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杯水车薪（遭遇暴力催收的电商掌柜）
本章人物简介：
★友泰：经营女裤的电商掌柜，曾经风光无限，当下因经营不善，现在债务缠身，被上门催债
★黑三儿：Z城郊区专放高利贷的坏人，是友泰的债主，带领一群混混暴力催收友泰办公室
★楠子：十八线艺术家，是友泰做图像设计时的老师，也是阿布的高中同学兼铁哥们
★阿布：开城民营企业福美来的总经理，曾经是世界500强企业CK的高层管理经理人
不管表面承认与否，大部分创业的人都在不会满足自己的现状，潜意识里很明确，希望自己能鱼跃龙门。其实，大家都清楚只有跳过龙门的才能变成龙，自己大概率是跳不过去的。但如果不去试上一试，总是不能死心。
于是大家就前赴后继的朝着龙门游了过来。哪曾想到，不仅没有跳过这龙门；居然不经意间就被淋满了香气扑鼻的汤汁，摆放在盘子里，端上了餐桌。
“事实上，每一条咸鱼，都曾经豪情万丈，奈何野心与自身实力实在无法匹配，每一次搏杀，都需要用自己的鳞片换取资本，鳞片终于剥尽，唯一能换取资本的就只剩下了灵魂。
曾经的无畏战士，突然就变成了满嘴谎言的混蛋，被人弃若敝履，终究开始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行径，然而这样做的唯一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自我救赎，换来重新回到水中的机会罢了。“
这段话，是友泰在得知自己被列入被执行人的“老赖”名单时，深深的一番感慨。话听起来虽然粗糙了点，但在这个商品社会上，整日都在发生着鲜鱼变咸鱼的故事。
有些鲜鱼鳞甲丰满，却喜欢躺平在水沟边，哪怕是摇动一下尾鳍，他也感觉是多余的，太伤神、太累；然而去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咸鱼，即便是已经被筷子夹得只剩下了骨头，他的脑子却依旧在徜徉在美梦中，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天选之子，煎炸烹烤的疼痛不过是虚幻的想象，现状不过是被魔怪施了障眼法，而自己的梦，才是真正的现实。
不知道是咸鱼忘记了自己身份；还是梦想依旧在鼓励着咸鱼，总归说来，咸鱼和梦想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记得当年它在水中欢蹦活跳的时候，满脑满肚子的全都是梦想。
“躺平？任人摆布？那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我就是一条“晒干的清道夫”，哪怕只有一碗水，也要使劲摇动尾巴，跳回到本该属于我的江河湖海中！”友泰闭着眼睛，狠狠吸了口烟，自言自语地说。
★
早上，刚刚走进楼梯，友泰就嗅到了一股煞气，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员工和人争执的声音，他赶紧快步上楼。工作室的门大开，几十台电脑都被拔了线，整齐的码放在楼梯间，小仓库里整包整包的裤子都被搬了出来，堆放在门口工作间的空地上，几个刺龙画虎的彪形大汉四仰八叉地散坐在柜机空调前吹着凉风，手里的烟灰胡乱的飘着。
“泰哥，他们大清早就来了，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一个员工凑过来，小声告诉他。友泰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走向办公室。
友泰早就预感到黑三儿会带人来讨账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王八蛋会搞得这么狠。去年夏天，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黑三儿，他是在近郊做水泥大沙生意的，在黄河边上有一个沙场，听说是有开采资质的，家庭背景深厚。黑三儿放高利贷，他要的利息相当高。但友泰没有办法，他在淘宝平台的贷款到期后被降低了额度，着急补仓进货，临时拆借了他50万。
本来按照友泰的生意状况，在半年内还清本金和利息是很轻易的事。可没想到，更郁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大半年的时间，在淘宝的平台上突然冒出来很多的同行，并且都是上来就血拼价格的。
友泰的经营毛利本身就不算高，这些所谓的同行在做活动的时候，甚至打出了比自己进价都要低的价格。裤子的版型，材质，颜色，各个方面基本上一模一样，连友泰的供应商都说不清楚原因，这直接造成了友泰的店铺业绩持续下滑，淘宝平台的贷款政策依据店铺销售业绩作为最直接参考的，所以，额度一降再降，几轮下来，别说是还账了，连支付利息都困难，毕竟有这么大的摊子，不赚钱就是赔钱。
