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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路向南

    瓦窑里的红薯还在等着发酵,酒铺的事情也就不怎么着急。

    是以,在这十多天的时间里,林贤之几乎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部都放在了默写兵书上,而那本旷世奇书也终于完成了其中的十一篇,到了快要最终收官的时候。

    不过,哪怕林贤之再怎么想一鼓作气将它写完,此时的他也不得不暂时将它停了下来,因为他必须要启程前往嘉州了。

    临州距嘉州的距离虽不算太远,但是在这交通极为不便的世界中,打算雇辆马车出行的他,恐怕也要在马车上颠簸个五六日才能到。

    当然这一路的车马费肯定是要算在那个狗大户的头上了,不然仅凭他现在那几辆碎银的身家,恐怕半路就要被人给赶下车来。

    也不知道那刘铁匠是真忘了呢还是在装傻,他原来那五百余两的定银就愣是没有退还给他,让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有些心疼。

    在与有些恋恋不舍的丫头告别后,林贤之就随着马车一路向南,开始享受这趟让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去回忆的旅程。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坐着马车出行这么远的距离,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马车这种东西如果行驶在那些未经修整的山道上,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自从离开临州附近的主要官道后,车厢里那种东摇摇西晃晃的颠簸,就让他时不时的感到一阵头晕脑胀,简直难受的让他几欲作呕。

    因此每当行出数里地,他就不得不下车休息一段时间,直到稍稍平复胸中的那种郁郁之气后,这才上车开始继续自己的行程。

    哪怕那赶车的老汉已经尽量控制好自己赶车的节奏,但是就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等到他真正到达嘉州地域时,也已经比预定中的行程整整晚了两天。

    “林家少爷,咱到嘉州了哈。”

    掀开了车厢上的那层幕布,遥遥看着城头上的嘉州那两个大字,早已被这趟旅途折腾的不成人样的林贤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回去以后,他绝对会好好考虑下是不是要将骑马这项技能当成自己的其中一项必修课,不然仅凭这次非人的体验,他估计自己就再也不会有那种想要离开临州城的念头。

    “傅大叔,劳烦您直接送我到嘉州陈氏的府上吧。”

    林贤之跨出车厢,直接与赶车的老汉并排坐在了车辕上,深深吸了一口车厢外头那清新的空气。

    在这七八日的行程中,林贤之时不时就会坐在这车辕上与这个名为傅青绝的赶车人闲聊一会,两人间的关系也已经是颇为熟络。

    “这一路上,您可是折腾的够呛吧,不如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会?”

    看了一眼面色惨白若死的林贤之,傅青绝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这一路走下来,林贤之几乎就没碰过什么荤腥,每顿都是清水就着干粮草草应付了事,这人看着都要比那数天之前整整瘦了一圈。

    “不用了,咱就直接过去吧,麻烦傅叔能快就尽量快点。”

    朝着这个有些摸不清具体岁数的中年男人感激的笑了笑,林贤之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急需补充一些营养,他却依然对那些食物提不起什么胃口。

    更何况他的行程已经晚了两天,也不知道那陈氏族会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如果再不早些赶过去,恐怕真有可能会误事。

    “得咧,那就听林家少爷的,您可抓稳了哈。”

    赶车的老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扬。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鞭响,这辆已经成为林贤之噩梦的马车,在稍稍提升了一些速度后,朝着嘉州城里的方向悠悠而去。

    在陈氏主宅门前来回踱步的陈敬德,心里有些焦躁不安。

    哪怕从来就没怀疑过那人给他的承诺,但是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他依然难以避免自己的心中出现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这也导致他根本就无法安心待在那陈氏主宅之中,不得不到这门外来透透气。

    除此之外,自然也是希望早一些看到那个能够令他感到心安的身影。

    “那个好像是陈敬德吧,这族会眼看就要开始了,他还在这门口瞎晃悠什么?”

    一个前来参加族会的陈氏族人看到在门口的陈敬德后,忍不住开口嘀咕了一声。

    “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在等人吧,听说这小子好像前些日子去了趟梅园春会,难不成还真让他在那里请到了什么高人不成?”

    另一个作士子打扮的陈氏族人,面上露出些许警惕之色。

    陈氏主要的十七条生意线路,除了本家三房所占据的那十一条会经常出现一些变动外,掌握在陈氏其它分支手上的六条,以前基本上都是固定死了的,根本不会出现什么变动。

    但是今年的情况却不太一样,不仅是本家那十一条线路,就连其它的那六条线路,听说这次老祖宗也要重新再做一番分配。

    这就不得不令他们这些其它分支的继承人,在心里头对其余族人产生戒备之意了。

    “庆春前些日子不是刚从临州回来吗,难道这届春会上又出了什么惊才绝绝的人物不成?”

