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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长谈丹江口

    到家后,王云扯了拖鞋便借帮厨为由让丈夫进一步说话:“默默是不是恋爱了?又是背着我们发语音,又是打电话的。”宁为玉一脸嫌弃地说:“才多大点儿啊,你就不想点儿好。跟他同班的哪个不比他大半旬,谁会跟个小孩儿谈恋爱。兴许是同学间有什么事,不背着家长说不方便,所以就挂了。”

    “那不对啊,要是同学怎么能问你是谁呢?”

    “兴许不是同一个同学呗,这个就是赶巧,我们回来路上从班级群里新加的。——我偷瞄了一眼,那同学叫落日之雁,背不齐是个假小子。”

    “落日、大雁;落日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你还记得咱们年轻时去参加古丽的婚礼,在XJ伊犁河畔看到的么?夕阳在重峦叠嶂里下落,一群大雁如黑云飞进伊犁河;那时我才感受到王勃所抒写的气度。可那绝美的画面总给人一种静美的绝望,那些鸟群在山水之间虽然密密麻麻,却还是显得那样弱小无助。”王云说着,又推了推丈夫,“你不会忘了吧?”

    “我怎么会忘呢?就是在那里有了小生命嘛,你执意要沿着伊犁河向西走,走啊走啊几乎就快天亮了吧,差点没走到月亮上去。古丽还说我们要是肯费些时间,沿着它能走到哈萨克斯坦。”宁为玉说道。

    “那,那首兰波的诗还能为我吟诵么?流浪的幻想。”

    “拳头揣在破衣兜里,我走了,

    外套看起来相当神气;

    我在天空下行走,缪斯!我忠于你;

    哎呀呀,我也曾梦想过光辉的爱情!

    我唯一的短裤上有个大洞,

    ——正如梦想的小拇指,我一路

    挥洒诗韵。我的客栈就是大熊星。

    我的星辰在天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坐在路边,我凝神谛听,

    九月的静夜,露珠滴湿我的额头,

    浓如提神的美酒;

    我在幻影中吟诵,拉紧

    破靴上的橡皮筋,像弹奏诗琴,

    一只脚贴近我的心!”

    宁为玉朗诵着这首他十七岁修行时听到的诗,那是他第一次从武当山下来野游,原是走着大路却不耐烦于行驶车辆的鸣笛,穿入一道溪谷向北,攀岩水道上下。约么有十几个小时,宁为玉跨过丹江口来到了葫芦沟;星夜炯炯,万物清净,鸣虫捞月之际,清风荡波回声;忽也惊起大鸟,似鹤似鹭,在空中连缀出一片云来。

    宁为玉断想不到这里还有别人,正乘着小船靠岸。那几个人打了手电发觉是个道士,便邀请他一起生火野餐。问来得知,这几个人是水利工作者;他们问宁为玉是不是当地人,还说过几年这里可能有大变迁,劝他不要再新修房子了。等他们知道宁为玉并非本地人后,问他何故来此;宁为玉说是看了几册民间故事,说这里曾是女娲伏羲躲在葫芦里逃避大洪水的地方,只听得那几个人啼笑皆非。

    “你很信这个么?”一位略显发福的老人问他。

    “也不是,只觉得奇怪,山林水草虽各自生养精怪,可咱们为何要处处给它增添神秘色彩?明明当地有人居住,并无什么不同,远播出去却传得神鬼互搏,风云变色。”

    “你读过楚辞吧,诗经呢?”一位慈目的阿姨问道。

    “读书时候念过一些,但不甚通。”

    “读过就好,我就可以给你解释。北方农耕文明会破坏掉土地上的原有植被,刀耕火种地夹带着赶跑许多大型生物;人们靠精耕细作来完成饮食获取,也就稍微理性一些,讲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某些植被,比如晒盐用到的蒹葭芦苇;用来烹调的木瓜香桃;而南方因着动物尸体腐烂过快,瘴气横行,人们在与生活环境的抗争中不免对各种动物过渡渲染其超验的一面,其实现代人都知道,除了物理的吃人,少有摄魂取魄的怪物,当然,除了细菌和病毒以外。哎,好多动物天然携带着各种细菌病毒,我们人类也一样,身上的细菌总数比细胞数还要多。所以诗经写实写情,楚辞写意写风。风情都不可少,意实也是如此。文明虽没有高低贵贱,确有生产效率的天差地别。可以很容易地推论,以前的中原地区也像南方这样瘴气横行过,但随着粮食储备所带来的人口扩张,人们便去除了更多的天然野地,也就失去了很多野性的思维,也就是神鬼相杀的不确定性。你看现在的南方,一千多年前的疾苦之地,因为人类的开发从一个小渔村就变成了个大都市。不仅中国如此,全世界都这样;以后的话,随着人口的增长,除去少量的原始地貌,我们几乎会改变或者说开垦一遍地球。”长辫子阿姨摸了摸宁为玉的脸说,“我说的够通俗明白了吧。所有人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原始的生态是一种天赐,但也需要人们的心态调整。比如我对你说,这丹江口是一个绝好的旅游来处,便会有人说这是穷山恶水。一个地方或者一样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用什么观念去看待它才重要。这虽然有点儿以人类自我为中心,却也是一条便宜而不被外来文明侵扰的法宝。”

