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梅园春会（完结篇）
“二甲是谁，本官事后自会有所说明，尔等且先听完白一鸣这首诗作再言其他。”
杨越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台下正在聒噪的士子，随手拿起案上的第二个封筒，旋开筒盖，将其中的那首诗作取了出来。
眼神严肃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众多士子，等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后，杨越这才撑开了那张宣纸，将那首‘致苏辛’高声诵读了出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莫言江南无真士，蛰于暗室发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股油然而生的痛快之感，随着白一鸣的这首‘致苏辛’在江南士子中瞬间散发开去。
就好像他们心中那块名叫苏辛的，沉甸甸的石头，突然被顶起了一角般，有种随时都能将那块石头彻底抛开的感觉。
“好，好一句莫言江南无真士，好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白兄这首诗，可谓真正与那苏辛说出了我等所有江南士子的心声，范某感佩之至。”
一个士子远远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陈某与范兄感同身受，请白兄受陈某一礼。”
另一个士子紧随在那个士子之后，躬身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请白兄受我等一礼。”
随着之前两个士子的行礼，让白一鸣受礼的语声逐渐开始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士子开始加入到这躬身行礼的行列当中。
只不过在短短数息之间，整个场中的士子就犹如那退潮的海浪般，齐齐弯下了自己的腰身，朝着场中那个眼眶微红，正在不停与众人一一还礼的白一鸣致予自己心中的那份敬意。
“少爷，咱们怎么办？”
楚楚急的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他们不一起跟着行礼的话，那就未免太过扎眼了，但要是一起行礼吧，她又不太甘心，毕竟那白一鸣是踩着他们这个苏辛的肩膀才得到的众人的认可。
他们要是跟着一起行礼，那岂不是在打自家的脸吗？
“给这种人行礼，不算丢脸。”
林贤之轻叹了一声，轻轻揉了揉楚楚有些倔强的脑袋，拉着她一起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他现在确实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那番孟浪之举。
无论他两世为人的他对于士子这个群体有多大的偏见，但是在这茫茫多的士子当中，除了他那个有颗豪侠之心，不太像个士子的士子大哥外，总还会有那么几个有如白一鸣这样的真士子，能让人在某个瞬间肃然起敬，生不出丝毫的轻视之意。
“感觉如何？”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杨越身边的柳元熙，远远看着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年轻人，笑着问了声。
“若是不能为我朝所用，实乃陛下之憾事，亦是我大康之憾事也。”
杨越有些羡慕的望着场中的那个年轻人，曾经何时，又有哪个士子能够在这些个个都眼高于顶的士子当中，获得过如此声望？
“那你就找机会与那年轻人好好谈谈心，又或者去找他家那些长辈谈谈心，满门真士子啊，这种赞誉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大家承认的？”
柳元熙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那个三世皆清流的白家，如果不是一味的秉持祖训，那他们现在的朝堂上，至少也能够多上两个站在他左右的同僚。
“学生正有此意，日后只待朝中的御旨一到，学生必定携旨上那白家，亲自走上一趟。”
“如此甚好。”
柳元熙手抚长须，有些宽慰的笑了笑。
“接下来那小子，就让我来吧。”
望着藏身在人群中，跟着施礼的主仆二人，柳元熙抽出了那最后一个封筒中的答卷，再次看了一眼那首气势磅礴的词赋后，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养神。
尚未等台下的士子们从那种信心澎湃的状态中平复下来，一首满怀热血之词就在柳元熙那铿锵有力的嗓声中开始响起。
“醉里注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一首破阵子，自波涛壮烈而起，至雄心难酬而落，道尽了沙场中的波澜壮阔，也道尽了人间无奈的沧桑。
场中的士子，不知有多少人因而回想起了魏天明之前的那首塞上歌。
哪怕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沙场，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壮烈，从来就不曾体会过含笑送袍泽的那种悲拗，他们依然难以忍住怆然泪下，陷入到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中。