    其中一个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地赶回来的陈氏族人,朝着那个被簇拥在他们中间的陈氏士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哼,除了林墨与白一鸣这本就与我齐名的二人外,也就那个三甲的郝建文勉强算是能入的了我的眼,余子皆只不过是碌碌之辈罢了。”

    瞥了一眼远处的陈敬德,陈庆春有些不屑的轻哼了声。

    作为陈氏本家的后辈子侄,相比其他那些陈氏族人,他知道的内幕显然要更多一些。

    本次陈氏族会,共计有三条经营不善的线路有可能会在族会之后易主。

    在经过家中几位长辈的讨论与推测后,也选出了他们那十七条线路当中,最有可能被重新分配的其中三条。

    第一条,陈氏本家的第三房,也就是他三叔两条线路中的那条荆益线。

    会成为陈氏全族最不受待见的一家人,他一直都觉得他那个三叔与三婶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后辈子侄当中没有一个能成才,夫妻两自己啥本事没有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人的行事还极为刻薄与乖张。

    在前些年被他们那老祖宗砍掉一条线路后,他那三叔居然还敢怂恿三婶跑到老祖宗的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气的老祖宗差点直接将那两人赶出陈氏。

    若非他大伯与父亲看在同属本家又是亲兄弟的份上为他那三叔求情,估计他三叔现在别说是两条线路了,能不能再进陈氏主宅的大门都是问题。

    原本大家都以为在经历过那次事件后,这两夫妻应该会好好反省一番,将精力放在自家剩下那两条线路的经营上。

    没曾想这两人反而彻底开始摆烂,不但对给他们家求情的大伯与父亲没有丝毫感激,反而还天天在那造谣说自己是被其他两个亲兄弟排挤,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不管他们家那两条线路的基础再怎么好,在他们这等人的经营下怕是早晚也要变成一滩烂泥,是以他那三叔会在此次族会中再被砍掉一条线路,基本上已经是他父亲与那些长辈的共识。

    就是不知道他那三叔在得知此事后,会不会再次上演一出上回的那种戏码,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想必这次应该没有人会再给他求情了吧。

    第二条,陈氏分支陈灿声家的那条淮南线。

    这条线路是那十七条线路中最差的那几条线路之一,本来自身的基础就极差,再加上这两年那一带盗匪横行,更是让这条线路的经营雪上加霜。

    听闻此人早些时候就已经放出风声意欲让出这条线路,他也不知道父亲他们是不是私底下已经与此人有过接触。

    不过从目前这条线路还在陈灿声的名下这种情况看来,就算他们曾经有过接触,估计最终也没有谈妥,不然的话,他们家与大伯那就是各掌五条线路,足以分庭抗礼了。

    第三条,也是他们唯一能够确认,必然会在族会中出现的那条辰川线。

    这条线路从最开始就一直由老祖宗的胞弟那一脉负责经营,无论线路的效益与稳定性在十七条线路当中都算的上是中上之资。

    只可惜,如今那一脉的家主陈仁举太过平庸,基础这么好的一条线路,居然会被他给经营的连那些中下线的效益都不如,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举动,又怎能不让其他同族感到眼红。

    是以,在几乎所有族人的联合声讨之下,老祖宗也不得不放话下来,将那条辰川线重新摆到他们族会的台面上,谁有本事谁就尽管拿去。

    想起当初,他们家还特意找到陈仁举商量以自家半条线路赌他们家那一条线路,最后却被陈仁举婉言拒绝之事,陈庆春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如果之前陈仁举同意了的话,那么在那条线路成功易手到他们二房名下后,他们自然会对陈仁举给出一些相应的补偿。

    奈何原本已经同意这项约定的陈仁举,却在不久前又突然反悔,这才让他们不得不大费周章联合所有陈氏族人去逼迫自家的老祖宗让步。

    虽然最终老祖宗同意了他们将那条线路重新摆上台面的要求,但是他们二房想要独吞那条线路经营权的计划,显然也因此而凭添了许多可能意想不到的变故。

    是以,不管是那陈仁举也好,又或他的儿子陈敬德也罢,他原来还只是有些看不起而已,现在更是多了几分对这家人不识抬举的不满。

    “那个人呢?”