    当时的宁为玉不知为何问了一句:“你的思维逻辑这么通透,那你相信有外星文明么?”

    围坐在火堆旁的这十来个大人哈哈大笑起来;负责做饭的一位稍年轻的男同志说:“就算他们来了,也不耽误我们吃饭吧?——来来来,香喷喷的烤鱼,地地道道的丹江口翘嘴鲌。”

    “我听说这鱼要清蒸了才好吃呢。”

    “野外作业,有得吃就不错了,来吧各位!——还有你啊,小道士。”

    “这倒是实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我饿得慌。——这会风渐大了,小孙啊,去把借来的几条船给绑紧咯,别再影响我们聊胜于无的开支了!”

    宁为玉一心想着那位阿姨的话,有些想得明白有些想不明白,就好比为何中原地区的人就忽然从茹毛饮血变成了农耕文明呢?是因为人口的聚集导致了生态环境内的生产资料枯竭么?还是说逐鹿中原的战争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文化碰撞和交流的中心,进而导致了交融文明的出现?但他再也没有机会问这个问题了。因为那个晴朗的午夜,勘探队围着火把唱诵了一夜的诗歌,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疑惑将这个美妙的场景打破。也是那个美丽的阿姨,带着她特有的两广口音念诵起兰波的《流浪(幻想)》——

    “我唯一的短裤上有个大洞,

    ——正如梦想的小拇指,我一路

    挥洒诗韵。我的客栈就是大熊星......”

    人类的渺小和人生的渺茫突然给定了一个星系,北斗七星在那里,整个封建的王权天启都是因由它的位置几乎恒定不变。人们热爱永恒的东西,并用它去赞美或者填充自己生命中无法剥开的神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息茧房,如今的算法更是接着智能化的AI无所不用其极可就在十八年前,宁为玉就忽然明白了这些,也从此不为神鬼缠身,眼睛所见尽是光明,万物道化,以自途归——直到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才再次怀疑起来,人心却比那千万理论更难捉摸。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那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般唯诺是从。”王云拉了拉愣怔的丈夫说道:“可想想也是,生活的蝇营狗苟谁又逃得掉呢!哎,诗歌终究是诗歌,虽来着于生活却也远离了生活。”

    “我刚才想起来我跟你说过的丹江口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分不清那些是人是鬼?我跑回葫芦沟公社大队问过,04年并没有一个勘探队借过他们村里的船,临近的几个村子我也问了当时的干部。要不是那夜的开蒙,兴许我还是个喜欢云游的道士,独自带着一个棕榈叶编织的斗笠,做一个欺师灭祖的化缘道士。”

    “我倒希望是那样,也不用把我拉下生活的泥淖,跟你这破落户一起浑浑噩噩地了此残生。”

    “你总是爱说反话。你能不爱我么?”

    “谁说爱了就不可以发脾气,谁说爱了就要死心塌地?人都会变的呀好兄弟,我们在校园里曾那样光鲜亮丽,如今呢?”

    “如今怎么了?父慈子孝,母爱儿亲,咱俩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尽管有时候因为某些观念不和,那也是人之常事。不是说爱情一个身子两个灵魂嘛,总不能你成为我或者我成为你吧。你要明白,循规蹈矩的生活就是如此,它以无聊而重复的确定性让你放弃美的审视,从而陷入自我怀疑。如果你敢于认识到人这一生,所有的东西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就轻松且明白的多。”

    “放心,我肯定带走你!”王云说着,将手里切洋葱的料理刀对向丈夫然后是自己。

    “我愿意。就像我一直跟你说的那样,我会走在你的前面。你根本没必要怀疑,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如果不是爱情冲昏了我的头脑,那就是我命该如此了。”王云对丈夫说着,又放下手里的活计去搂着他的脸吻他。洋葱的刺激性气味在二人的眼睛的弥散,一时间分不清这眼泪是酸是咸。“你总能一遍遍说服我安于现状,可我还是想突然地走出去,你能知道我的这种纠结么,玉?我总跟自己过不去?”

