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来横祸
1.1飞来横祸
胡安看着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呻吟的男子，不由得懊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去东城。
本来按照进度，模型尺寸外观材质都已确定，初步模拟状况良好，只需最后一次全面仿真验证，就可以去实验室开始制作。
刚调整好模型环境，准备试运行，楼上传来的尖叫声伴随着敲门声涌入屋内，胡安烦躁地打开门。
“胡安！那个蛋！”王学诚比划着，“它孵化了”
王学诚说得那个蛋，是安防队的胡晓上次巡逻时从东城坊市抄到的。昨天晚上，苏钧为庆祝成功进入研究院，举办了场聚会。聚会上，胡晓拉着王学诚到阳台，拿出两个手掌大的蛋，吹嘘了一番，忽悠王呆子用三百比索买下了。散场后，胡安本打算跟胡晓的车回东城叔父家拿些酱菜，奈何王呆子捧着那两个蛋过于显眼，进内城不仅要费大把时间去交涉、检验、核实，还有可能被扣下进局子，只好拽着胡晓，让他去和城卫叙旧，就着掩护，两人提前把蛋塞到怀里，趁机溜进去。
“孵化了？”胡安有些诧异。胡晓从王呆子这里套钱的东西，都是死物，什么旧时代的书籍残页，部落的吉祥物碎片。自从半年前新总督发布禁令后，私自带活物进城被发现是要进局子的。这条规定他身为安防人员不应该不清楚啊？在整什么幺蛾子!
“是啊！长得和没毛的老鼠一样，一出来就满屋乱窜。谢辰在抓，快去看看。”
胡安听着楼上的摔打声，摘下门后的棒球棍，无视王学诚絮叨着幼崽无害，边应付他试探夺棍的小动作，边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步入二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之前嘈杂的砰砰声已然停止，整个二楼静悄悄的。
“老谢！”胡安喊道，没人回话。“哪个屋子？”
“下楼之前在我那里，”王学诚上前两步，想推开屋门。
“等下。”胡安把棍子丢给王学诚，转身把楼梯口的栅栏关上，防备那个东西窜到楼下。
“小心点。”胡安站在另一侧，看着王学诚小心的推开一条缝，鼻子皱了下，顺着门缝瞅了眼，又关上了门。
“太臭了，老谢在里面捂着嘴呢，那个东西在啃另一个蛋。”王学诚小声描述着屋里的场景，把棍子靠在墙上，“我去拿抄网，你去准备湿毛巾。”
胡安闻言把走廊内的窗户打开，顺路去洗手间打湿了两条毛巾。王学诚拿着抄网，接过湿毛巾，兜在嘴鼻处，“阁楼上有个笼子，你去找找。”言毕，打开房门，闪身进屋、关门，开始瓮中捉鳖。
胡安懒得上阁楼去翻找，伴着屋内打砸声，转身下楼，把客厅内章烨寄养的橘猫——球球从笼子里薅出来。胡安抱着它安抚一番后，单手搂在怀里，提着笼子上楼。
谢辰从桌子上拿起块饼干，自己吃了两口，把剩下塞进笼子里。胡安抱着球球，站在笼边打量着那个东西——体表长有细细的绒毛，皮肤上分布着块状硬皮，前臂比一般的老鼠长。“老鼠”身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出生时的粘液还是啃食另外蛋时沾染上的。它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不间断发出的呻吟，配合满身湿漉漉的乳毛，让人很难相信这个小东西搞得屋子鸡飞狗跳。
“它要怎么处理？我今天没什么事情。”谢辰抖了抖手，饼干屑也掉到笼子，淋了“老鼠”一身。
“一般灵兽都是很聪明的，当心它逃出来报复你。等王呆子下来决定吧。”
关于“老鼠”的处理，不外乎就地正法和上交。在这里将它杀死，尸体如何处理是个问题；而上交，交给谁需要考虑一下。交给警方，需要提前串好供；兜售给生物研究所作为试验对象，倒是可以小赚一笔，一旦后续出了问题，追究起来，怕是又要进去几周。
胡安坐回沙发，开始翻阅今天的报纸，不再琢磨怎么处理，就算被发现，按照责任划分，他最多算协助他人非法携带危险品入城，象征性地再在这里住几周就没事了。球球打了个哈欠，跳到沙发上，慵懒的摊成一坨。
