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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清道夫与长生不老

    阿兰达蒂驾驭下的黑马就像一条已经在沼泽中存活许久的黑鱼一样,它熟稔的遇坑避坑,见树躲树,像是一道可以拐弯的急速水箭一样,扬着大片水花,蜿蜒间向着远方射去。

    “咱们有必要这么快吗?”

    “问一路了,不烦吗?”

    阿兰达蒂咧嘴迎着风,满脸兴奋地驾驭着黑马在这密林沼泽间辗转腾挪。

    “我怀疑你就是自己想骑快马而已!”

    秦观拨开阿兰达蒂随着风打在自己脸上的发丝,探过脑袋大声喊道。

    “爽!!”阿兰达蒂笑着大声喊道。

    “玩够了的话就骑慢点吧!我快受不了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附近还有其他聚集地,我们不能慢下来,慢下来再想跑就跑不掉了!”

    “有意思吗?!我也不是个傻子!还骗我?!快停下来!”秦观喊道。

    “来了。”阿兰达蒂说道。

    一帮像是泥人一样的家伙们手持木矛,大声呼唤着,突然出现在了沼泽当中!

    看那模样,明显是专门为了围堵二人而来的!

    他们紧锣密鼓的快速分散站位,不一会儿就将黑马所有能够通过的路径挡了个严严实实!数不清的泥人开始接二连三的从沼泽中冒出来,他们个个手持木矛,不到几秒便把秦观二人的外围再次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能从最前一排中泥人的表情里看到害怕,但他们手中举着的木矛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迹象!

    但凡今天秦观和阿兰达蒂不是骑着这头黑甲战马!

    或者听从了秦观的意见,在这里放缓速度!

    二人几乎没有任何希望能够突出重围!

    “这是些什么?!”

    秦观看着像是凭空闪现出来的一群群的人头,惊讶地说道。

    “清道夫!”阿兰达蒂顶着风大声回应道。

    伴随着她的回答,黑马势不可挡地将一个已经贴在自己身前的泥人撞飞了出去!那人手中的木矛在接触到黑马的瞬间就被彻底粉碎!但黑马胸前的马甲却连一丝明显的划痕都不曾留下,继续奔腾着那健硕的四肢向前跑去!

    “清道夫!捡漏的!那些被大湖追捕,无处可逃的人都会选择往沼泽里跑,这里面常年起着大片的雾气,枯树林又多,进来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他们就在这里面等着,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秦观闻言看着这些满身泥泞,如同一桩桩移动的“珊瑚”似的清道夫们从自己身边呼啸着掠过,心中对大湖这片区域的恐惧更浓郁了几分,并再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来这里了。

    阿兰达蒂拨下马甲上的“挡眼”,双腿用力一夹,战马腹间吃痛嘶鸣着再次提速!呼啸着撞开一个又一个试图上前阻拦的清道夫,转瞬便出了沼泽的区域!

    直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没了沼泽的模样后,黑马的速度这才缓缓降了下来。

    阿兰达蒂的状态极佳,她面色微红的喘着粗气,勒马在一旁来回踱步,面带着明显的笑意看向正弯腰俯身在一旁呕吐的秦观。

    “你这么孱弱的身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秦观摆摆手表示不想和她说话,继续低着头酝酿着下一波吐意的到来。

    “这里已经离“沼泽”很远了,你实在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去地下城的路途还很远,不在这一时半刻上。”

    “给我一棵草。”秦观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说道。

    “草?”阿兰达蒂疑惑道。

    “就那个白色的,能吃的草,难吃归难吃,但它能让我舒服些,再吐肠子就该被吐出来了!”

    “它不叫草!它有名字!”阿兰达蒂生气地引导着黑马上前用力撞了撞秦观说道。

    秦观稳了稳身形,抬起头发现阿兰达蒂是真的生气了,只能讪讪地继续补充着:“好,就那株白色的,味道辛苦的植物,能给我一株吗?”

    “它叫白莹花!怎么连你们白舱的人也这么没文化?!”阿兰达蒂恼怒着拿出一株扔给秦观。

    秦观忙不迭地将白莹花塞入口中,随着那股辛苦味道入喉,想吐的冲动终于被压制了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一脸萎靡的阿兰达蒂,张嘴便想要上前去安慰她几句。

    “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阿兰达蒂叹了口气说道。

    “你很喜欢植物?”