“魏天明，你之前想要说的话，现在已经有人用这首词替你说出来了，所以你放心吧，只要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存在，这些江南士子深埋在心中的那些血性，终将有一天会真正的觉醒过来。”
回首望向了之前魏天明离开的方向，柳元熙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哪怕这些人已经在长久安定的生活中，忘记了那些先烈曾经的付出，也忘记了那座曾被无数先烈用鲜血染红的城墙，但他依然坚信，所有士子，所有大康子民心中的那股敢为玉碎之魂并未熄灭。
不管过去多久，但凡有敌寇胆敢踏上他们的这片乐土，都必将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林贤之沉默不语，楚楚沉默不语，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沉默着望向之前那个年轻人离开的方向，默默在心中送上自己的祝愿。
愿我大康子民自强不息，愿我塞上儿郎得胜归来，愿我大康国朝蒸蒸日上，不再受到任何外虏的侵袭。
“还请柳老告知我等，此词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白某自承不如，也愿让出这首甲之位。”
白一鸣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下着心中那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而那道长久封印着他内心的枷锁，在此刻也终于被悄悄的撕开了一条裂缝。
“不错，虽然我极为敬仰白兄，但是若将此作列在白兄那首致苏辛之后，范某却是有些不服。”
一名士子紧随其后朝着柳元熙表态说道。
其余原本还有些担心白一鸣的士子，此刻在见到他毫不在意的自承不如后，顿时也是纷纷附和。
毕竟那首致苏辛与这首词作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真正的意境，由不得他们在那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肃静。”
伸手压了压，制止了台下微微有些躁动的场面。
“此作名为破阵子，作者……”
既然火势已经逐渐起来了，那现在就让我给你们浇上一瓢冷水，看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吧，柳元熙抿了抿嘴唇。
“苏辛。”
望着台下的诸多士子，柳元熙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再抛出这个名字，到底是会直接就将那些士子心中，刚刚燃起的大火直接扑灭呢，又或是让那把火能够越烧越旺。
不过无论是哪种结果也好，既然苏辛这名字已经出现，那么这个名字就将永远会是这些士子们心中的一道坎，哪怕现在暂时浇灭了他们心中的火焰，这道坎他们早晚也需要自己迈过去。
而随着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场中士子的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有心如死灰者，有释然者，有满是迷茫者，也有眼神更加坚定者。
“果然如此，无论这苏辛是何许人，白某心中此刻都唯有佩服两字想与其说。”
白一鸣长叹了一声，早在他出言相询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些预感，只不过在得到柳元熙的最终确认后，他的心中依然难免会有点苦涩。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这苏辛有入仕之意，那么他自然也需要从那暗处走出来，一个身处在阳光之下的目标，至少能够让他们这些士子心中的压力要小一些。
“对了，这苏辛还在词后附上了一句话，让我转告与在场的所有士子。”
还未等众多士子从刚才复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柳元熙忽而笑了笑继续说道。
“他说，此作不过就是他儿戏之作而已，如果此作都能够名列首甲，那你们这些所谓的江南士子也未免让他太失望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屑于与你们成为同僚，并且自愿把他那个举荐名额拱手相让与林墨。”
柳元熙的此言一出，顿时犹如在好不容易刚刚平静下来的湖水中，再次扔下了一枚炸弹般，让那些本来已经在内心中逐渐开始接受苏辛这个名字的士子，心中再次燃起熊熊怒火。
“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本来还因为最后那首词，已经对苏辛有些改观的其中一个士子，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
“会作词就了不起啊？有种出来单挑啊。”
另一个本就对苏辛怨气极深的士子，此时更是直接暴怒。
既然文的干不过你，那就直接来武的，至于什么士子不士子的，现在哪有揍这目中无人的王八蛋一顿来的重要。
“少爷，咱那答卷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望着周围那些一个个都开始撸袖子，逐渐不顾及自己形象的士子，楚楚蹙着眉头，有些困惑。
虽然确实觉得自家少爷就是个绝世天才，那些士子和自家少爷比起来啥都不是，但是当时的她应该是按照少爷的要求去写的吧，难道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心里话给写上去了？
