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少年将军（上）
“怎么，该不会是在担心我来不了，着急哭了吧？”
看着身前那个眼眶通红的年轻人，林贤之忍不住调侃了句。
“那可不是，今天要是等不来你这绝世天才，我非得马上到临州去找你讨债不可。”
陈敬德白了眼前那个有些不着调的公子哥一眼，有些没好气道。
“没办法，这一路下来可把少爷我折腾的够呛，下次打死我也不坐马车出远门了，不然少爷我还真怕哪天就被折腾死在半路上。”
想起这一路行来那种非人的体验，林贤之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要紧吧？”
平复了一些情绪后的陈敬德，在认真打量了一眼明显精神不佳的林贤之后，忍不住面露关切之色。
“没事，以前还道坐个车能难受到哪去，现在才总算明白了舟车劳顿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有了这趟的经历，这次回去之后，本少爷非得去好好练习下怎么骑马才行。”
林贤之咬了咬牙闷声道。
骑马这事，其实他之前也曾起过这心思，只不过在数次大腿内侧被磨出血泡后就打起了退堂鼓，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后悔。
那些区区皮肉之苦又怎及的上这种心理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回去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还是先随我到里边好好休息下，不然一会别说做诗词了，估计让你放空脑子在那坐着都不一定能坐的安生。”
陈敬德伸手搀着林贤之的一只手臂就想往里走。
“稍等下。”
林贤之顿了顿，回身看了一眼那个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赶车人后，忽然弯腰朝他长揖了一礼。
“林兄，这是？”
陈敬德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那个赶车人，完全没明白林贤之这一礼的意思。
车马费在他回到嘉州之前，已经提前帮林贤之给结清了，就算旅途中此人对他有所照拂，也属于车马行的分内之事，根本无需林贤之对人行如此大礼。
“没事，走吧。”
也没管那赶车人是不是有看到自己的这番举动，林贤之搭着陈敬德的肩膀就朝着陈氏住宅的大门内行去。
他不知道这个赶车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个人他却很熟悉，因为在每年的清明，他都会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他们家的大门口，等着送他们一家人前往那城外的清云山。
事实上，在刚开始的那几年，他并没注意到这个赶车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都没发现那些年送他们到清云山的都是同一个赶车人。
直到有次回程时，他在不经意间，从这个赶车人的身上，闻到了一种比较特别的花香。
那是一种三色花的花香，而那种三色花却唯有在清云山的那片山岗上才有，那片住着他们娘亲的山岗。
他一直都以为娘亲住的那个地方之所以会一尘不染，是因为那片山岗风大的原因，而直到了那天他才明白，原来那个赶车人，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片山岗上的风。
他曾经也有想过那阵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娘亲的那片山岗上，只不过后来想着想着也就不再去想了，因为他不想有某些意外的出现而打乱他那平静的生活。
只不过，在这次旅途中他才发现，原来那阵风并不只是存在于那片山岗，而且还一直小心翼翼的环绕在他的身边，这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正视它的存在。
那个有些苍老的面容，在年轻人消失在大门内后，似乎刚刚才从小憩中醒来般，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尔后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扬，让那辆马车静静停靠在了那面高大的院墙边上。
也许是再也抵挡不住长途跋涉之后的困意，在停靠好马车后，赶车人就那样靠在车辕上，开始进入了自己的梦乡。
“为什么要救我，你们这些行伍之人，不是一向最看不起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吗？”
“兵为国而杀贼，侠为民而杀贼，既然同样是杀贼，又何须去问出处？”
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为了他而驻足横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他忽然觉得，这些行伍之人有时候其实还蛮可爱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少年将军，却未料到等到他们再见之时，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打扰前辈休息了。”
睁眼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在朝他抱拳行礼的游侠儿，赶车人的神情有些茫然。
“其实，晚辈之前一直都不太敢确认，在醉酒误事的那天，自己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前辈，不过在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后，晚辈觉得应该可以确认了。”
游侠儿笑了笑，对于赶车人的态度有些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在那侃侃而谈。
“这位后生仔，你是在和我说话？”
赶车人皱了皱眉头，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那张老脸，神情之间有些惊讶。