    “我明白,人都想在这一辈子里证明自己,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你满腔抱负,满腹经纶。我懂得你的付出和痛苦,道歉宝贝。——可是一切都要向前看,明天早上太阳会再次升起,那些伟大的人也都已经死去;我们去拥抱风就会跟着风走,我们去种一朵花就要给它浇水施肥。也许伟大的人会有更加伟大的痛苦,我们不能体验,是因为我们选择了卑微地活下去,是因为我们只看到了伟大的人的伟大。”

    “那你觉得我这种纠结是伟大的么?”

    “一定是的,人类总是因为遇到问题才想出更好的理论和实践方案,就是因为纠结才让这世间纷繁复杂——可以说,你为无趣的生活平添了流光溢彩的斑斓,也为后来的解决者把它变成一个心理暗示提供了统计学的前提假设。”

    “你不跟我抬杠的时候,我还是挺爱听你说话的。因为你总是一套一套地没完没了,许多人都迷恋那该死的手机,我却更迷恋玩世不恭的你。”

    “他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能本能地吃喝玩乐,以一种轻松的可爱来消抵生活的虚无主义。可我的云知道她想要什么?于是她变得纠结而多愁善感。”

    “我想要什么呢?我怎么不知道呢!”王云又接着说,“也许我也想人间一遭吃喝玩乐呢?”

    “不,你只是想要我。”

    “嗯,哈哈哈啊哈哈——你说的没错,你可太名贵了哦!”王云笑道,“不过说真的,以前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当局者迷,就是吧你越想抓住或者完全掌握一个什么事物,你就越被它束缚。比如你吧,是我追的你这没错,可当我追到你以后,我就开始不认识你了。你没有我想象得那般好,也没有我想象得那般风流倜傥,好像我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迎着落日追找心头那个幻想着的爱人,而你忽然就站在我的面前,让我的想象烟消云散,只能跟着你往前走。”

    “人越是幻想着一件事,就越远离它;人越是接近一件事,也同样会越弄不清楚。在我们被一个新奇的概念所刚刚包围的时候,我们会清楚地知悉它的边界;但当我们越发靠近,却有更多的概念下的前置性条件概念,像原子论一样被重新定义,夸克、玻色子等等,我们尝试着拆解一样东西,或者用自己构建的概念来穷举一个人,这是四肢那是心肺,最后都将无功而返。因为一切的本质都不是物质客观条件下所能概括的,任何一个东西都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混沌体。现代的科学,只能告诉我们条件结果,并不能为我们无限追问的心找到那个推动宇宙爆炸的第一哲学。作为人一样,我们从一个未知状态忽然宇宙爆炸一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们也就只能追问作为人以后的事。我们陷入自己的情欲也罢,或者陷入自己的科学技术发明也好,总不过都是在人性的混沌表达中伸展或者说摸索人类可能到达的边界。我有一种预感,精神病患者,比我们走得更远,起码在情感方面。”

    “正是这样的心思,让你成为你,不像我一样精神内耗。”

    “静心打坐是真的有用。”

    “收起你的假道学吧,下周元旦假期,我们一起去爬爬山。”

    父母在厨房说话的时候,宁默早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尝试着再次联系到那个“你是谁”的提问者,却又是没有等来任何回复。大象对那女孩儿似乎没了兴趣,它一直粘着宁默说要他给自己取一个专属的名字。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还叫玫瑰花一样,宁默说,你就还叫大象吧,可它并不满意。他似乎被那个女孩儿吸引住了,自己也说不清楚。然后他又不经意地对着大象说道:“那你就叫豫吧,有人说这是一个人牵着一头大象,你看多像我和你。”宁默随口起的名字,大象却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还夸他是个天才,并说要偷偷告诉他一个秘密。

    “你的爸爸曾经看到过我,我们俩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可他太胆小了,少了大丈夫的坚毅果敢。”,豫兴致勃勃地跟宁默说。

    “在哪儿?在我老家么?——你是无梁山镇社树上的尸体?”宁默有点害怕得问,然后义愤填膺地指责道:“为什么要害他?”

    “听我说,小可爱,我并没你现在想的那么坏,我也不是什么树上挂着的尸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我想要阻止却最终没能改变的事实——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去聆听一个没有逻辑的事实。”

    “只有死亡才没有逻辑。”宁默愤怒地说道。

    “不止是死亡,但你这次猜对了。你给了我一个名字,我给了你一些我的气息。”

    “是死亡的气息么?充满了恶灵的诅咒?”