谢辰坐在桌边，吃着饼干，看着灵市报社发行的《每日福音》。
“亏大了啊！”王学诚捧着个棍子从楼上边喊边下来，半途踉跄了下，虽然及时稳住没摔倒，但捧着的那个棍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胡安抬眼看下，五百比索。收回视线，转头看到笼子里的饼干碎屑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老鼠”在靠着笼边蹭落身上粘连的碎屑。
今天报纸有三篇关于新政的解读文章，涉及超能者管理事宜及关于新晋医师的培养政策详细解读。新总督上台后，加大了对超能者及相关生物的控制力度，对现有在籍超能者及宗教人士进行了驱逐，迫使他们迁往其他三城。同时与地底方达成协议，加大引进包括不限于医疗、工业、教育等领域人员，试图将明都从仰仗地底支援的“瘸子”转变成自力更生的独立城市。
“今日宜祭祀，忌远行。”谢辰念着，转头看了下胡安，又看着王学诚在那里收拢碎片，小声嘀咕，“即使粘回去，也不会有效果了。”
王学诚没吱声，用手帕收拢起全部碎片，小心的倾倒在桌面，又转身去戳那只“老鼠”。逗了一阵，看“老鼠”没什么反应的蜷成一团，他又回到桌边，铺开手帕，试图拼凑，试了两块发现太过困难，气冲冲的合上手帕
“把它卖到研究院怎么样？！”
男子呻吟声开始衰弱，胡安收回思绪，凑上前看了下男子泛紫的脸，觉得有些熟悉。胡安回忆着急救方法，试图扒开男子捂着心口的手臂，刚伸出手，男子就停止呻吟，目光呆滞，胸口也不再起伏。胡安翻开眼皮，忘了怎么识别，又转去探鼻息。
“死了？”
看了看周围，由于怕被人看到，没有选择坐公交，挑了条偏僻的小路步行过去，之前自己的呼救声并未引来人。大规模安装的摄像装置也未覆盖到附近。
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影像证据，自己接触对方不多，后续探查很难追究到自己。
要不跑了？
胡安收拢想法，再次确认了男子没有了呼吸。没有继续守在这里，提着丢在路边的笼子，朝着附近的警局走去。
哪里出问题了呢？王学诚被自己留在屋里收拾打乱的东西，谢辰去城外告诉胡晓这件事，提前串供，自己把“老鼠”送到生物研究所的老张那里，他会初步评估并处理后续事宜。胡安边回想着，边急匆匆的往警局赶。
临出门前在笼子上罩了块灰布，假装是去处理宠物尸体。路上“老鼠”在笼子里上下爬动，倒是没怎么乱叫。直到在小路上遇到那个男人，隔着几米远，“老鼠”就开始发出尖锐的叫声。迎着对方好奇的目光，胡安掩饰道，“小孩子养的宠物腿折了。”对方笑了笑，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笼内叫声越来越尖锐，双方距离也逐步拉近。胡安正纳闷之前一直好好的“老鼠”怎么现在搞点像要死了一样，那个男子就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胡安下意识的丢掉笼子，准备施救，却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先生？你说在住所发现的“老鼠”，使路人心脏病病发死亡？”对接的年轻警察满脸疑惑，怀疑胡安是不是嗑药了。
“是不是心脏病我不是医生，我也不指导。”胡安提了提笼子，隔着玻璃掀开展示，笼子内“老鼠”一动不动，似乎死去多时。“不过他确实是捂着心口倒下的。”
其余两个穿着便服的，凑过来隔着玻璃看了下，二人对视了一下，微微点头。
穿衬衣的那位拉着对接的警察，去隔壁装手枪、拿钥匙。
另一个戴眼镜的转头去调监控，“时间、地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永安路到万卉路的第三条小街遇到的，”胡安话说到一半，衬衣男已经准备完毕，凑到监控前，“我到路口大概是九点半……那个男的，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到永安路的；黑色风衣，提着个很大的包。”
衬衣男伸手指了下，两个人脸色变得有些紧张，“蓝色的包？”
