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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玉如何

    故凉京都,国君寝宫,德天宫

    夜烛摇曳,君上顾国褪去君袍,一身素衫,端坐在棋桌前,执棋而不定。

    “报!四皇子求见。”

    顾国的目光仍在棋桌上,嘴角却不可避免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榆木,并非不可雕也。

    “进来。”

    风尘仆仆的顾野看似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宫,蹑手蹑脚进入内室,见着神情严肃的顾国,他立刻跪伏下去。

    “儿臣顾野,今日方从姑苏赶回京都,日夜兼程,形容憔悴,奈何见父君心切,顾不上洗漱,风尘满身,还请父君恕罪。”

    顾国开怀大笑,起身扶起脏兮兮的顾野:“父子之间,哪来那么多客套,哪怕你浑身淤泥,为父还能责怪你不成?来,咱父子俩也有许久未好好说说话了。”

    顾国说着亲切,扶顾野的力气却大的吓人,根本不给顾野任何说客套话的机会,扶着他走到自己平日里与亲臣谈话的软椅处。

    顾国惬意地坐下,见顾野没有坐,说道:“为何不坐,这是要为父扶你不成。”

    “儿臣衣物上尽是风尘,怕弄脏父君的爱椅。”

    顾国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眼:“罢了,你愿站便站着罢。”

    “皇儿,每每见着你就想起小时我与你母妃一起荡秋千时的场景。”顾国愁绪万千,似是在留恋过去,感叹道,“若是时间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顾野听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初:“往日的一幕幕皇儿自然记得,只是父君您如今君临天下,故凉国在您的治理下井井有条,若是回到过去怕是百姓们第一个不同意。”

    十六年前,顾国还未登临君位,顾野的母亲叶若水才是顾国的正妻,只是身子骨弱,有些时日才怀上子嗣,因而顾野仅仅排老四。

    顾国为了能够顺利登基,又娶了权臣遍布朝野的世家王氏长女为妻,并允诺后位,顾国登基后表面上封叶若水为叶贵妃,实则从未再翻过叶妃牌子,与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前世顾野十二岁随师傅归宫时便被告知母后身体恶化,病逝了,当时的他还傻乎乎的相信,直到夺下国君之位后才知道母后是被王皇后逼至绝路投湖而死,而顾国明知真相却助纣为虐。

    这样的禽兽是如何有脸在现在说出这些话的,或许说,禽兽正是以揭开伤疤为乐。

    顾国听了顾野的话顿时笑意更浓了,朝堂上总有人妄言他的治理竭泽而渔,繁华只是一时,久而久之只会让故凉国彻底灭亡,胆大包天!

    “你此番去江南,赏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为了姜氏吧。”

    “是。”

    顾国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此辜负姜氏,姜氏还肯见你?”

    顾野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区区姜氏如何敢不见我,我的身后站着您和师傅两尊靠山,姜氏怎敢冷眼待我。”

    顾国对于顾野将他和沧元剑仙放在一起非常受用,他感叹道:“姜氏可以称的上是江南的第一世家,哪怕是朕都不敢小看它,若是你可以获得他的支持,在朝中也能多不少助力。”

    “儿臣惶恐,儿臣不擅权野之事,何须助力。”顾野言说着又要跪下。

    顾国抢先扶住了他,笑眯眯算准了他一般:“自你应允和亲一事后,不少权臣向我反应你深明大义,应是君储的备选之一。”

    顾野又要开口说话,故作聪明的顾国认为他一定是要欲拒还迎,于是抢先说道:“莫要急着拒绝,你从小缺乏为父的关心与关爱,为父内心一直对你颇有亏欠,这君储算是为父对你的一点补偿。”

    这饼画的……顾野在心中暗自吐槽,但清楚话已至此,他理应接下,立即跪下谢恩:“谢父皇!”

    “皇儿多礼了。”顾国话锋一转,侃侃而谈,“只是你若是仅凭和亲一事成为君储的备选人之一,未免会被群臣诟病,你需要做一些成就出来。”

    “父君的意思是?”

    顾国的狐狸尾巴彻底藏不住了:“姜氏,你如果能彻底收服姜氏,群臣自然会认可你的能力。”

    “父君您不知道姜氏长女对儿臣是痴迷至极,待她上位之后姜氏就是儿臣的掌中之物。”

    顾国闻言顿时震怒,重拍扶手:“你是要本君等到那姜氏长女即位吗!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她哪天不会变心翻脸不认人。”

    顾野像是被吓得面色煞白,顿时又跪倒在地:“儿臣知错,请父君明示。”

    “一年,朕只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时间内,你要彻底掌握姜氏。”顾国的面色逐渐贪婪,“听闻姜氏家主姜宁丧偶多年,你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入我后宫。”

    只会靠女人,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杂碎,顾野强忍身体的不适,重重应允道:“儿臣一定做到!”

    “好了,好了,不要有太大压力,君储罢了。”顾国起身拍拍顾野的肩,看似平和实则色厉内荏,说罢他又坐回棋桌旁,“夜已深,本君要继续想这棋局了。”

    顾野毕恭毕敬地准备走出宫门却又被顾国叫住。

    “皇儿,你可通棋道,不如帮为父看看。”

    顾野假模假样地苦笑一声:“皇儿愚笨,不通棋道,让父君失望了。”

    “你呀你呀,不可只痴于武道,要像本君一样在各个领域都有所建树,罢了罢了,与你多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走吧走吧。”

    顾野听言才敢走出德天宫,谁知前脚刚走,后脚从宫中某个隐秘的角落就走出了一道消瘦的身影来。

    故凉国师,国君的小舅子,王年经,他一直都在。

    “国师,你怎么看。”

    王年经远无顾野的那般拘谨,很自然地做到顾国的对面与他对弈:“四皇子对您的恭敬表现地稍有些刻意了。”

    “这是自然。”顾国爽朗一笑,“凡事都有个过程,你说他平日里从不称赞朕半句,不刻意才不正常。”

    “所以陛下您的打算是利用他彻底收服姜氏。”

    “自然,收复了姜氏他便只是个待宰羔羊罢了,你尽可放心,皇储的另一个姓永远是王。”

    “臣从不曾怀疑。”

    顾国手握一枚美玉,重重一捏顷刻玉碎,他不由嗤笑一声。

    滔天权势面前,玉如何,终不过趋炎附势的土尘尔。

    ……

    与顾国与王年经两人畅谈狼狈为奸不同,顾野回到自己的寝宫后才捧腹大笑了起来,前世他见过太多君主,哪怕是后世即位后仍痴于武道的女武神西宁国君陈浅鸢都要比这顾国有城府。

    更别提及琅瑜那被天下公认乃断古立新之君的两代梁君,前世即便是掌握了故凉龙气的剑神顾野在面对梁君时都会有一种被窥秘,无所遁形之感。

    与这么多君主比起来,顾国也就只剩个自大了,偏偏搞笑的是明明是个只能靠女人上位的无能之君,毫无意识到自己完全被京都王氏掌控,还荒谬地以为自己是千古一帝,造福百姓,殊不知自己每日都在屠戮忠臣,剥削百姓,为王氏大肆敛财。

    这样的蠢货竟能在君位上待十一年,王氏,可真是不容小觑。

    顾野明白,杀顾国容易,难得是揪出那一只不停吞食着故凉民脂民膏的蛀虫。

    故凉唯一坐拥武道神明的世家,富可敌国的京城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