★
黑三儿一大清早就带了一帮鱼龙混杂的弟兄来到了友泰的工作室，给这帮混混安排完事情，他就坐到了友泰办公室，冲上茶水，静候佳音了。
看到友泰进屋，黑三儿连忙起身，笑眯眯地凑近友泰。“抽烟抽烟”，友泰接着烟，坐了下来。“喝茶喝茶，”黑三儿又递上了小茶碗，友泰朝桌子上扫了一眼，眼珠子差点崩出去。
“哎呀，这是老伙计从云南给我寄来的金丝老班章啊。“
“嗨，兄弟，茶的事好说，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饼”。黑三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这个账，你可不能一拖再拖啊。”
“三哥，你也看到了我当前的状态，的确是经营不善，你给我点时间，这马上就是双11了啊，如果顺利，连本带息的一次都能还给你的。”友泰陪着笑脸，低声乞求黑三儿。
“我的账，其实一点都不急，但是我的弟兄们都得养家糊口啊，你看我们这天天搬水泥大沙，干体力活的，老实本分，泰老板，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们啊”。黑三儿摆出一副奇怪的可怜口吻，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压抑。
“今天收不到账，就算我说行，门口的那帮伙计也不会同意啊。”黑三儿有意识加大了嗓门，只听“哗啦”一声响，友泰知道是鱼缸碎了。几个声音在喊。“快，把卫生间的盆拿来，”，“这鱼太大了，放不下啊”，屋外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合着各种尖利的声音。友泰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哎呀，泰哥，你这大金龙还有泥鳅吃啊，”，黑三儿用手指头敲着桌子旁的小鱼缸，“我们兄弟现在可都是吃屁屙风了。”黑三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泰哥你想想法，哪怕是把利息先给付了也行啊。”
“我现在就想办法，三哥，你安抚一下兄弟们，多谢多谢。”友泰站起身来，抱拳作揖。
“好的好的，我去外面我去外面，不打扰泰总办正事。”黑三儿嘿嘿笑着，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不忘扭过头来，轻轻把门关上。
“咋他妈回事，我和泰哥谈个事，你们急个蛋，泰哥生气了，你们的工资一个屁都没有！”友泰听到黑三儿一通装模作样地训斥，屋外顿时恢复了平静。
所谓的“办正事”，其实就是让友泰联系人筹钱。友泰知道不拿出来点钱，今天肯定是躲不过了。可是，现在对友泰而言，已经没有了可是。
前两年那段时间，全力拼杀服装市场，为了保证资金不掉链子，友泰对周边的亲戚朋友发起众筹，他的利息是远高于银行的。因为是熟人，加上友泰总是给村里人的感觉是做大生意的，所以众筹进行的很顺利。再后来，友泰各种借贷都运转不动的时候，友泰甚至发动了身边所有的人办信用卡，再次承诺了高额的回报利息。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是层层都衔接不上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总是变幻无常，谁也没有料到，阿里巴巴的平台居然叫停了友泰店铺的贷款服务。友泰只能进行了这次迫不得已的拆借，准确的说，就是高利贷，是那种打滚的利息。想到这里，友泰叫苦不迭。
友泰点上一支烟，蜷坐在圈椅里。这四把圈椅和茶台老板桌，价格不菲，是他上个月去找李面包要账的时候，李面包抵账给他的，据说是10万买的，还特意拿了一张真真假假的发票，硬是抵掉了6万多块钱的货款。没办法的，如果不同意抵账，恐怕就只能拿着欠条无限期的等下去了。
大家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因为同样都做电商，同样做服装而已。认识和交往没有啥感情基础，纯粹是赤裸裸的利益互动。有很大可能，有些人就会突然消失，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见到的。李面包在破败后还能提醒友泰的债主身份，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梦想着，能有机会在服装电商这个行业上再捞一笔罢了。