“当然不是，你家少爷又不蠢，没事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干嘛？”
之所以会在那张答卷上服软，就是想要解决掉那身马甲给他带来的麻烦，免得将来被拆穿后成为全民公敌。
做如此想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去做那些无脑的举动，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台上的柳老爷子为啥会那么说呢？”
楚楚疑惑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看那老爷子和蔼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啊。
“丫头，以后可要可记住了，那老头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看见了咱记得躲远点哈。”
有些欲哭无泪的林贤之，狠狠瞪了一眼台上那个笑呵呵看着众人的柳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一顿疯狂输出。
这死老头是真打算拽着他往死里薅啊？难道就不怕他这磨刀石太硬，把他那些刀都崩断了？
“哦。”
楚楚似懂非懂的应了声，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觉的这肯定是自家少爷对老人家的偏见，就和风波亭里的那位白爷爷一样。
虽然看着老凶，但人却是很好的，不仅教她写字，而且还会请她喝茶，她心里还老想着该怎么帮他少爷在那白爷爷的面前说些好话，免得他一看到自家少爷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连茶都不给喝，那也太可怜了。
“所以，柳老之所以将白某那首诗排在首甲，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就因为害怕伤了我们这些士子的自尊心？”
白一鸣有些苦涩的道。
“这，这个嘛，当然不是的，你这词排在首甲还是名副其实的。”
柳元熙微微犹豫了一下否认道，只不过听他那口气就知道明显言不由衷。
“柳老这么做，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看轻我们这些江南士子了？不如就是不如，诗词上输了也就罢了，我们以后早晚都要堂堂正正的把这场子找回来，但绝对不会是以现在这种作弊的方式。”
“如果柳老这么做，那将至我们江南士子的心胸于何地？让我们如何再有颜面去面对世人？又想让我们以后以何姿态去见那苏辛？”
“白一鸣在此恳请柳老收回成命，将那首破阵子列为首甲。”
白一鸣的情绪有些出奇的愤怒。
如果说这个苏辛的横空出世有如在他们的心头上压了一块大石，那柳元熙此时的做法，就好像是替他们搬走了那块大石，但却又狠狠在他们的心口上捅了一刀。
无论苏辛的才华如何出众，至少现在他们在道德上还是有些心理优势的，如果真按柳元熙的意思去做了，那他们不仅输了才学，恐怕就连最基本的士人心气也要在那苏辛的面前输个干干净净，这让他又怎么可能接受？
“白兄说的不错，我等江南士子输人不输阵，请柳老收回成命。”
一个士子朝着柳云熙长揖了一礼，久久不愿起身，似乎柳元熙只要不答应，他就不起身。
“请柳老重新评定，如若不然，我范某今日就愿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免的真让那苏辛永远小觑了我等。”
另一个士子显然已经有些怒急攻心，情急之下再顾不得柳元熙的身份，语中隐有要挟之意。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啊，毕竟这首甲之名已经宣之于口，如此朝令夕改的话，又将置我等大康朝臣的威严何在？”
眼见自己的计划开展的如此顺利，对于台下有些士子的口不择言，柳元熙非但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心里简直就快要乐出花来。
“先生勿须烦恼，学生觉得此事倒也好办，这苏辛的最终评定不是还未出么，只要将其也列为首甲，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身后不远处的杨越适时跟上，几乎将一个捧哏的角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虽然并无先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只能是如此了。”
柳元熙眉开眼笑的拍了拍杨越的肩膀，朝着台下的众士子开口宣布道。
“此次择士，苏辛与白一鸣并列首甲，郝建文第三甲，此为最终评定，希望各位士子莫要再有任何非议。”
台下众士子在纷纷交头接耳了一番后，终究没再提出任何异议。
至此，本届因全武行的上演，惊现传世之词的文斗与神秘士子苏辛的出现，这样意外频发，而导致一波三折的梅园春会，就此圆满结束。
“少爷，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被林贤之牵住小手的楚楚有些害羞，虽然被自家少爷牵牵小手什么的不算啥，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下的，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好嘛。
“丫头，少爷给你唱首歌吧。”
