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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宴

    位于卜鸣所在位置正上方二十多层高的楼顶天台一场热闹的宴会正在举行。

    这是一栋封了顶的烂尾楼,天台边缘甚至连护栏都还没来得及安装。

    夜空幽深,一丝云也没有,一轮红褐色圆月挂在极近的苍穹。

    屋顶乱石瓦砾都被清理一空,地上铺着带有红色祥云花纹图案的地毯。

    地毯上摆着七张古色古香的红木长案,主位坐北朝南,其余六张桌子左右各三张,陪在两侧。

    桌上盘盏相叠,各色美食还在不断地被一队队鼠人高举在头顶送上来。

    主桌后一位红色胡须的大汉箕坐于软厚的巨大坐垫之上,身型又高又壮,身上穿着华贵朱红色锦袍,面如巨盆,五官粗野,水桶一样粗细的脖颈上布满赤红色的火焰花纹,随着大汉呼吸,那花纹蠕动,如同真的火焰在跳跃。此时他两眼微眯,似乎已醉意醺然。

    位于左手边的三位宾客,两男一女,身上衣装有的古雅,有的现代。

    第一位是个圆脸富绅样的中年男人;第二位油头粉面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七八条金链子,黑眼圈,眼袋极大,一副精神不佳的样子;坐在最末的女人一身青色裙衫,二十来岁,瓜子脸,肤若凝脂,发髻高耸,插着翠玉朱钗,时而娇声脆笑,眉眼间蕴满媚色。右手边的三位,一个是光头的粗豪大汉,一个做道者打扮,第三个是为花白头发的老妇人。

    这几人似乎已经吃喝多时,光头大汉两颊酡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举着青铜色的金属酒樽,朝主位的大汉致意,声若洪钟地说:“俺跟你们说,也就是天魔玺位置就十三个,但凡多一位,肯定非祁山大人莫属,俺甚至觉得,祁山大人再过些时日,可以挑战一下排在后面的那几位大人。”

    “说起这个来,我前些日听到些小道消息,”圆脸富商嗓子奸细,“那位大人,就是前朝皇族,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说不定哪个黑月之夜绷不住就——嘿嘿嘿。”

    眯着眼的祁山貘闻言神色一凛,目中红光爆闪,似乎被激起了心中的某种情绪。

    “老金你莫要胡说,”身旁的白袍道者朝姓金的富绅说,“能成为掌玺者的,哪个没点手段。”说着顿了顿,朝向主位,“我倒是好奇,祁山大人,你今天请我们来赴宴,不怕引起松山这边那什么的注意?”

    “哈哈哈,”光头大汉爆发大笑,“苟老道你是不是刚出关啊,松山府的斩玉师两个月前几乎全队被灭,听到这个消息,俺忍不住喝了一夜,你正好提起来,来来来,咱们再举杯庆贺一下,这些年被那个姓熊的欺辱太甚,哼,可惜,老子事先不知道,不然非要赶过去杀两个解恨。”

    光头一说,大家纷纷举杯庆贺。

    放下酒杯,穿金戴银的年轻人提起话茬:“我怎么听说又从燕山郡总部调来一位坐镇的。”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鸡皮鹤发的老妇人也开口道,嗓音如同乌鸦,“听燕山那边的人说,新来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光头大汉闻言立刻紧张起来:“快说说,怎么个狠法,若真是难惹,我等也好早做打算!”

    “只知道是跟脚是五庐之一的白石辛家,”老妇伸着脖子讲,“都传蛇老怪就是死在他手里,不确信。三年前,蛇老怪在燕山郡景山府搞了个酒楼,叫什么天下第一楼,明面上做凡人生意,私底下偷偷种玉果享用,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引得那位独身上门……据说那人进去后,无声无息,连打斗声都没有,蛇老怪就失踪了。这意味着什么,B级的蛇老鬼,可能连人家底牌都没摸到人就无了。我估计不是在骨牢山关着就是当场化灰了。”

    “蛇老怪?这远古凶人都被干掉了!这么说,这位不比姓熊的差啊!”光头声音颤抖,面色泛白,脑门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毛坦,瞧你吓得,”黑眼圈小伙指着光头嘲笑,“亏你长得又粗又壮,怎么光长肉不长胆子啊!哈哈哈哈”

    “蛇老怪可是B级大佬,”毛坦哭丧着脸,“我一个C级的杂鱼,多亏没长什么胆子,才能活到现在,我可还想再——”

    光头正说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我说祁山大人,说好的玉宴,啥时候开始啊?”青衣女人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困倦至极。

    一直未作声的红胡子壮汉站起身来,拍了拍巴掌:“胡妹子说的是,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

    “等等,”胡姓女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眼睛转了转,“您看要不这样,我们今天自助一把,到您的园子里自己摘着吃,省得还得在这里枯等。”

    “这个主意好,”姓金的富商鼓掌赞同,“能不能开出极品玉果,全凭个人造化。”

    “你们觉得如何?”红胡子壮汉扫视其余几人。

    “好好,很有野趣。”苟老道捋这下巴上的长胡子笑着说。

    “老太婆也同意。”老妇人道。

    “胡玖姑娘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黑眼圈小伙朝青衣女郎谄媚一笑。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下楼吧!”红胡子大汉挥挥手。

    “太好了,赶紧吃完,咱们赶紧撤,万一那姓辛的找来可就麻烦了。”光头拍着胸口说。

    随后,一行人从近处一个破漏的大洞逐个跃下。

    *****

    据烂尾楼三十公里外的松山府市区,一栋直插天际的摩天大楼,顶端镶嵌着“云顶”两个硕大的闪着耀眼白光的灯牌。距离那两个字不远的七十层的露台,倚着栏杆靠着一位头发火红,扫把一样形状的年轻男子,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的圆月发呆。