友泰把自己的电话通讯录翻看了几遍，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或许是会借钱帮他度过难关的。
砰砰砰，门又被敲响了，友泰没有抬头，“三哥，别催，我正在联系朋友。”
门吱呀一声，探出半个脑袋，“泰哥，是我...”。
“进来吧”，友泰招呼到，是乐乐，她没有说话，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哎，什么情况？”友泰抬起头来，他很清楚，这是乐乐来救驾了。
“我刚发微信给你，你没有看吧。”乐乐认真地说，“我办的信用卡，额度3万，先用着救救急吧”。
看着乐乐离开办公室，友泰的眼中有一丝光亮闪了又闪，三万块钱，在债台高筑的友泰这里，实在是杯水车薪。却让他焦躁的心理暂时平复了一下，毕竟还是有人对他这个败军之将给予厚望的。
友泰把信用卡放进抽屉，接连拨打了几个电话。
不出意外，占线和不接听，是最正常的反应，友泰生意失败，已经是业内的故事，避之不及也算情理之中。
最亲的堂哥梁四方，听友泰讲了半晌困难，告诉他只有两千块钱私房钱，媳妇儿管得紧，一时半会儿凑不出那么多。
友泰考虑再三，拨通了楠哥的电话。没等友泰把话说完，楠哥就说了一句，“你在办公室等我吧，咱们见面”。
楠哥又称“楠子”，他是友泰的老同事，是友泰最早学平面设计时的师傅。友泰创业最初期的本金，就是楠子借给他的。
★
跟楠子一起过来帮友泰解围的，是楠子的铁哥们阿布。俩人上楼的时候说说笑笑，摆出了一副老友来访的样子。
“伙计，稍让一下。”阿布对倚在门框上的光头笑着说，他仔细盯着光头肩膀上绣的猛虎，示意给楠子，“好看，楠哥，这个下山虎好看。”这旁若无人的动作，好像把一众混混视如空气，让光头感觉有点不自在。
“这样吧，我的卡里有10万，先给你，其他的随后再说，可行？”楠哥从摄影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卡包，又从卡包里抽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抬头笑着看看黑三儿。
“这哥们儿板正啊，泰哥，你牛逼啊，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哥们儿！”，黑三儿说的是实话，在道上混这么多年，这样的义气还真见的不多了。
“不过这位哥，我们要的是现金，是给工人们发工资用的”，黑三儿凑近楠子，笑嘻嘻地说。
“那就是同意了，我这就去银行取钱。”楠子收起银行卡，和阿布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泰兄弟，你混得怪铁啊，有这样伙计，”黑三儿又重复了这句话，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催讨这么多年，这么冷静沉着、不卑不亢，带现金过来救火的，第一次见，这简直就是TM的警匪电影里的桥段。
不多会儿，二人就回来了。楠子把一捆十万元现金放在了桌子上。现金的外面紧紧地绑着塑料扎带。“点一下数目吧”，楠子看着黑三儿。
“这位伙计，是做啥大生意的啊？”收了现金，友泰趴在桌子上重新写了新的借条。这空档，黑三儿向楠子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是跟别人跑腿的，那是我们老板”，楠子摆头指了下阿布，来之前他和阿布就简单做了个小彩排，此时的阿布，一副旁若无人，正拿着一条牛仔裤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这群讨债的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黑三儿有点摸不准俩人的来头，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黑三儿尴尬的笑了笑，感觉今天闹得也算是适可而止了。带人下了楼，黑三儿围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又转了两圈，不是车多豪，5位数字的车牌也算普通。只是前挡风下摆着的“省政府通行证”，让黑三儿的手有点颤抖。
“三哥，刚才那俩家伙吊得狠啊，尤其那个壮壮的，看那个眼神，我就想扇他一耳光。”光头开车，他扭头对黑三儿说。“还有啊哥，咱们今天是不是有点便宜那个友泰了。”
“滚蛋吧，你一个耳光，搞不好咱们今天就得进去喝稀饭了！”黑三儿大声训斥光头，“眼睛别TM往小姑娘身上乱扫，你可知道今天来的俩人是干啥的么！”
★友泰：经营女裤的电商掌柜，曾经风光无限，当下因经营不善，现在债务缠身，被上门催债