    阿兰达蒂闻言从衣襟里捏出一颗白莹花,单手抱着马脖子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植物说道:“不喜欢。”

    “我喜欢能吃的植物。”阿兰达蒂继续说道。

    “之前你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就是找这类能吃的植物吧?”

    阿兰达蒂歪头看着秦观翻了个白眼说道:“就是这个事儿,不行吗?”

    “最好是能找到类似稻子的植物,那样的话人们就都不用再挨饿了。”阿兰达蒂继续补充道。

    “这种事情白舱也在做。”秦观说道。

    阿兰达蒂出乎意料地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攻击白舱,而是满怀期待地等着秦观的后话。

    “现有土壤中的养分完全变了,变得不再适合植物们生长,能活下来的,都是适应力极强的植物,但那些植物人类几乎都不能吃。”秦观继续说道。

    “想也知道。”阿兰达蒂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的吃的恶心归恶心,起码不会再有人被饿死。”

    阿兰达蒂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曾经的美味食物一般。

    “看来这辈子都吃不到米饭了。”

    “不会的,只要还有一个人没办法适应那些恶心的“多脚肉”,我们就有机会能再次吃到真正的食物。”

    秦观平静无比地说道,仿佛这是明天就可以跨过的一条小河,而不是可能穷极好几代人都无法达到的高峰。

    当然,就目前来看,他们极有可能已经是最后的一代人了。

    “倒也是,现在我们别的可能不行,但好歹命是变长了,就活耗着呗。”阿兰达蒂苦笑着说道。

    “以前的人们一直在研究长生不老。”阿兰达蒂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看了看继续说道。

    “现在我们做到了,像一条臭虫一样的长生不老,不知道换作是他们的话,他们会不会想要这种模样的长生不老呢?”

    “他们想要的是在以前一样的物质基础下的长生不老,而不是来这种人间地狱受一辈子煎熬的长生不老。”秦观解释道。

    曾经的文明确实物资丰饶,但丰饶并不代表着免费!

    绝大部分的生命都会因为过于短暂,而只能来得及温饱,来不及享受。

    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时,心里的一个声音说着“是该享受的时候了”。

    生命却也已然到达了终点。

    回过头来再看现在,生命的长度的确是被无限拉长了,宽度却又变成了一条窄窄的细线,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秦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默默地回过头看着身后苦寒的来路。

    风雪裹衣,食无滋味,满怀希冀期盼的远方却不知是何物,无论怎么赶路,也无法透过风雪看清迷雾的尽头。

    他转过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阿兰达蒂,她的双颊被冻的通红,睫毛和眉毛上都落满了雪花。除了她口中不断发出命令黑马不要乱动的指令和大黑马不情愿的鼻醒外,四周就只剩下了风雪急催的声响。

    秦观看着阿兰达蒂的模样和四周围的景色脱口而出道:

    “商山风雪壮,游子衣裳单。

    四望失道路,百忧攒肺肝。

    日长不觉老,夜长知至寒。

    泪流潇湘弦,调苦屈宋弹。

    识声今所易,识意古所难。

    声意今讵辨,高明鉴其端。”

    “你是在念诗吗?”阿兰达蒂一脸好奇地问道。

    “嗯,是诗,觉得挺有意思就背下来了,改了一句,感觉挺应景的。”

    秦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首古诗,甚至他连这首诗作者的名字都忘记了,但他依然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

    阿兰达蒂低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任由身下的黑马自顾自地开始往远处走去。

    秦观见状赶忙上前拉住黑马的缰绳,矫正了二人前进的方向。

    直到走出去半个多小时后,阿兰达蒂这才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她一脸得意的复诵道:

    “商山风雪壮,游子衣裳单。

    四望失道路,百忧攒肺肝。

    日长不觉老,夜长知至寒。

    泪流潇湘弦,调苦屈宋弹。

    识声今所易,识意古所难。

    声意今讵辨,高明鉴其端。”

    秦观看着阿兰达蒂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过目不忘?”

    “不是,一开始没记全,刚才路上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一个字都不差吧?”阿兰达蒂眨眨眼一脸欣喜地说道。

    “一字不差。”

    秦观苦笑着想起自己在背这首诗时所耗费的时间,脸上的苦笑更加重了几分。

    “走一路了,你就从来没想问我点问题吗?比如当初你被大湖的人抓走的时候,我为什么见死不救?”阿兰达蒂边笑边看着秦观回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