    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清俊,浓眉大眼,身型瘦高,上身是红色火焰花纹衬衫,下身是黑色齐膝短裤,脚踩一双赤红色的高帮运动鞋。

    透过他身后开着的门,能窥见室内流光溢彩,舞台上高雅的管弦乐图演奏着舒缓的音乐,下面宴会厅里正举行一场西式冷餐酒会,一位位西装革履、华美长裙的男男女女,三五一堆第聚在一起聊天,手里端着红酒或香槟,穿白衬衫黑领结的侍者端着酒盘在人群中串流。

    显然,男人这身衣服同后面的场景格格不入,当然,格格不入的不仅仅是衣着,还有他的神情。

    一位身着黑色低胸晚礼服的艳丽女郎款款从里面走出来。

    她面容清雅,看起来说十八九岁也行,二十多岁也可以,身材高挑,头发盘起,在头顶扎着一个发髻,一个皇冠形状的钻石发箍束在发髻上,脖颈细长,一条闪闪发光的宝石项链系在其上,沉甸甸的绿宝石坠子正好位于沟壑上方。

    婀娜地行至男子身前,女郎优雅转身,背靠着护栏,将手里的一杯红酒递给男子:“辛乙木队长,这可是专门为你召开的欢迎晚宴,多少配合一点嘛!”

    辛乙木接过红酒,对女人展露在面前的深深沟壑视而不见,满脸怨气,声音粗狂地骂骂咧咧:“有这时间,我在家玩两局游戏不香么,搞什么劳什子宴会,把老子当猴耍,东方业那个混蛋,说得好听,我看就是想让我出洋相,给自己长脸,这帮混蛋,满肚子花花肠子……大熊堕魔事件,调查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眉目,真是急死我了。”

    女人上下打量辛乙木,心想你穿成这样明摆着就是来出洋相的啊!

    “东方啊,他有自己的打算——”女人喝了口香槟,语气里蕴含着理解的味道。

    “联盟里就是他这样的人太多,”辛乙木粗暴打断女人的话,“搞得他娘的一团乌烟瘴气,三江郡玉祸频发,不思整治,反而把心思都用在结党营私上面。”

    “可别这么说,东方搞钱是把子好手,”女人眨了眨长睫毛的眼睛,“每个人都有可观的一面,上个月的长老联席会议,东方是受了表彰的,你这话听着像是喝醉了,反正,我就当醉话听了。”

    “唉,所以我真是腻烦死了,”辛乙木眉头皱起,“从总部到分部都一个他妈的样子。”

    “你知道有个词叫和光同尘吗?你应该多参加一些社交,家里那些老头子对你还是有些期望的。”

    辛乙木像是挥刀一样凌厉地挥手:“免了,最好是别有什么期望。”顿了顿,不满地瞪了女郎一眼,“苏韵,你以后再说这些话就别来找我了。”

    叫做苏韵的女郎挑了挑眉,似乎要说什么,却被辛乙木抬手打断。

    只见他一口喝干高脚杯里的红酒,顺手递给苏韵,接着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耳旁。

    “喂,我是辛乙木……能确定么?……哪个方向?距离?……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辛乙木把手机又递给女郎:“帮我收着,回来找你拿。”

    见她两手都拿着酒杯,只好塞在沟壑里。

    “喂,你有点讨厌啊!”苏韵幽怨皱眉,又问:“你这是要走?”

    “西南方向,检测器报告能量波动的厉害,怀疑是有数名玉奴聚集,说不定是血宴,这几天治安署那边报告了多名市民失踪事件,我得去看看,”说着,辛乙木轻盈地一跃而起,两脚站在栏杆上。

    “唉?你要干什么?”苏韵吓得花容失色,“你快下来,乘电梯,你不想监察部的人投诉你吧?”

    风吹动辛乙木的红色头发,火焰一样狂舞:“随便投诉,老子接着。”说罢身子陡然坠落。

    苏韵伸头朝下张望,只见辛乙木坠落到半截,身体豁然化成一团火流星。

    她气得蹙眉跺脚,手指按按右耳朵,嘴唇翕动,不知道在和谁汇报什么。

    大约三五秒后,辛乙木轰然坠落在地。

    伴随着“砰”的巨响,厚石板砌成的地面瞬间出现一片面积在五平方米左右的蛛网般裂痕。

    辛乙木散去一身火焰,一身衣服竟然也诡异地完好无损。

    将两只脚从地面拔出,风淡云轻地向上捋了捋扫把一样的头发,径直朝路边停着的一辆红黑涂装摩托车走去。到近前,迈腿跨坐其上,插入钥匙,扭动。造型夸张的摩托发出怪兽一样的轰鸣,前轮飞速旋转,高高扬起,后轮在沥青路面摩擦出一股黑烟,下一秒,箭矢一样蹿出去。

    等他离开,身穿安保制服的人胆战心惊地到跟前察看,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胆大的路人。

    只见裂痕中央有两个深十公分的脚印,周遭石板泥土皆被高温碳化。

    过来围观的路人中有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黑色风衣,戴着茶色墨镜。

    明明没下雨,他却古怪地撑着一把黑伞。

    连同保安在内的几人看到地面上残留的痕迹一边啧啧惊叹,一边掏出手机正欲拍照。

    忽然,天空没来由地下了一阵雨,雨滴掉落在他们的额头和身上,眨眼间就渗入皮肤。

    正要拍照的路人身体一僵,瞳孔中闪过一道绿芒,随后愣了愣,下一秒收起手机,转身离开。

    那位保安大哥则两手叉腰,朝四周愤怒大喝:“刚刚谁他妈的在这儿崩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