看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之前被那柳老爷子狠狠算计了一把的糟糕心情，此时瞬间开朗，林贤之忽然有些心血来潮的开口说道。
“但是少爷唱的歌，楚楚都听不太懂啊。”
楚楚有些小纠结，要说自家少爷唱歌还是挺好听的，就是有时候那歌词总是有点让人觉得耳热心跳的，不太像话。
“今天少爷给你唱个不一样的，保证你会喜欢。”
林贤之干咳了几声，嘿嘿笑了笑。
“那少爷就唱吧。”
有点不忍打断自家少爷的兴致，楚楚只好有些不太情愿的答应了下来，反正要是还是老样子的话，她悄悄捂住耳朵就好了。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可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趁着兴头唱了几句这首明月几时有的林贤之，心神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然后呢？”
楚楚在确认完今天这首歌确实比较正经后，正想松开捂住耳朵的小手，认真听下去，却没曾想林贤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好像没有继续往下唱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没了。”
林贤之摊了摊手，他倒也想继续唱下去，只可惜存货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不管，楚楚还要听。”
明明下面还有很多句的嘛，自家少爷明显就是在骗人啊，这次她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真没了，诶，好吧，后面的忘记了，以后少爷想起来了再给你唱。”
看到楚楚再次鼓起腮帮子来望着自己，林贤之只能举起手来老实交代。
“那少爷要记得啊，不可以耍赖。”
“记得记得，少爷我啥时候骗过你。”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牵着小手在那临州城的长道上渐行渐远。
而天上的那轮明月，则替他们留下了地上那两道被越拉越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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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愿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团团圆圆，幸福安康。
昨晚梦见自己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背包，然后在别人陪我一起去找的时候醒来了。
然后去问了一下度娘关于这个梦的预兆，恩，总体来说是个代表财运的好兆头，但愿如此吧。
杨越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台下正在聒噪的士子，随手拿起案上的第二个封筒，旋开筒盖，将其中的那首诗作取了出来。
眼神严肃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众多士子，等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后，杨越这才撑开了那张宣纸，将那首‘致苏辛’高声诵读了出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莫言江南无真士，蛰于暗室发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一股油然而生的痛快之感，随着白一鸣的这首‘致苏辛’在江南士子中瞬间散发开去。
就好像他们心中那块名叫苏辛的，沉甸甸的石头，突然被顶起了一角般，有种随时都能将那块石头彻底抛开的感觉。
“好，好一句莫言江南无真士，好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白兄这首诗，可谓真正与那苏辛说出了我等所有江南士子的心声，范某感佩之至。”
一个士子远远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陈某与范兄感同身受，请白兄受陈某一礼。”
另一个士子紧随在那个士子之后，躬身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请白兄受我等一礼。”
随着之前两个士子的行礼，让白一鸣受礼的语声逐渐开始响成一片，越来越多的士子开始加入到这躬身行礼的行列当中。
只不过在短短数息之间，整个场中的士子就犹如那退潮的海浪般，齐齐弯下了自己的腰身，朝着场中那个眼眶微红，正在不停与众人一一还礼的白一鸣致予自己心中的那份敬意。
“少爷，咱们怎么办？”
楚楚急的有些手足无措，如果他们不一起跟着行礼的话，那就未免太过扎眼了，但要是一起行礼吧，她又不太甘心，毕竟那白一鸣是踩着他们这个苏辛的肩膀才得到的众人的认可。
他们要是跟着一起行礼，那岂不是在打自家的脸吗？
“给这种人行礼，不算丢脸。”
林贤之轻叹了一声，轻轻揉了揉楚楚有些倔强的脑袋，拉着她一起朝着白一鸣长揖了一礼。
他现在确实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那番孟浪之举。
无论他两世为人的他对于士子这个群体有多大的偏见，但是在这茫茫多的士子当中，除了他那个有颗豪侠之心，不太像个士子的士子大哥外，总还会有那么几个有如白一鸣这样的真士子，能让人在某个瞬间肃然起敬，生不出丝毫的轻视之意。
