我叫满堂,是韩臭的朋友,他告诉我你手术很顺利,再停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感觉还好吗?”满堂看到她们这样可怜,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女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原来是恩人到了,她赶紧坐起来说:“哎呀,好人啊,要不是你,韩臭就坐牢了。一辈子的恩人啊!快,妮儿给恩人磕头,要不是这个叔叔,你娘我早就死了,你爹也住牢了。”

    小姑娘咚咚磕头,这是穷人的感恩,虽然是磕头这样原始的方式,但这是他们最后的尊严,这是他们仅有的可以贡献在你面前的东西,比千万的财富还要珍贵。

    满堂赶紧搀扶起孩子,这样小小的手,在水盆里揉搓着衣服,大冬天冻的她手通红。

    “韩臭呢?怎么没有陪床。”

    “他去挖煤了,他说不能让人把他看扁,说他借钱不还。”

    “真是耿直,等你出院了,再去干也不迟啊,看这大人孩子受的这罪。”

    若是要做慈善,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做也做不完,满堂只能力所能及做一点是一点,走时他给他们留下一些钱,他说:“就当韩臭这几天的工资,让他伺候你到出院。”

    满堂看不得可怜人哭,听不了孩子一口一个恩人叔叔,只能早些离开,仿佛离开了看不到他们就不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