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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家

    “如果她不敢怎么办?”覃鸿越过舟逝,站在他前头,感受着早夏的风。

    早夏的雨来得迅疾,去得快。方才还聚着大片厚重的乌云,卷起冷冽的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可就过了小半个小时,等到倾盆的大雨散去,整座城市都凉爽了起来。

    覃鸿闻着远处带来的清新香味,任由微风晃动着衣摆,安静得很。

    可这夜注定是不安静的。

    “那我就少了个借刀杀人的机会。”舟逝转过身,在覃鸿旁边站定,“也少了个铲除奸邪的机会。”

    “你打算怎么做?”

    “先叫人把杜钥菱引走,这人是李思哲的妻子,是混商的好手,见惯了阴谋诡计,我这点小伎俩在她面前只怕瞒不住。”

    “他们混商的再阴险,也比不过你上来就要人命。”

    “混黑商如果手上没人命,没人敢跟他玩。”舟逝听到这评价不以为意,“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继续。”

    “李知行身边有我们的人,他会负责蛊惑李知行对小雯小姐下手。”

    “他出身名门,这种险峻形式下,不太可能精虫上脑。”

    “杜钥菱很溺爱她的孩子,因此李知成和李知行都是一打一的纨绔性格,自负自傲。李知成身为李思哲长子,管教还算严厉,可却依旧没洗去他的坏脾性,李知行的性格便更不用说了。”舟逝冷笑,“色欲如刮骨钢刀,上瘾的人很难戒去。”

    “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你有没有想过,小雯她才八岁。他真的会对八岁的小姑娘起色心?”

    “八岁对他来说,已经不算特别小了。”

    “真变态啊。”覃鸿啧啧称赞,眼里却没有波澜,“第二,如果他真的忍住了自己的色心,怎么办?”

    “那就只能以他的名义做这件事了。”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啊。”舟逝摇摇头,“都是些老祖宗玩剩下的戏码,不过确实管用便是了。”

    “第三,一个李家死去了,还会有新的李家站起来。罪恶是杀不尽的。”

    “这回你错了,罪恶是杀得尽的。”舟逝表情严肃了起来,“只是我们的力量不足以清扫所有罪恶。但如果因为力量不够便不去清扫罪恶,罪恶会越发膨胀。一滴墨水,是可以污染整杯清水的。”

    见覃鸿沉默不语,他才补充道:“当然,我所说的罪恶,并不仅仅指法律。而且,在我看来,其实很多法律条例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保障治安,而不是因为他是罪恶的。”

    “真正的罪恶,是指自己明明有不去伤害别人的理由和方法,却依然选择了伤害别人。”

    “那你觉得,我们算罪恶吗?”覃鸿问。

    舟逝沉默了,良久,他才抬起头:“罪恶,当真杀不尽吗?”

    “杀不尽。”覃鸿摇摇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富豪,得了很罕见的病,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他在网上出高价购买,可愿意卖出自己心脏的,大多家庭贫苦,心脏质量不高,少数几个心脏质量满足要求的,可又不匹配。

    “富豪不想死啊,可再有钱也买不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心脏。怎么办呢?只能找人贩子帮忙。”

    舟逝不说话,这个案例他知道的。因为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人贩子和富豪很快就被抓到了。一方注射死刑,一方死刑。真讽刺,小男孩因为自己有一颗优秀的心脏死了一次,他的心脏又因为他再死了一次。

    可这能怪谁呢?人贩子吗?可是如果富豪不要心脏,他也不需要去杀害小男孩;富豪吗?可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小孩吗?小孩何其无辜!

    “人的身体是有限的,但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无限的欲望带来无限的需求,无限的需求带来无限的供给;正常的欲望有正常的交易链,黑色的欲望自然需要充满罪恶的交易链。

    “这个富豪是没得选,但社会上有选择却依然这么做的可不在少数。因为无法生育,但又想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把别人的孩子拐来。

    “因为找不到妻子,所以找人贩子买一个老婆。

    “因为自己没有实现自己当初的愿望,所以把压力全压在子女身上,把子女当成自己生命的延伸。

    “因为自己无法做到,所以对别人的行为恶意揣测。

    “太多了。人类的罪恶,罄竹难书。”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舟逝不解。

    “从概率论的角度上,假设把一个人的道德规范水平作为随机样本,那么总体分布一定以概率1逼近正态分布。这样一来,每一个样本都是在总体里随机抽取的结果。哪怕这个正态分布期望趋于无限,在几十亿人中出一个负数样本的概率也并不为零。

    “从物理学的角度,宇宙是倾向于熵增的,这意味着纯粹的混乱和无序,意味着凡是对立的都是并行的,善与恶难逃其中。”

    “你很喜欢用科学来解释生活现象,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东西是现有科学解释不了的?”