“是的，好像很重，那个人有些吃力。”
确认了目标，衬衣男拉着年轻警察从后门出去。眼镜男拿了把椅子，从侧门出来，“先生，把那个笼子放在大门旁。”
胡安照做，然后根据示意坐在椅子上。门外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呼喊声远去。
“姓名？”眼镜男回到位子，开始记录一些基本信息。
简略的记录基本信息之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由于赶进度，并没睡多长时间再加上屋子里闷热，胡安不住地打着哈欠。
在打过第八个哈欠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胡安转头看去，或许是角度问题，并未看到访客。再回过头，自身已处在一个小屋里。面前多了张桌子，对面坐着位女士，戴着副无框眼镜，长发随意的抓成一束甩在脑后，端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
“胡安，这个月检查你不用去了”
“嗯？过监测期了吗？”胡安有些不解。
新总督上台后，将上任总督在职期间投入监狱的轻刑犯，政治犯等进行筛选，释放了近乎一半。作为条件，服刑人员出狱后需留居内城，直到判处的一年到三年不等的“义务”工作处理完毕，才可离开明都。在此期间，政府配有专业人员进行月度面谈考核，并不定期上门检查。面前这位女士，就是胡安的监管人。不同于其他监管人的五花八门的考核方式，每次考核都是胡安在睡梦中进行的。这倒是她第一次在胡安情形时拉他进入梦境。
女士扬了扬手，一张白纸凭空出现，“正式的处罚通知明天下发。”，挥了下手，白纸飞到胡安面前，上面开始逐字浮现通知。胡安低头看，大概意思就是见死不救违反了律法加罚刑期六个月，与先前刑期叠加，直接处罚，不允许申诉。不算合理但可以接受。胡安愤愤开口，话刚到嘴边，看了眼对面，又转为吐槽，“救畜生我倒是会。”女士瞪了眼胡安，抬手做了抽书的动作，一本急救手册随之出现，翻看两眼之后丢到胡安面前。“尸体处理完毕之前，足够你复习了！”
胡安看完放回桌子，想着要一杯热茶，想了三遍也不见桌上有迹象，看了眼女士，“我想喝茶。”
“嗯？现在试试？”她抬手抽了本厚书，随手翻到一页，“心诚则灵。”
胡安念头微动，杯子凭空出现，茶水却不见踪影。
“被施法者默认持有梦境一半的掌控权，待施法者放权或被施法者灵性高于施法者，被施法者即可反向操控梦境……”
胡安心不在焉的听着，名义上负责的考核人是她，与其他考核人审视询问教导不同，长达四小时的考核时间，仅仅扔出几本书让自己看，内容从生物分类规则到通用语语法大全，五花八门。她则优哉游哉地看些杂七杂八的小说，偶尔念叨几句法术基本知识提点自己，好像在磨时间，而非工作。六次见面交流的语句加起来还没有其他人一次考核交流得多。
胡安念头流转，茶壶、毛毯、躺椅依次出现，见对面的女士没反应，安心闭目养神。
这次加罚六个月，外加本次考核不合格，再增加两个月，明年中旬就可以离开内城。胡安算着日子，没敢想关于罪名的事情，根据她的说法，名义上这个梦境自己有部分操控能力，但一方面受限于自身对这种能力尚不熟悉，掌控不足，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在梦境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另一方面自己倒觉得她可能在说谎。
她在做什么呢？
胡安在心中默念，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下一刻，眼前突然出现躺椅上假寐的自己，胡安俯瞰着，感觉有些微妙。视角继续拔高，演变的屋子全景展现——四堵墙，外面是一片黑暗。虽然看不清，但直觉上胡安认为黑暗中什么都没有。视角继续拔高，胡安看到了另一个房子，离着很远，只能看清里面有两个人站着。这不是自己的梦境吗？莫非那是另一个自己？果然没这么简单，胡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一片民居出现在视线边缘。