“感觉如何？”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杨越身边的柳元熙，远远看着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年轻人，笑着问了声。
“若是不能为我朝所用，实乃陛下之憾事，亦是我大康之憾事也。”
杨越有些羡慕的望着场中的那个年轻人，曾经何时，又有哪个士子能够在这些个个都眼高于顶的士子当中，获得过如此声望？
“那你就找机会与那年轻人好好谈谈心，又或者去找他家那些长辈谈谈心，满门真士子啊，这种赞誉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得到大家承认的？”
柳元熙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那个三世皆清流的白家，如果不是一味的秉持祖训，那他们现在的朝堂上，至少也能够多上两个站在他左右的同僚。
“学生正有此意，日后只待朝中的御旨一到，学生必定携旨上那白家，亲自走上一趟。”
“如此甚好。”
柳元熙手抚长须，有些宽慰的笑了笑。
“接下来那小子，就让我来吧。”
望着藏身在人群中，跟着施礼的主仆二人，柳元熙抽出了那最后一个封筒中的答卷，再次看了一眼那首气势磅礴的词赋后，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养神。
尚未等台下的士子们从那种信心澎湃的状态中平复下来，一首满怀热血之词就在柳元熙那铿锵有力的嗓声中开始响起。
“醉里注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一首破阵子，自波涛壮烈而起，至雄心难酬而落，道尽了沙场中的波澜壮阔，也道尽了人间无奈的沧桑。
场中的士子，不知有多少人因而回想起了魏天明之前的那首塞上歌。
哪怕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沙场，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壮烈，从来就不曾体会过含笑送袍泽的那种悲拗，他们依然难以忍住怆然泪下，陷入到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中。
“魏天明，你之前想要说的话，现在已经有人用这首词替你说出来了，所以你放心吧，只要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存在，这些江南士子深埋在心中的那些血性，终将有一天会真正的觉醒过来。”
回首望向了之前魏天明离开的方向，柳元熙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哪怕这些人已经在长久安定的生活中，忘记了那些先烈曾经的付出，也忘记了那座曾被无数先烈用鲜血染红的城墙，但他依然坚信，所有士子，所有大康子民心中的那股敢为玉碎之魂并未熄灭。
不管过去多久，但凡有敌寇胆敢踏上他们的这片乐土，都必将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林贤之沉默不语，楚楚沉默不语，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沉默着望向之前那个年轻人离开的方向，默默在心中送上自己的祝愿。
愿我大康子民自强不息，愿我塞上儿郎得胜归来，愿我大康国朝蒸蒸日上，不再受到任何外虏的侵袭。
“还请柳老告知我等，此词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白某自承不如，也愿让出这首甲之位。”
白一鸣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下着心中那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而那道长久封印着他内心的枷锁，在此刻也终于被悄悄的撕开了一条裂缝。
“不错，虽然我极为敬仰白兄，但是若将此作列在白兄那首致苏辛之后，范某却是有些不服。”
一名士子紧随其后朝着柳元熙表态说道。
其余原本还有些担心白一鸣的士子，此刻在见到他毫不在意的自承不如后，顿时也是纷纷附和。
毕竟那首致苏辛与这首词作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真正的意境，由不得他们在那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肃静。”
伸手压了压，制止了台下微微有些躁动的场面。
“此作名为破阵子，作者……”
既然火势已经逐渐起来了，那现在就让我给你们浇上一瓢冷水，看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吧，柳元熙抿了抿嘴唇。
“苏辛。”
望着台下的诸多士子，柳元熙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再抛出这个名字，到底是会直接就将那些士子心中，刚刚燃起的大火直接扑灭呢，又或是让那把火能够越烧越旺。
不过无论是哪种结果也好，既然苏辛这名字已经出现，那么这个名字就将永远会是这些士子们心中的一道坎，哪怕现在暂时浇灭了他们心中的火焰，这道坎他们早晚也需要自己迈过去。
而随着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场中士子的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有心如死灰者，有释然者，有满是迷茫者，也有眼神更加坚定者。