“既然前辈喜欢装傻，那怀安也就不给您拆台了，免得让前辈感到尴尬。”
“不过呢，晚辈既然跟着你们这辆马车跑了这么远，再怎么说那也得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前辈交待下才是，不然若是引起误会那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一路上，自己硬是凭着两条腿就紧紧跟着人家的那四条腿而不落丝毫下风，怀安就微微感到有些唏嘘。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故意和他过不去，自从来到这江南后，他要么就是在追马车的路上，要么就是在被人追的路上，身手没见啥长进，这脚下的功夫倒是进步了许多。
“你这个后生仔在说什么呢？老夫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赶车人满是疑惑的看着游侠儿，脸上更是一片茫然。
“没事，甭管听不听的懂，您听着就好了。”
“那个跟您同车的年轻人，怎么说呢，虽然有些过节吧，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喜欢这小王八蛋。”
“所以，哪怕暂时丢下任务不管，我依然想要看看您出现在他的身边，到底是抱着想保护他的好意呢，还是有害他的歹意，当然现在看来，我觉得应该是好意居多。”
“不过嘛，这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今日之所以现身想和前辈唠叨几句，除了想试探下前辈的身份外，主要还是想给前辈一个小小的忠告。”
“请前辈不要对那个年轻人心生什么歹意，不然，怀安认你这个前辈，怀安手中的刀子却不会认。”
拍了拍露出肩头的那截刀柄，游侠儿一脸笑眯眯的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后生仔在说什么，不过你这恐吓老人家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人讨厌，以后行走江湖啊，估计少不得要吃点亏。”
赶车人佝偻着身子靠在车厢上，脸上看似茫然，眼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怒意。
“那怀安就承前辈吉言了，就此告辞。”
游侠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再次朝赶车人抱了抱拳后，当即转身而行。
看着游侠儿转身离开的背影，赶车人轻哼了一声，正待继续闭目造访周公，却不料此时心中警兆忽现，霎时间已是怒目圆睁。
“小辈尔敢？”
就在他心神微松之时，却见前方一道刀光犹如奔雷匹练般，突然照着他的脑袋当头直劈而下，让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大骂出声。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才一直执礼甚恭，看似道貌岸然的黑炭头，居然会不要脸到向他这个老家伙用上偷袭的招数。
感情刚才那一口一个前辈的样子，全都装的是吧？
然而不管他的心里再怎么郁闷和憋屈，在面对这样凶狠而凌厉的刀势时，赶车人依然不得不暂时抛开那种侥幸的心态，全力开始自保。
在冷哼了一声后，赶车人的双手照着那道刀光的来势提袖上扬，直接就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撼那道当头而来的奔雷匹练。
随着一阵极为短促的金铁交鸣声过后，游侠儿借着刀上传来的劲力一个后翻，身躯稳稳的站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生动诠释了一番什么叫作真正的横刀立马。
“啧啧，前辈果然好生阴险，居然将自己的兵刃暗藏于两袖之内，难怪怀安观察了这些时日，一直都没明白前辈处变不惊的凭执究竟从何而来。”
轻吁了一口气，游侠儿在稍稍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臂后，忍不住对着赶车人啧啧赞叹了几声。
“哪里哪里，比起你来老夫可还差远了，一个享誉北地的怀安大侠，居然会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老人家，如今的江湖才当真是世风日下，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
看了一眼自己被斩的七零八落的那双长袖，赶车人再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在轻哼了一声后，双臂微曲，两根隐隐透着乌光的镔铁短棍，直接从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上。
“好说好说，毕竟面对您这样的前辈，晚辈总要多给自己找几分胜算才是，如若不然，岂不是要让前辈觉得晚辈在看不起您不是？”
在“唰”的一声收刀入鞘后，游侠儿就那样施施然在马背上坐了下来，朝着赶车人嘿嘿笑了笑。
“咋的？不打了？”
刚刚才被撩起心中血气的赶车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点摸不透这行事有些无厘头的游侠儿，这会儿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打架这种事情，赢了才有意思嘛，既然打不赢，那还有啥好打的？”
“听说，十余年前，北地有个绰号“袖里乾坤”名叫傅青的家伙，不知道前辈您认不认识？”
盘腿坐在马背上的游侠儿，在轻轻一哂后，对着眼前的赶车人上下审视了一番。
“傅青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直接坐在马背上，满脸都写着要打随便你打的怀安大侠，傅青绝也颇为无奈，只能是在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后，将那对镔铁短棍收回了自己的腰间。
“要不，趁现在有闲，前辈给我讲讲那傅青，傅大侠的故事？”
对于这个江湖中的前辈，游侠儿显然兴趣盎然，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要不打的话就赶紧滚蛋，你不是还有什么任务在身？”