胡安念头微动，视角随之变换，俯瞰着熟悉的街道，上午的自己在路上提着笼子，堪堪路过街角的面包店。
嗯，一会结束去买些面包明天早上吃。胡安想着，街道上的自己回头看了眼面包店。
胡安收敛心神，不再联想。这就是她每次都会做的吗？每次考核自己听她念书的时候，她就这样窥伺，不，监控自己的生活吗？！胡安内心悚然一惊，不自主地回想自己前几个月的出格行为。视线中的景象随着微微扭曲，一些透明的人影/景象在街道上浮现。
胡安深呼吸，强行压下繁杂的记忆，自我安慰道，前面几次都混过去了，说明问题不大。
另一边，深呼吸的同时，“怎么了？”胡安微微起身，假装咳嗽了两声，“咯痰了。”随着意识回到身体，另一视角消失不见。
“这周结束，你有十四天的假期。”
胡安有些惊讶，“假期？！”服刑期间也有假期？随即又躺了下去，“放假前我来不及做完。”
“做个玩具也要赶工期吗？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胡安边应付着边重复先前的想法，视线切换到另一视角。女士提着“老鼠”的尾巴，喃喃自语，“它的来历”。重复几次后，景象开始扭曲，胡安惴惴不安，但又担心被发现，不敢想些什么来干扰。
“假期是所有人都有的吗？”胡安随便问些什么，应付她。
“东城及其周边的休假，灵市的五月份休假。你要是想逃跑，五天就够了”似乎察觉到了胡安情绪起伏，女士揶揄着补了一句。
胡安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回话，索性不再对话，继续假寐。
另一视角中，周围景象扭曲后直接变成一片黑暗。等待十几秒后，女士伸手凭空拽出个一个方框镜子。还未展开行动，黑暗中浮现了一个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井盖。胡安愕然，原来潜意识里，自己对胡晓成见这么大吗？她挥手散去镜子，思考了几秒，身影也随之消散。
视角再次消散，胡安睁眼瞅了下女士，“还有多久？！我困了！”女士随手丢过来一本书，“闭嘴！安心睡觉去！”
胡安抬手接过，丢到地上，继续假寐。内心想着去另外那个房间看看，去另外那个房间看看。视角切换到另一间房子。眼镜男被绑在木头上，眼睛蒙着布，身上血迹斑斑。屋子没有先前看到的另一个人。胡安观察了一会，正准备咳嗽两声看看情况，不料眼镜男开始说一些淫秽的话。胡安赶紧散去视角，抬头瞥了眼对面的女士，她倒是面色如常，继续沉默着看着书。
“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身份已经核实，死者提着的那包矿丢了。”女士合上书，面露疑色。
“矿？”胡安有些纳闷，谁会偷一包矿石呢？又沉又不值钱还不好销赃。胡安岔开话题，没有继续深问，“假期我回趟东城。”
“这种事情用和我提，我又不是在监控你。”女士嘴上说着，手里却开始在笔记上记录，“扣去来回四天，写十天怎么样？”
“嗯。”胡安应承着，内心开始盘算着假期怎么过。
“今天回去接下来这一周你都不要出门了。”女士边写边嘱咐，“那几个小东西等假期后再做实物。这几本你记下名称，下次考核我随机抽查。”女士伸手拽出四五本书，其中一本格外的厚实，胡安怀疑用来防身都没问题。“算了，明天寄过去，不要赊账。”
胡安正想推脱掉几本没用的，以缓解自己拮据的财政状况。
“你朋友在和你说话，你去回复吧！”说完这句话，女士身影消失，紧接着周围也开始扭曲，胡安有种梦醒的感觉，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胡安？胡安？”
喊叫声响了几声，紧随其后的推耸感让胡安逐渐清醒。睁开眼，面露担忧的王学舟讪讪地放下抬起的手。
越过王学舟的身体，胡安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简笔绘制村落，及背后笼罩它的黑色身影。这幅画是去年噩梦梦醒后，刚好那阵子在看一些神鬼之类的小说，自己就神经质般的绘制了梦境看到的景象贴在了卧室墙上。卧室？胡安打量了两眼，原来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啊！