“果然如此，无论这苏辛是何许人，白某心中此刻都唯有佩服两字想与其说。”
白一鸣长叹了一声，早在他出言相询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些预感，只不过在得到柳元熙的最终确认后，他的心中依然难免会有点苦涩。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这苏辛有入仕之意，那么他自然也需要从那暗处走出来，一个身处在阳光之下的目标，至少能够让他们这些士子心中的压力要小一些。
“对了，这苏辛还在词后附上了一句话，让我转告与在场的所有士子。”
还未等众多士子从刚才复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柳元熙忽而笑了笑继续说道。
“他说，此作不过就是他儿戏之作而已，如果此作都能够名列首甲，那你们这些所谓的江南士子也未免让他太失望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屑于与你们成为同僚，并且自愿把他那个举荐名额拱手相让与林墨。”
柳元熙的此言一出，顿时犹如在好不容易刚刚平静下来的湖水中，再次扔下了一枚炸弹般，让那些本来已经在内心中逐渐开始接受苏辛这个名字的士子，心中再次燃起熊熊怒火。
“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本来还因为最后那首词，已经对苏辛有些改观的其中一个士子，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
“会作词就了不起啊？有种出来单挑啊。”
另一个本就对苏辛怨气极深的士子，此时更是直接暴怒。
既然文的干不过你，那就直接来武的，至于什么士子不士子的，现在哪有揍这目中无人的王八蛋一顿来的重要。
“少爷，咱那答卷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望着周围那些一个个都开始撸袖子，逐渐不顾及自己形象的士子，楚楚蹙着眉头，有些困惑。
虽然确实觉得自家少爷就是个绝世天才，那些士子和自家少爷比起来啥都不是，但是当时的她应该是按照少爷的要求去写的吧，难道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心里话给写上去了？
“当然不是，你家少爷又不蠢，没事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干嘛？”
之所以会在那张答卷上服软，就是想要解决掉那身马甲给他带来的麻烦，免得将来被拆穿后成为全民公敌。
做如此想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去做那些无脑的举动，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台上的柳老爷子为啥会那么说呢？”
楚楚疑惑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看那老爷子和蔼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啊。
“丫头，以后可要可记住了，那老头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看见了咱记得躲远点哈。”
有些欲哭无泪的林贤之，狠狠瞪了一眼台上那个笑呵呵看着众人的柳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一顿疯狂输出。
这死老头是真打算拽着他往死里薅啊？难道就不怕他这磨刀石太硬，把他那些刀都崩断了？
“哦。”
楚楚似懂非懂的应了声，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觉的这肯定是自家少爷对老人家的偏见，就和风波亭里的那位白爷爷一样。
虽然看着老凶，但人却是很好的，不仅教她写字，而且还会请她喝茶，她心里还老想着该怎么帮他少爷在那白爷爷的面前说些好话，免得他一看到自家少爷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连茶都不给喝，那也太可怜了。
“所以，柳老之所以将白某那首诗排在首甲，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就因为害怕伤了我们这些士子的自尊心？”
白一鸣有些苦涩的道。
“这，这个嘛，当然不是的，你这词排在首甲还是名副其实的。”
柳元熙微微犹豫了一下否认道，只不过听他那口气就知道明显言不由衷。
“柳老这么做，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看轻我们这些江南士子了？不如就是不如，诗词上输了也就罢了，我们以后早晚都要堂堂正正的把这场子找回来，但绝对不会是以现在这种作弊的方式。”
“如果柳老这么做，那将至我们江南士子的心胸于何地？让我们如何再有颜面去面对世人？又想让我们以后以何姿态去见那苏辛？”
“白一鸣在此恳请柳老收回成命，将那首破阵子列为首甲。”
白一鸣的情绪有些出奇的愤怒。
如果说这个苏辛的横空出世有如在他们的心头上压了一块大石，那柳元熙此时的做法，就好像是替他们搬走了那块大石，但却又狠狠在他们的心口上捅了一刀。
无论苏辛的才华如何出众，至少现在他们在道德上还是有些心理优势的，如果真按柳元熙的意思去做了，那他们不仅输了才学，恐怕就连最基本的士人心气也要在那苏辛的面前输个干干净净，这让他又怎么可能接受？