懒的再去理会那劳什子怀安大侠，傅青绝双手抱胸的往车厢上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得咧，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至于那个年轻人，就有劳前辈多费心了。”
微微睁眼看着前方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傅青绝忽然皱了皱眉，曾经何时，他似乎也曾见过如今眼前的这幅画面。
是他与那位少年将军，初见又分别时的那一幕吗？
也就有些相像而已吧，傅青绝摇了摇头，在轻叹了一声后，重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再一次见到那位少年将军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自从与那位少年相识后，早已过了那个年纪的他，胸中又重新燃起了那种少年热血的情怀。
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为国而战，那种带着男儿血性的荣耀，又岂是偶尔杀三两个小贼的侠义情怀所可以比拟的呢？
是以，他放弃了自己草莽的身份，前往上京，开始寻求一条与那位少年将军同样的道路。
只是，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在上京那种地方，却好像不怎么适用。
不听军令，擅自而为，见死不救，独自偷生，闻风而叛等等，这些独属于江湖草莽的标签，让他在这条充满荣耀的道路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屡屡碰壁。
无论他如何自降身份，哪怕愿意从一个兵卒做起，却依然没有一个将军，愿意接受他原本那个草莽的身份。
而就在他碰壁的那些年，他总是能够听闻到北疆那个少年将军的消息。
胜，大胜，每一次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每一次在让他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自己暗暗神伤。
他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那位少年将军并骑驰骋在北疆的沙场上，一起杀贼。
他又多么希望，与那少年将军的重见之日，他可以满怀骄傲的与他尽诉胸怀，把酒言欢。
然而，等他再次听到那个少年将军被兵王钦定为自己的继承人，日后将代他镇守北域国门的好消息之后，那位少年将军却就此失去了所有消息。
这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已经将那少年将军当成精神养分的他，就好像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目标一般，开始整日里浑浑噩噩的过活。
直到有一天，某个上京城里的大人物给他带来了一笔交易。
并承诺他，只要完成了那笔交易，他，就可以成为将军，与那位少年将军一样的将军。
他，心动了。
PS：少年不再是少年，已经不复年少时的满腔热血，那么又该用什么去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用爱吗
看着身前那个眼眶通红的年轻人，林贤之忍不住调侃了句。
“那可不是，今天要是等不来你这绝世天才，我非得马上到临州去找你讨债不可。”
陈敬德白了眼前那个有些不着调的公子哥一眼，有些没好气道。
“没办法，这一路下来可把少爷我折腾的够呛，下次打死我也不坐马车出远门了，不然少爷我还真怕哪天就被折腾死在半路上。”
想起这一路行来那种非人的体验，林贤之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
“你不要紧吧？”
平复了一些情绪后的陈敬德，在认真打量了一眼明显精神不佳的林贤之后，忍不住面露关切之色。
“没事，以前还道坐个车能难受到哪去，现在才总算明白了舟车劳顿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有了这趟的经历，这次回去之后，本少爷非得去好好练习下怎么骑马才行。”
林贤之咬了咬牙闷声道。
骑马这事，其实他之前也曾起过这心思，只不过在数次大腿内侧被磨出血泡后就打起了退堂鼓，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后悔。
那些区区皮肉之苦又怎及的上这种心理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回去之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还是先随我到里边好好休息下，不然一会别说做诗词了，估计让你放空脑子在那坐着都不一定能坐的安生。”
陈敬德伸手搀着林贤之的一只手臂就想往里走。
“稍等下。”
林贤之顿了顿，回身看了一眼那个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赶车人后，忽然弯腰朝他长揖了一礼。
“林兄，这是？”
陈敬德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那个赶车人，完全没明白林贤之这一礼的意思。
车马费在他回到嘉州之前，已经提前帮林贤之给结清了，就算旅途中此人对他有所照拂，也属于车马行的分内之事，根本无需林贤之对人行如此大礼。
“没事，走吧。”
也没管那赶车人是不是有看到自己的这番举动，林贤之搭着陈敬德的肩膀就朝着陈氏住宅的大门内行去。
他不知道这个赶车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个人他却很熟悉，因为在每年的清明，他都会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他们家的大门口，等着送他们一家人前往那城外的清云山。
事实上，在刚开始的那几年，他并没注意到这个赶车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都没发现那些年送他们到清云山的都是同一个赶车人。