那第一次考核怎么还让我尿裤子！！！
胡安看着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呻吟的男子，不由得懊悔为什么昨天没有去东城。
本来按照进度，模型尺寸外观材质都已确定，初步模拟状况良好，只需最后一次全面仿真验证，就可以去实验室开始制作。
刚调整好模型环境，准备试运行，楼上传来的尖叫声伴随着敲门声涌入屋内，胡安烦躁地打开门。
“胡安！那个蛋！”王学诚比划着，“它孵化了”
王学诚说得那个蛋，是安防队的胡晓上次巡逻时从东城坊市抄到的。昨天晚上，苏钧为庆祝成功进入研究院，举办了场聚会。聚会上，胡晓拉着王学诚到阳台，拿出两个手掌大的蛋，吹嘘了一番，忽悠王呆子用三百比索买下了。散场后，胡安本打算跟胡晓的车回东城叔父家拿些酱菜，奈何王呆子捧着那两个蛋过于显眼，进内城不仅要费大把时间去交涉、检验、核实，还有可能被扣下进局子，只好拽着胡晓，让他去和城卫叙旧，就着掩护，两人提前把蛋塞到怀里，趁机溜进去。
“孵化了？”胡安有些诧异。胡晓从王呆子这里套钱的东西，都是死物，什么旧时代的书籍残页，部落的吉祥物碎片。自从半年前新总督发布禁令后，私自带活物进城被发现是要进局子的。这条规定他身为安防人员不应该不清楚啊？在整什么幺蛾子!
“是啊！长得和没毛的老鼠一样，一出来就满屋乱窜。谢辰在抓，快去看看。”
胡安听着楼上的摔打声，摘下门后的棒球棍，无视王学诚絮叨着幼崽无害，边应付他试探夺棍的小动作，边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步入二楼，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之前嘈杂的砰砰声已然停止，整个二楼静悄悄的。
“老谢！”胡安喊道，没人回话。“哪个屋子？”
“下楼之前在我那里，”王学诚上前两步，想推开屋门。
“等下。”胡安把棍子丢给王学诚，转身把楼梯口的栅栏关上，防备那个东西窜到楼下。
“小心点。”胡安站在另一侧，看着王学诚小心的推开一条缝，鼻子皱了下，顺着门缝瞅了眼，又关上了门。
“太臭了，老谢在里面捂着嘴呢，那个东西在啃另一个蛋。”王学诚小声描述着屋里的场景，把棍子靠在墙上，“我去拿抄网，你去准备湿毛巾。”
胡安闻言把走廊内的窗户打开，顺路去洗手间打湿了两条毛巾。王学诚拿着抄网，接过湿毛巾，兜在嘴鼻处，“阁楼上有个笼子，你去找找。”言毕，打开房门，闪身进屋、关门，开始瓮中捉鳖。
胡安懒得上阁楼去翻找，伴着屋内打砸声，转身下楼，把客厅内章烨寄养的橘猫——球球从笼子里薅出来。胡安抱着它安抚一番后，单手搂在怀里，提着笼子上楼。
谢辰从桌子上拿起块饼干，自己吃了两口，把剩下塞进笼子里。胡安抱着球球，站在笼边打量着那个东西——体表长有细细的绒毛，皮肤上分布着块状硬皮，前臂比一般的老鼠长。“老鼠”身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出生时的粘液还是啃食另外蛋时沾染上的。它在笼子里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不间断发出的呻吟，配合满身湿漉漉的乳毛，让人很难相信这个小东西搞得屋子鸡飞狗跳。
“它要怎么处理？我今天没什么事情。”谢辰抖了抖手，饼干屑也掉到笼子，淋了“老鼠”一身。
“一般灵兽都是很聪明的，当心它逃出来报复你。等王呆子下来决定吧。”
关于“老鼠”的处理，不外乎就地正法和上交。在这里将它杀死，尸体如何处理是个问题；而上交，交给谁需要考虑一下。交给警方，需要提前串好供；兜售给生物研究所作为试验对象，倒是可以小赚一笔，一旦后续出了问题，追究起来，怕是又要进去几周。
胡安坐回沙发，开始翻阅今天的报纸，不再琢磨怎么处理，就算被发现，按照责任划分，他最多算协助他人非法携带危险品入城，象征性地再在这里住几周就没事了。球球打了个哈欠，跳到沙发上，慵懒的摊成一坨。
谢辰坐在桌边，吃着饼干，看着灵市报社发行的《每日福音》。