“白兄说的不错，我等江南士子输人不输阵，请柳老收回成命。”
一个士子朝着柳云熙长揖了一礼，久久不愿起身，似乎柳元熙只要不答应，他就不起身。
“请柳老重新评定，如若不然，我范某今日就愿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免的真让那苏辛永远小觑了我等。”
另一个士子显然已经有些怒急攻心，情急之下再顾不得柳元熙的身份，语中隐有要挟之意。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啊，毕竟这首甲之名已经宣之于口，如此朝令夕改的话，又将置我等大康朝臣的威严何在？”
眼见自己的计划开展的如此顺利，对于台下有些士子的口不择言，柳元熙非但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心里简直就快要乐出花来。
“先生勿须烦恼，学生觉得此事倒也好办，这苏辛的最终评定不是还未出么，只要将其也列为首甲，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身后不远处的杨越适时跟上，几乎将一个捧哏的角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虽然并无先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只能是如此了。”
柳元熙眉开眼笑的拍了拍杨越的肩膀，朝着台下的众士子开口宣布道。
“此次择士，苏辛与白一鸣并列首甲，郝建文第三甲，此为最终评定，希望各位士子莫要再有任何非议。”
台下众士子在纷纷交头接耳了一番后，终究没再提出任何异议。
至此，本届因全武行的上演，惊现传世之词的文斗与神秘士子苏辛的出现，这样意外频发，而导致一波三折的梅园春会，就此圆满结束。
“少爷，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被林贤之牵住小手的楚楚有些害羞，虽然被自家少爷牵牵小手什么的不算啥，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下的，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好嘛。
“丫头，少爷给你唱首歌吧。”
看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之前被那柳老爷子狠狠算计了一把的糟糕心情，此时瞬间开朗，林贤之忽然有些心血来潮的开口说道。
“但是少爷唱的歌，楚楚都听不太懂啊。”
楚楚有些小纠结，要说自家少爷唱歌还是挺好听的，就是有时候那歌词总是有点让人觉得耳热心跳的，不太像话。
“今天少爷给你唱个不一样的，保证你会喜欢。”
林贤之干咳了几声，嘿嘿笑了笑。
“那少爷就唱吧。”
有点不忍打断自家少爷的兴致，楚楚只好有些不太情愿的答应了下来，反正要是还是老样子的话，她悄悄捂住耳朵就好了。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可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趁着兴头唱了几句这首明月几时有的林贤之，心神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似乎回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然后呢？”
楚楚在确认完今天这首歌确实比较正经后，正想松开捂住耳朵的小手，认真听下去，却没曾想林贤之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好像没有继续往下唱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没了。”
林贤之摊了摊手，他倒也想继续唱下去，只可惜存货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不管，楚楚还要听。”
明明下面还有很多句的嘛，自家少爷明显就是在骗人啊，这次她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真没了，诶，好吧，后面的忘记了，以后少爷想起来了再给你唱。”
看到楚楚再次鼓起腮帮子来望着自己，林贤之只能举起手来老实交代。
“那少爷要记得啊，不可以耍赖。”
“记得记得，少爷我啥时候骗过你。”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牵着小手在那临州城的长道上渐行渐远。
而天上的那轮明月，则替他们留下了地上那两道被越拉越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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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愿祖国繁荣昌盛，人民团团圆圆，幸福安康。
昨晚梦见自己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背包，然后在别人陪我一起去找的时候醒来了。
然后去问了一下度娘关于这个梦的预兆，恩，总体来说是个代表财运的好兆头，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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