★黑三儿：Z城郊区专放高利贷的坏人，是友泰的债主，带领一群混混暴力催收友泰办公室
★楠子：十八线艺术家，是友泰做图像设计时的老师，也是阿布的高中同学兼铁哥们
★阿布：开城民营企业福美来的总经理，曾经是世界500强企业CK的高层管理经理人
不管表面承认与否，大部分创业的人都在不会满足自己的现状，潜意识里很明确，希望自己能鱼跃龙门。其实，大家都清楚只有跳过龙门的才能变成龙，自己大概率是跳不过去的。但如果不去试上一试，总是不能死心。
于是大家就前赴后继的朝着龙门游了过来。哪曾想到，不仅没有跳过这龙门；居然不经意间就被淋满了香气扑鼻的汤汁，摆放在盘子里，端上了餐桌。
“事实上，每一条咸鱼，都曾经豪情万丈，奈何野心与自身实力实在无法匹配，每一次搏杀，都需要用自己的鳞片换取资本，鳞片终于剥尽，唯一能换取资本的就只剩下了灵魂。
曾经的无畏战士，突然就变成了满嘴谎言的混蛋，被人弃若敝履，终究开始了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行径，然而这样做的唯一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自我救赎，换来重新回到水中的机会罢了。“
这段话，是友泰在得知自己被列入被执行人的“老赖”名单时，深深的一番感慨。话听起来虽然粗糙了点，但在这个商品社会上，整日都在发生着鲜鱼变咸鱼的故事。
有些鲜鱼鳞甲丰满，却喜欢躺平在水沟边，哪怕是摇动一下尾鳍，他也感觉是多余的，太伤神、太累；然而去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咸鱼，即便是已经被筷子夹得只剩下了骨头，他的脑子却依旧在徜徉在美梦中，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天选之子，煎炸烹烤的疼痛不过是虚幻的想象，现状不过是被魔怪施了障眼法，而自己的梦，才是真正的现实。
不知道是咸鱼忘记了自己身份；还是梦想依旧在鼓励着咸鱼，总归说来，咸鱼和梦想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记得当年它在水中欢蹦活跳的时候，满脑满肚子的全都是梦想。
“躺平？任人摆布？那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我就是一条“晒干的清道夫”，哪怕只有一碗水，也要使劲摇动尾巴，跳回到本该属于我的江河湖海中！”友泰闭着眼睛，狠狠吸了口烟，自言自语地说。
★
早上，刚刚走进楼梯，友泰就嗅到了一股煞气，似乎还听到了自己员工和人争执的声音，他赶紧快步上楼。工作室的门大开，几十台电脑都被拔了线，整齐的码放在楼梯间，小仓库里整包整包的裤子都被搬了出来，堆放在门口工作间的空地上，几个刺龙画虎的彪形大汉四仰八叉地散坐在柜机空调前吹着凉风，手里的烟灰胡乱的飘着。
“泰哥，他们大清早就来了，你的电话一直关机打不通”，一个员工凑过来，小声告诉他。友泰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走向办公室。
友泰早就预感到黑三儿会带人来讨账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王八蛋会搞得这么狠。去年夏天，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黑三儿，他是在近郊做水泥大沙生意的，在黄河边上有一个沙场，听说是有开采资质的，家庭背景深厚。黑三儿放高利贷，他要的利息相当高。但友泰没有办法，他在淘宝平台的贷款到期后被降低了额度，着急补仓进货，临时拆借了他50万。
本来按照友泰的生意状况，在半年内还清本金和利息是很轻易的事。可没想到，更郁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大半年的时间，在淘宝的平台上突然冒出来很多的同行，并且都是上来就血拼价格的。
友泰的经营毛利本身就不算高，这些所谓的同行在做活动的时候，甚至打出了比自己进价都要低的价格。裤子的版型，材质，颜色，各个方面基本上一模一样，连友泰的供应商都说不清楚原因，这直接造成了友泰的店铺业绩持续下滑，淘宝平台的贷款政策依据店铺销售业绩作为最直接参考的，所以，额度一降再降，几轮下来，别说是还账了，连支付利息都困难，毕竟有这么大的摊子，不赚钱就是赔钱。
★
黑三儿一大清早就带了一帮鱼龙混杂的弟兄来到了友泰的工作室，给这帮混混安排完事情，他就坐到了友泰办公室，冲上茶水，静候佳音了。
看到友泰进屋，黑三儿连忙起身，笑眯眯地凑近友泰。“抽烟抽烟”，友泰接着烟，坐了下来。“喝茶喝茶，”黑三儿又递上了小茶碗，友泰朝桌子上扫了一眼，眼珠子差点崩出去。