“亏大了啊！”王学诚捧着个棍子从楼上边喊边下来，半途踉跄了下，虽然及时稳住没摔倒，但捧着的那个棍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胡安抬眼看下，五百比索。收回视线，转头看到笼子里的饼干碎屑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老鼠”在靠着笼边蹭落身上粘连的碎屑。
今天报纸有三篇关于新政的解读文章，涉及超能者管理事宜及关于新晋医师的培养政策详细解读。新总督上台后，加大了对超能者及相关生物的控制力度，对现有在籍超能者及宗教人士进行了驱逐，迫使他们迁往其他三城。同时与地底方达成协议，加大引进包括不限于医疗、工业、教育等领域人员，试图将明都从仰仗地底支援的“瘸子”转变成自力更生的独立城市。
“今日宜祭祀，忌远行。”谢辰念着，转头看了下胡安，又看着王学诚在那里收拢碎片，小声嘀咕，“即使粘回去，也不会有效果了。”
王学诚没吱声，用手帕收拢起全部碎片，小心的倾倒在桌面，又转身去戳那只“老鼠”。逗了一阵，看“老鼠”没什么反应的蜷成一团，他又回到桌边，铺开手帕，试图拼凑，试了两块发现太过困难，气冲冲的合上手帕
“把它卖到研究院怎么样？！”
男子呻吟声开始衰弱，胡安收回思绪，凑上前看了下男子泛紫的脸，觉得有些熟悉。胡安回忆着急救方法，试图扒开男子捂着心口的手臂，刚伸出手，男子就停止呻吟，目光呆滞，胸口也不再起伏。胡安翻开眼皮，忘了怎么识别，又转去探鼻息。
“死了？”
看了看周围，由于怕被人看到，没有选择坐公交，挑了条偏僻的小路步行过去，之前自己的呼救声并未引来人。大规模安装的摄像装置也未覆盖到附近。
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影像证据，自己接触对方不多，后续探查很难追究到自己。
要不跑了？
胡安收拢想法，再次确认了男子没有了呼吸。没有继续守在这里，提着丢在路边的笼子，朝着附近的警局走去。
哪里出问题了呢？王学诚被自己留在屋里收拾打乱的东西，谢辰去城外告诉胡晓这件事，提前串供，自己把“老鼠”送到生物研究所的老张那里，他会初步评估并处理后续事宜。胡安边回想着，边急匆匆的往警局赶。
临出门前在笼子上罩了块灰布，假装是去处理宠物尸体。路上“老鼠”在笼子里上下爬动，倒是没怎么乱叫。直到在小路上遇到那个男人，隔着几米远，“老鼠”就开始发出尖锐的叫声。迎着对方好奇的目光，胡安掩饰道，“小孩子养的宠物腿折了。”对方笑了笑，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笼内叫声越来越尖锐，双方距离也逐步拉近。胡安正纳闷之前一直好好的“老鼠”怎么现在搞点像要死了一样，那个男子就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胡安下意识的丢掉笼子，准备施救，却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先生？你说在住所发现的“老鼠”，使路人心脏病病发死亡？”对接的年轻警察满脸疑惑，怀疑胡安是不是嗑药了。
“是不是心脏病我不是医生，我也不指导。”胡安提了提笼子，隔着玻璃掀开展示，笼子内“老鼠”一动不动，似乎死去多时。“不过他确实是捂着心口倒下的。”
其余两个穿着便服的，凑过来隔着玻璃看了下，二人对视了一下，微微点头。
穿衬衣的那位拉着对接的警察，去隔壁装手枪、拿钥匙。
另一个戴眼镜的转头去调监控，“时间、地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永安路到万卉路的第三条小街遇到的，”胡安话说到一半，衬衣男已经准备完毕，凑到监控前，“我到路口大概是九点半……那个男的，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到永安路的；黑色风衣，提着个很大的包。”
衬衣男伸手指了下，两个人脸色变得有些紧张，“蓝色的包？”
“是的，好像很重，那个人有些吃力。”
确认了目标，衬衣男拉着年轻警察从后门出去。眼镜男拿了把椅子，从侧门出来，“先生，把那个笼子放在大门旁。”