直到有次回程时，他在不经意间，从这个赶车人的身上，闻到了一种比较特别的花香。
那是一种三色花的花香，而那种三色花却唯有在清云山的那片山岗上才有，那片住着他们娘亲的山岗。
他一直都以为娘亲住的那个地方之所以会一尘不染，是因为那片山岗风大的原因，而直到了那天他才明白，原来那个赶车人，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片山岗上的风。
他曾经也有想过那阵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娘亲的那片山岗上，只不过后来想着想着也就不再去想了，因为他不想有某些意外的出现而打乱他那平静的生活。
只不过，在这次旅途中他才发现，原来那阵风并不只是存在于那片山岗，而且还一直小心翼翼的环绕在他的身边，这也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正视它的存在。
那个有些苍老的面容，在年轻人消失在大门内后，似乎刚刚才从小憩中醒来般，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尔后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扬，让那辆马车静静停靠在了那面高大的院墙边上。
也许是再也抵挡不住长途跋涉之后的困意，在停靠好马车后，赶车人就那样靠在车辕上，开始进入了自己的梦乡。
“为什么要救我，你们这些行伍之人，不是一向最看不起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吗？”
“兵为国而杀贼，侠为民而杀贼，既然同样是杀贼，又何须去问出处？”
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为了他而驻足横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他忽然觉得，这些行伍之人有时候其实还蛮可爱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少年将军，却未料到等到他们再见之时，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打扰前辈休息了。”
睁眼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在朝他抱拳行礼的游侠儿，赶车人的神情有些茫然。
“其实，晚辈之前一直都不太敢确认，在醉酒误事的那天，自己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个背影到底是不是前辈，不过在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后，晚辈觉得应该可以确认了。”
游侠儿笑了笑，对于赶车人的态度有些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在那侃侃而谈。
“这位后生仔，你是在和我说话？”
赶车人皱了皱眉头，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那张老脸，神情之间有些惊讶。
“既然前辈喜欢装傻，那怀安也就不给您拆台了，免得让前辈感到尴尬。”
“不过呢，晚辈既然跟着你们这辆马车跑了这么远，再怎么说那也得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前辈交待下才是，不然若是引起误会那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一路上，自己硬是凭着两条腿就紧紧跟着人家的那四条腿而不落丝毫下风，怀安就微微感到有些唏嘘。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故意和他过不去，自从来到这江南后，他要么就是在追马车的路上，要么就是在被人追的路上，身手没见啥长进，这脚下的功夫倒是进步了许多。
“你这个后生仔在说什么呢？老夫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赶车人满是疑惑的看着游侠儿，脸上更是一片茫然。
“没事，甭管听不听的懂，您听着就好了。”
“那个跟您同车的年轻人，怎么说呢，虽然有些过节吧，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很喜欢这小王八蛋。”
“所以，哪怕暂时丢下任务不管，我依然想要看看您出现在他的身边，到底是抱着想保护他的好意呢，还是有害他的歹意，当然现在看来，我觉得应该是好意居多。”
“不过嘛，这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今日之所以现身想和前辈唠叨几句，除了想试探下前辈的身份外，主要还是想给前辈一个小小的忠告。”
“请前辈不要对那个年轻人心生什么歹意，不然，怀安认你这个前辈，怀安手中的刀子却不会认。”
拍了拍露出肩头的那截刀柄，游侠儿一脸笑眯眯的道。
“虽然不知道你这后生仔在说什么，不过你这恐吓老人家的样子，实在是有点让人讨厌，以后行走江湖啊，估计少不得要吃点亏。”
赶车人佝偻着身子靠在车厢上，脸上看似茫然，眼中却隐隐有着一丝怒意。
“那怀安就承前辈吉言了，就此告辞。”
游侠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再次朝赶车人抱了抱拳后，当即转身而行。
看着游侠儿转身离开的背影，赶车人轻哼了一声，正待继续闭目造访周公，却不料此时心中警兆忽现，霎时间已是怒目圆睁。
“小辈尔敢？”
就在他心神微松之时，却见前方一道刀光犹如奔雷匹练般，突然照着他的脑袋当头直劈而下，让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大骂出声。
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刚才一直执礼甚恭，看似道貌岸然的黑炭头，居然会不要脸到向他这个老家伙用上偷袭的招数。
感情刚才那一口一个前辈的样子，全都装的是吧？
然而不管他的心里再怎么郁闷和憋屈，在面对这样凶狠而凌厉的刀势时，赶车人依然不得不暂时抛开那种侥幸的心态，全力开始自保。