“哎呀，这是老伙计从云南给我寄来的金丝老班章啊。“
“嗨，兄弟，茶的事好说，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饼”。黑三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这个账，你可不能一拖再拖啊。”
“三哥，你也看到了我当前的状态，的确是经营不善，你给我点时间，这马上就是双11了啊，如果顺利，连本带息的一次都能还给你的。”友泰陪着笑脸，低声乞求黑三儿。
“我的账，其实一点都不急，但是我的弟兄们都得养家糊口啊，你看我们这天天搬水泥大沙，干体力活的，老实本分，泰老板，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们啊”。黑三儿摆出一副奇怪的可怜口吻，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压抑。
“今天收不到账，就算我说行，门口的那帮伙计也不会同意啊。”黑三儿有意识加大了嗓门，只听“哗啦”一声响，友泰知道是鱼缸碎了。几个声音在喊。“快，把卫生间的盆拿来，”，“这鱼太大了，放不下啊”，屋外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合着各种尖利的声音。友泰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哎呀，泰哥，你这大金龙还有泥鳅吃啊，”，黑三儿用手指头敲着桌子旁的小鱼缸，“我们兄弟现在可都是吃屁屙风了。”黑三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泰哥你想想法，哪怕是把利息先给付了也行啊。”
“我现在就想办法，三哥，你安抚一下兄弟们，多谢多谢。”友泰站起身来，抱拳作揖。
“好的好的，我去外面我去外面，不打扰泰总办正事。”黑三儿嘿嘿笑着，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不忘扭过头来，轻轻把门关上。
“咋他妈回事，我和泰哥谈个事，你们急个蛋，泰哥生气了，你们的工资一个屁都没有！”友泰听到黑三儿一通装模作样地训斥，屋外顿时恢复了平静。
所谓的“办正事”，其实就是让友泰联系人筹钱。友泰知道不拿出来点钱，今天肯定是躲不过了。可是，现在对友泰而言，已经没有了可是。
前两年那段时间，全力拼杀服装市场，为了保证资金不掉链子，友泰对周边的亲戚朋友发起众筹，他的利息是远高于银行的。因为是熟人，加上友泰总是给村里人的感觉是做大生意的，所以众筹进行的很顺利。再后来，友泰各种借贷都运转不动的时候，友泰甚至发动了身边所有的人办信用卡，再次承诺了高额的回报利息。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是层层都衔接不上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总是变幻无常，谁也没有料到，阿里巴巴的平台居然叫停了友泰店铺的贷款服务。友泰只能进行了这次迫不得已的拆借，准确的说，就是高利贷，是那种打滚的利息。想到这里，友泰叫苦不迭。
友泰点上一支烟，蜷坐在圈椅里。这四把圈椅和茶台老板桌，价格不菲，是他上个月去找李面包要账的时候，李面包抵账给他的，据说是10万买的，还特意拿了一张真真假假的发票，硬是抵掉了6万多块钱的货款。没办法的，如果不同意抵账，恐怕就只能拿着欠条无限期的等下去了。
大家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因为同样都做电商，同样做服装而已。认识和交往没有啥感情基础，纯粹是赤裸裸的利益互动。有很大可能，有些人就会突然消失，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见到的。李面包在破败后还能提醒友泰的债主身份，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梦想着，能有机会在服装电商这个行业上再捞一笔罢了。
友泰把自己的电话通讯录翻看了几遍，拿起铅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或许是会借钱帮他度过难关的。
砰砰砰，门又被敲响了，友泰没有抬头，“三哥，别催，我正在联系朋友。”
门吱呀一声，探出半个脑袋，“泰哥，是我...”。
“进来吧”，友泰招呼到，是乐乐，她没有说话，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哎，什么情况？”友泰抬起头来，他很清楚，这是乐乐来救驾了。