胡安照做，然后根据示意坐在椅子上。门外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呼喊声远去。
“姓名？”眼镜男回到位子，开始记录一些基本信息。
简略的记录基本信息之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由于赶进度，并没睡多长时间再加上屋子里闷热，胡安不住地打着哈欠。
在打过第八个哈欠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胡安转头看去，或许是角度问题，并未看到访客。再回过头，自身已处在一个小屋里。面前多了张桌子，对面坐着位女士，戴着副无框眼镜，长发随意的抓成一束甩在脑后，端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
“胡安，这个月检查你不用去了”
“嗯？过监测期了吗？”胡安有些不解。
新总督上台后，将上任总督在职期间投入监狱的轻刑犯，政治犯等进行筛选，释放了近乎一半。作为条件，服刑人员出狱后需留居内城，直到判处的一年到三年不等的“义务”工作处理完毕，才可离开明都。在此期间，政府配有专业人员进行月度面谈考核，并不定期上门检查。面前这位女士，就是胡安的监管人。不同于其他监管人的五花八门的考核方式，每次考核都是胡安在睡梦中进行的。这倒是她第一次在胡安情形时拉他进入梦境。
女士扬了扬手，一张白纸凭空出现，“正式的处罚通知明天下发。”，挥了下手，白纸飞到胡安面前，上面开始逐字浮现通知。胡安低头看，大概意思就是见死不救违反了律法加罚刑期六个月，与先前刑期叠加，直接处罚，不允许申诉。不算合理但可以接受。胡安愤愤开口，话刚到嘴边，看了眼对面，又转为吐槽，“救畜生我倒是会。”女士瞪了眼胡安，抬手做了抽书的动作，一本急救手册随之出现，翻看两眼之后丢到胡安面前。“尸体处理完毕之前，足够你复习了！”
胡安看完放回桌子，想着要一杯热茶，想了三遍也不见桌上有迹象，看了眼女士，“我想喝茶。”
“嗯？现在试试？”她抬手抽了本厚书，随手翻到一页，“心诚则灵。”
胡安念头微动，杯子凭空出现，茶水却不见踪影。
“被施法者默认持有梦境一半的掌控权，待施法者放权或被施法者灵性高于施法者，被施法者即可反向操控梦境……”
胡安心不在焉的听着，名义上负责的考核人是她，与其他考核人审视询问教导不同，长达四小时的考核时间，仅仅扔出几本书让自己看，内容从生物分类规则到通用语语法大全，五花八门。她则优哉游哉地看些杂七杂八的小说，偶尔念叨几句法术基本知识提点自己，好像在磨时间，而非工作。六次见面交流的语句加起来还没有其他人一次考核交流得多。
胡安念头流转，茶壶、毛毯、躺椅依次出现，见对面的女士没反应，安心闭目养神。
这次加罚六个月，外加本次考核不合格，再增加两个月，明年中旬就可以离开内城。胡安算着日子，没敢想关于罪名的事情，根据她的说法，名义上这个梦境自己有部分操控能力，但一方面受限于自身对这种能力尚不熟悉，掌控不足，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在梦境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另一方面自己倒觉得她可能在说谎。
她在做什么呢？
胡安在心中默念，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下一刻，眼前突然出现躺椅上假寐的自己，胡安俯瞰着，感觉有些微妙。视角继续拔高，演变的屋子全景展现——四堵墙，外面是一片黑暗。虽然看不清，但直觉上胡安认为黑暗中什么都没有。视角继续拔高，胡安看到了另一个房子，离着很远，只能看清里面有两个人站着。这不是自己的梦境吗？莫非那是另一个自己？果然没这么简单，胡安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一片民居出现在视线边缘。
胡安念头微动，视角随之变换，俯瞰着熟悉的街道，上午的自己在路上提着笼子，堪堪路过街角的面包店。