    “不,你别激动,你应该用心感受,而不是说出来,就像你父亲今天在动物园里说的那样——默读,内观。”

    “默读?内观?”宁默警觉而恼怒地重复着豫的话,尝试着扪心自问,它讲的究竟是什么。然后他看见那个女孩儿更多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张脸。她同另外几个少女在西湖边玩水,在曹操号舫船经过的时候偷了湖边垂钓大爷的鱼并把它丢向湖里。然后她们一行人穿过水榭连廊走上西子桥,等着下一趟水上公交经过,给司机扮鬼脸儿。司机是其中一个女孩儿的爸爸,他会鸣三声汽笛。几个少女会快速跑上岸,然后两两开动小电驴和画舫赛跑一样骑回春秋码头。

    “你就不能先想点儿别的么?”豫贱兮兮地笑道。

    “你给我住嘴!”

    “默默啊——能听得见么?”宁为玉开了厨房门,扯着嗓喊儿子,“你妈说元旦去爬山呢,你想去嵩山还是始祖山?”

    “别拿儿子当挡箭牌,我跟你说。你的那点儿鬼心思我还不知道,元旦你们文化宫有筹备活动。”王云鄙夷地向丈夫翻了个白眼说道:“元旦活动结束再去,不给你这个大领导添麻烦!”

    宁默被父亲的话喊了过来,问怎么回事;父亲却说没事儿,就是心情好,想叫一下儿子。

    宁默“切”了一声打算转身回去,不知父亲早就一把抱住了自己,举高高,“哎呦,我腰!”

    “小孩子哪儿来的腰?”父亲依旧沉醉在喜悦的心情里说道。

    “你爸呀,他想带咱们去爬山;问你元旦爬哪个——嵩山还是始祖山?”

    “为什么不爬无梁山呢?我记得小时候还在那儿跟着爷爷奶奶种过花生呢?”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王云责怪儿子道。

    宁为玉也好像突然没有了力气,放下自己手中的孩子。他没有告诉过儿子,自从宁默的奶奶坠崖离世后,爷爷宁守仁再不想看到宁为玉这个招惹邪祟的儿子。有三年了,姑姑也不曾理会过她的哥哥。原本回来过年的宁为瑾,也听到村里跳大神儿的鬼上身说,这劫原是宁为玉要受的,只因其母刘桂香虔诚请神,愿意替儿子受罪;王母娘娘怜悯这爱子心切的妈妈,就又许了她一旬,十二载的阳寿。时辰到了,她便只能跟那牛头马面走。宁为玉看见的镇头社树上的尸体,正是那索人性命的牛头马面。

    因为不想妻子和儿子也被嫌弃,宁为玉索性就让他们先回来禹州的家。王云虽然觉得对不起婆婆,但还是守灵时候烧了些纸钱便离开了。料理完母亲的丧事,父亲找妹妹促膝长谈了很久,可对待自己却严若冰霜。宁为玉想着安慰他们,却被请出门来。父亲还赌气,骂的他狗血喷头,还说永远也不想看到自己。这其间有几次,王云瞒着丈夫带儿子回到过无梁山下的无梁河镇上看自己的老公公,帮买些换季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还嘱咐儿子不准跟宁为玉说。

    宁守仁告诉王云说,其实自己并不迷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是乡里间传开了的话它不真也就真了,自己是怕儿子回来难做人,被人指指点点;索性自己扮恶,少了那许多烦恼。可宁为瑾是真的相信了那跳大神儿的话,尽管自己帮忙开导了一夜,说她母亲的死跟哥哥无关,但收效甚微,只让她觉得自己重男轻女。宁守仁还感慨说,这件事只能让时间来消化了!

    宁默所以当着父亲的面提无梁山,一来是因为他并不觉得爸爸和爷爷之间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隔阂,二来则是因为豫告诉他,有一件有关死亡的秘密,这跟他的父亲也有关系;还有就是他在心底忽然看到了奶奶的死况,当时她在道旁赶羊,被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开着林肯冒险家从背后顶下了山崖。所有盖棺定论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水落石出,我们很有可能跟着前人错误的推论一步步背离真相;所以有人认为,历史是一种当代教育,——也是如此,任何新兴的国家或者地区,都迫不及待地修改他们不曾辉煌的历史;仿佛早于任何其他地理坐标上的文明,都将证明他们的人种伟大——殊不知,他们正是攻陷可能存在的那个文明的蛮族,他们自己从茹毛饮血的冰河世纪,突然用消灭他人的方式摘得了文明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