“我刚发微信给你，你没有看吧。”乐乐认真地说，“我办的信用卡，额度3万，先用着救救急吧”。
看着乐乐离开办公室，友泰的眼中有一丝光亮闪了又闪，三万块钱，在债台高筑的友泰这里，实在是杯水车薪。却让他焦躁的心理暂时平复了一下，毕竟还是有人对他这个败军之将给予厚望的。
友泰把信用卡放进抽屉，接连拨打了几个电话。
不出意外，占线和不接听，是最正常的反应，友泰生意失败，已经是业内的故事，避之不及也算情理之中。
最亲的堂哥梁四方，听友泰讲了半晌困难，告诉他只有两千块钱私房钱，媳妇儿管得紧，一时半会儿凑不出那么多。
友泰考虑再三，拨通了楠哥的电话。没等友泰把话说完，楠哥就说了一句，“你在办公室等我吧，咱们见面”。
楠哥又称“楠子”，他是友泰的老同事，是友泰最早学平面设计时的师傅。友泰创业最初期的本金，就是楠子借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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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楠子一起过来帮友泰解围的，是楠子的铁哥们阿布。俩人上楼的时候说说笑笑，摆出了一副老友来访的样子。
“伙计，稍让一下。”阿布对倚在门框上的光头笑着说，他仔细盯着光头肩膀上绣的猛虎，示意给楠子，“好看，楠哥，这个下山虎好看。”这旁若无人的动作，好像把一众混混视如空气，让光头感觉有点不自在。
“这样吧，我的卡里有10万，先给你，其他的随后再说，可行？”楠哥从摄影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卡包，又从卡包里抽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抬头笑着看看黑三儿。
“这哥们儿板正啊，泰哥，你牛逼啊，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哥们儿！”，黑三儿说的是实话，在道上混这么多年，这样的义气还真见的不多了。
“不过这位哥，我们要的是现金，是给工人们发工资用的”，黑三儿凑近楠子，笑嘻嘻地说。
“那就是同意了，我这就去银行取钱。”楠子收起银行卡，和阿布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泰兄弟，你混得怪铁啊，有这样伙计，”黑三儿又重复了这句话，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催讨这么多年，这么冷静沉着、不卑不亢，带现金过来救火的，第一次见，这简直就是TM的警匪电影里的桥段。
不多会儿，二人就回来了。楠子把一捆十万元现金放在了桌子上。现金的外面紧紧地绑着塑料扎带。“点一下数目吧”，楠子看着黑三儿。
“这位伙计，是做啥大生意的啊？”收了现金，友泰趴在桌子上重新写了新的借条。这空档，黑三儿向楠子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是跟别人跑腿的，那是我们老板”，楠子摆头指了下阿布，来之前他和阿布就简单做了个小彩排，此时的阿布，一副旁若无人，正拿着一条牛仔裤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这群讨债的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黑三儿有点摸不准俩人的来头，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黑三儿尴尬的笑了笑，感觉今天闹得也算是适可而止了。带人下了楼，黑三儿围着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又转了两圈，不是车多豪，5位数字的车牌也算普通。只是前挡风下摆着的“省政府通行证”，让黑三儿的手有点颤抖。
“三哥，刚才那俩家伙吊得狠啊，尤其那个壮壮的，看那个眼神，我就想扇他一耳光。”光头开车，他扭头对黑三儿说。“还有啊哥，咱们今天是不是有点便宜那个友泰了。”
“滚蛋吧，你一个耳光，搞不好咱们今天就得进去喝稀饭了！”黑三儿大声训斥光头，“眼睛别TM往小姑娘身上乱扫，你可知道今天来的俩人是干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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