嗯，一会结束去买些面包明天早上吃。胡安想着，街道上的自己回头看了眼面包店。
胡安收敛心神，不再联想。这就是她每次都会做的吗？每次考核自己听她念书的时候，她就这样窥伺，不，监控自己的生活吗？！胡安内心悚然一惊，不自主地回想自己前几个月的出格行为。视线中的景象随着微微扭曲，一些透明的人影/景象在街道上浮现。
胡安深呼吸，强行压下繁杂的记忆，自我安慰道，前面几次都混过去了，说明问题不大。
另一边，深呼吸的同时，“怎么了？”胡安微微起身，假装咳嗽了两声，“咯痰了。”随着意识回到身体，另一视角消失不见。
“这周结束，你有十四天的假期。”
胡安有些惊讶，“假期？！”服刑期间也有假期？随即又躺了下去，“放假前我来不及做完。”
“做个玩具也要赶工期吗？随便糊弄糊弄得了。”
胡安边应付着边重复先前的想法，视线切换到另一视角。女士提着“老鼠”的尾巴，喃喃自语，“它的来历”。重复几次后，景象开始扭曲，胡安惴惴不安，但又担心被发现，不敢想些什么来干扰。
“假期是所有人都有的吗？”胡安随便问些什么，应付她。
“东城及其周边的休假，灵市的五月份休假。你要是想逃跑，五天就够了”似乎察觉到了胡安情绪起伏，女士揶揄着补了一句。
胡安被噎得不知道怎么回话，索性不再对话，继续假寐。
另一视角中，周围景象扭曲后直接变成一片黑暗。等待十几秒后，女士伸手凭空拽出个一个方框镜子。还未展开行动，黑暗中浮现了一个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井盖。胡安愕然，原来潜意识里，自己对胡晓成见这么大吗？她挥手散去镜子，思考了几秒，身影也随之消散。
视角再次消散，胡安睁眼瞅了下女士，“还有多久？！我困了！”女士随手丢过来一本书，“闭嘴！安心睡觉去！”
胡安抬手接过，丢到地上，继续假寐。内心想着去另外那个房间看看，去另外那个房间看看。视角切换到另一间房子。眼镜男被绑在木头上，眼睛蒙着布，身上血迹斑斑。屋子没有先前看到的另一个人。胡安观察了一会，正准备咳嗽两声看看情况，不料眼镜男开始说一些淫秽的话。胡安赶紧散去视角，抬头瞥了眼对面的女士，她倒是面色如常，继续沉默着看着书。
“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身份已经核实，死者提着的那包矿丢了。”女士合上书，面露疑色。
“矿？”胡安有些纳闷，谁会偷一包矿石呢？又沉又不值钱还不好销赃。胡安岔开话题，没有继续深问，“假期我回趟东城。”
“这种事情用和我提，我又不是在监控你。”女士嘴上说着，手里却开始在笔记上记录，“扣去来回四天，写十天怎么样？”
“嗯。”胡安应承着，内心开始盘算着假期怎么过。
“今天回去接下来这一周你都不要出门了。”女士边写边嘱咐，“那几个小东西等假期后再做实物。这几本你记下名称，下次考核我随机抽查。”女士伸手拽出四五本书，其中一本格外的厚实，胡安怀疑用来防身都没问题。“算了，明天寄过去，不要赊账。”
胡安正想推脱掉几本没用的，以缓解自己拮据的财政状况。
“你朋友在和你说话，你去回复吧！”说完这句话，女士身影消失，紧接着周围也开始扭曲，胡安有种梦醒的感觉，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胡安？胡安？”
喊叫声响了几声，紧随其后的推耸感让胡安逐渐清醒。睁开眼，面露担忧的王学舟讪讪地放下抬起的手。
越过王学舟的身体，胡安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画，简笔绘制村落，及背后笼罩它的黑色身影。这幅画是去年噩梦梦醒后，刚好那阵子在看一些神鬼之类的小说，自己就神经质般的绘制了梦境看到的景象贴在了卧室墙上。卧室？胡安打量了两眼，原来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啊！
那第一次考核怎么还让我尿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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