    一个同样去过梅园春会的陈氏族人皱了皱眉头。

    真要说出风头,在这届春会上,那个名字显然盖过了包括林墨在内的所有人,但是刚才陈庆春却根本没有提及,是以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而已,在我看来,此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都还有些疑问,搞不好就是参政大人故意搞出个莫须有的人来压压我们的心气也不一定,若非如此,又哪有一个士子会甘愿放弃那个头甲的名额?”

    “总之,在那人没有正式现身之前,我陈庆春,都不会将那个名字当作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来对待。”

    陈庆春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喜之色。

    此次春会,若非那个名字横空出世,一人就占据了一半的上榜绝对以及最终的头甲名额,他又何至于在春会上颗粒无收?

    仅此而已也就罢了,偏偏还在自己拿出最得意的那首佳作想要狠狠赚取一番名头时,却又硬生生被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蛋给压的抬不起头来,自从回来以后,每每想起此事他就郁闷的要死。

    其实说来说去,他这次之所以在春会上铩羽而归,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春会正式开始之前,就被那首明月几时有给压垮了所有的心气。

    是以,要说他现在最恨的人,除了那个莫须有的苏辛外,那个林家的二公子也绝对可以算的上是榜上有名。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这种可能。”

    那个陈氏士子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附和道。

    “你们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居然会愿意让出自己头甲的名额?”

    听闻这两人话中的意思,其余陈氏族人忍不住都是心生好奇,纷纷开始打听那个名字在春会当中的具体事迹。

    “你们这次没有去那春会还真是有些可惜了,要说起那个家伙,又何止只是让出了个头甲的名额那么简单,知道梅园绝对……”

    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些议论声,陈庆春感到有些无趣的摇了摇头,径直朝着门口那个有些坐立不安的身影走了过去。

    “族兄找我有事?”

    看着朝自己款款而来的陈庆春,陈敬德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

    “就算有老祖宗的照拂,如果自己没本事的话,有些东西终究也不会是你们的,又何必非要与自己赌那一口气?”

    看了一眼有些面色不郁的陈敬德,陈庆春轻哼了一声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

    听着陈庆春话里的意思,陈敬德有些不解的道。

    自从在听过他娘亲的那些话后,他就一直在为保住自家的祖产而独自努力,这期间根本就没与他爹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你爹拒绝了我家开出的条件,还想请老祖宗帮忙保住你们家那条线路这件事,你不知道?”

    看着满脸困惑的陈敬德,陈庆春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爹拒绝了?”

    陈敬德的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

    他爹不是早就已经同意了二房的条件吗?为什么又突然拒绝了,而且还请了老祖宗帮忙。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们这父子两是怎么想的,老老实实交出那条线路,靠着我们家给出的那三成收益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行?”

    “就非要和我们死磕,等到过了今天,你们估计是连那三层收益都要保不住了,这样的结局就真是你们家想要的?”

    看着陈庆春等人步入陈氏主宅的背影,陈敬德呆站在了原地。

    担心,委屈,愧疚,欣慰,心中的各种情绪交错而至,让他的眼神变的有些迷茫,也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敬德。”

    陈敬德循声望去,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着他的方向款款而来。

    一个面上满是温柔的笑意,眼神当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另一个则板着一张老脸,微微偏过头去,似乎不愿与他的眼神对视。

    “爹,娘。”

    在有些梗咽的出声后,那些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同时涌上了心头,让他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中年妇人上前两步,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替他擦去了眼泪。

    “我去试过了,但是不行,至于你行不行我不知道,不过就算不行也没关系,咱父子两有手有脚,就算离开了这陈氏,你娘咱两也能养的起。”

    “把眼泪擦了,你爹已经够丢人了,这种丢人的事情,你,就莫要学了。”

    中年男人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在说完话后,就双手负后背过了身去。

    “儿子,想要怎么做你就尽管去做,无论结局怎样,你永远都会是为娘的骄傲。”

    “娘就不让你爹留在这里让你丢人了,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中年妇人最后摸了摸他的脸颊,在给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后,搀着那个中年男人的手臂缓缓离去。

    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也恰巧在此时与他们擦肩而过,行至陈氏主宅的大门口后停了下来。

    “那个是咱儿子的朋友吗?”

    中年妇人驻足回望,看到那个下车的年轻人似乎正在朝着自己的儿子行去。

    “就咱儿子那性格,如果这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那必然会是一个极好的朋友。”

    中年男人笑了笑,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充满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