    覃鸿听到这话,笑了笑:“当然有,但我们今晚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怪你把我带偏了。”舟逝苦笑,随即正了正胸前的挽花,“走吧,我们去陈家大院,他们该等急了。”

    *

    出乎覃鸿意料,安阳城和怪物侵略之前几乎没有差别,不过是少了几条无关紧要的街道,少了些看似重要的人。这座城市还是一样的繁华,一样的灯火通明。

    陈家大院,和其他大院一样,这里守备森严,但在舟逝出示了自己的手牌之后,两人轻松地进入这座大院。大院里面很空旷,大部分陈家人都在礼堂参与陈凯的欢送仪式,这里倒是清净了许多。

    舟逝走到一栋房屋前,轻轻敲响了房门。没过多久,房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个青年,比覃鸿和舟逝帅上几分,却又棱角分明,英姿飒爽。

    “怎么去了这么久?”为首中年人问道。

    他是唐月,安国国主。

    在座老人的目光于是都聚焦在舟逝身上,年轻人大多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

    “回国主,我带小鸿去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原先那身沾满了血,穿来怕是不合礼数。”舟逝不卑不亢。

    “在场的都是战场上见过生死的,区区鲜血算什么稀奇事物。倒是小覃英雄出少年,以一己之力同时搏杀两个首领级怪物,当真是了不得。”

    “国主谬赞。”覃鸿第一次见这么大官,但还是有样学样,照着舟逝的动作行了一礼。

    唐月夸了一声也就转回正题了:“我们继续说《觉醒者管理条例》,各位可还有要补充的?哦,对了,小宇,你先把条例内容说给小覃小舟两人。”

    “好。”唐宇是唐月大儿子,也是一名觉醒者。

    所谓的条例其实和之前的士兵管理条例大同小异,但众人都知道,今天的大头不在于条例,而在于李家。

    其实站在唐月的角度来看,他还挺喜欢李家的,有政绩,有污点,有能力。这种人虽然毛病一大堆,但李家其实已经被绑在安国的船上了,灭掉李家,算是除掉他一个助力。

    但李家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国难当头,不摒弃前愁,依旧内讧,着实令他不喜,其他家族都死光了,就靠你李家那三瓜两枣可守不住安国这偌大土地!

    ‘得好好敲打敲打李家。’唐月还不想就这么抛弃李家,心里快速想起了对策。

    “私以为《觉醒者管理条例》新定,若是以此法来定李大少爷的罪,大有不教而诛的嫌疑;但李大少爷此行径确实不妥,不若想个折中的法子,将此事揭过去,往后不再犯便是了。”一个眯眯眼老头子说。

    “此言不妥,若是这能寻个折中法子,以后遇到罪犯通通折中算了,只怕纯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一个精神抖擞的老人。

    “此言差矣,折中既有惩罚,又不失仁慈,李大少爷必定拜谢国主此等大恩,于王公关系有益,于社稷有益啊。”又一个老人家笑着反驳道。

    “可李大公子身为觉醒者,是当前不可或缺的重大战力。若是关他禁闭怕是对时局有失,不若罚些钱财给陈家,也算是为陈凯尽了孝道。”又一人说道。

    唐月不置可否,他看着陈康平静的脸,微微笑道:“老陈,你意下如何?”

    “全凭国主吩咐。”陈康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就罚李知成赔款五千万。李思哲教子无方,剥夺参谋长职务。另陈凯抗击敌寇有功,追封凯王,授安国勋章,三日后由陈正安代领吧。”唐月轻描淡写结束了这一部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去参加陈凯的欢送仪式了。”

    “父皇,这不公平!”门被推开,一个少年手持宝剑站在门口,“见死不救,贻误战机者,在军中任何时候都是要判死刑的!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觉醒者!”

    “李知成也是为国家守江山的将士,功绩累累,若是此功臣都一杀了之,往后谁还敢为国效力?”眯眯眼老头子义正词严,“小王子年幼,不懂此中厉害,难免被假象遮蔽了眼睛。”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此中厉害,父皇应当知晓。”唐恪看都不看那眯眯眼,甩下这一句,直接转身离开了。

    唐月叹息一声,望向唐宇:“你也这么觉得么?”

    “全凭父皇吩咐。”唐宇低眉颔首。

    唐月气急反笑,他右手指着唐宇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只能又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国主,不好了!李家小少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