在冷哼了一声后，赶车人的双手照着那道刀光的来势提袖上扬，直接就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撼那道当头而来的奔雷匹练。
随着一阵极为短促的金铁交鸣声过后，游侠儿借着刀上传来的劲力一个后翻，身躯稳稳的站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生动诠释了一番什么叫作真正的横刀立马。
“啧啧，前辈果然好生阴险，居然将自己的兵刃暗藏于两袖之内，难怪怀安观察了这些时日，一直都没明白前辈处变不惊的凭执究竟从何而来。”
轻吁了一口气，游侠儿在稍稍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臂后，忍不住对着赶车人啧啧赞叹了几声。
“哪里哪里，比起你来老夫可还差远了，一个享誉北地的怀安大侠，居然会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老人家，如今的江湖才当真是世风日下，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
看了一眼自己被斩的七零八落的那双长袖，赶车人再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在轻哼了一声后，双臂微曲，两根隐隐透着乌光的镔铁短棍，直接从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上。
“好说好说，毕竟面对您这样的前辈，晚辈总要多给自己找几分胜算才是，如若不然，岂不是要让前辈觉得晚辈在看不起您不是？”
在“唰”的一声收刀入鞘后，游侠儿就那样施施然在马背上坐了下来，朝着赶车人嘿嘿笑了笑。
“咋的？不打了？”
刚刚才被撩起心中血气的赶车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点摸不透这行事有些无厘头的游侠儿，这会儿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打架这种事情，赢了才有意思嘛，既然打不赢，那还有啥好打的？”
“听说，十余年前，北地有个绰号“袖里乾坤”名叫傅青的家伙，不知道前辈您认不认识？”
盘腿坐在马背上的游侠儿，在轻轻一哂后，对着眼前的赶车人上下审视了一番。
“傅青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直接坐在马背上，满脸都写着要打随便你打的怀安大侠，傅青绝也颇为无奈，只能是在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后，将那对镔铁短棍收回了自己的腰间。
“要不，趁现在有闲，前辈给我讲讲那傅青，傅大侠的故事？”
对于这个江湖中的前辈，游侠儿显然兴趣盎然，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要不打的话就赶紧滚蛋，你不是还有什么任务在身？”
懒的再去理会那劳什子怀安大侠，傅青绝双手抱胸的往车厢上一靠就开始闭目养神。
“得咧，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至于那个年轻人，就有劳前辈多费心了。”
微微睁眼看着前方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傅青绝忽然皱了皱眉，曾经何时，他似乎也曾见过如今眼前的这幅画面。
是他与那位少年将军，初见又分别时的那一幕吗？
也就有些相像而已吧，傅青绝摇了摇头，在轻叹了一声后，重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再一次见到那位少年将军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自从与那位少年相识后，早已过了那个年纪的他，胸中又重新燃起了那种少年热血的情怀。
虽然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为国而战，那种带着男儿血性的荣耀，又岂是偶尔杀三两个小贼的侠义情怀所可以比拟的呢？
是以，他放弃了自己草莽的身份，前往上京，开始寻求一条与那位少年将军同样的道路。
只是，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在上京那种地方，却好像不怎么适用。
不听军令，擅自而为，见死不救，独自偷生，闻风而叛等等，这些独属于江湖草莽的标签，让他在这条充满荣耀的道路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屡屡碰壁。
无论他如何自降身份，哪怕愿意从一个兵卒做起，却依然没有一个将军，愿意接受他原本那个草莽的身份。
而就在他碰壁的那些年，他总是能够听闻到北疆那个少年将军的消息。
胜，大胜，每一次都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每一次在让他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自己暗暗神伤。
他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那位少年将军并骑驰骋在北疆的沙场上，一起杀贼。
他又多么希望，与那少年将军的重见之日，他可以满怀骄傲的与他尽诉胸怀，把酒言欢。
然而，等他再次听到那个少年将军被兵王钦定为自己的继承人，日后将代他镇守北域国门的好消息之后，那位少年将军却就此失去了所有消息。
这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已经将那少年将军当成精神养分的他，就好像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目标一般，开始整日里浑浑噩噩的过活。
直到有一天，某个上京城里的大人物给他带来了一笔交易。
并承诺他，只要完成了那笔交易，他，就可以成为将军，与那位少年将军一样的将军。
他，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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