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手
这个季节的黑雀汀是安静的，因为不是游海的季节，所以很多船只罢了工，每天望海起床也只能看到微波荡漾的海面，看久了反而有种坠入海中的无措感。黑雀汀每年有两个季节会接收不同的学生上岛，之所以称之为学生，也只是因为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来学习如何重新获得自己梦境的掌控权，或者说，明明拥有了对梦的掌控力，却不知如何使用。
在展意如十二岁之前，他从未做过梦，对于梦的理解，更多是书本上所说的“梦想”。梦神的从未眷顾，确实不会让一个安静的小孩子对世界的理解有所偏差。然而当偶然的一天梦境悄然降临，他满心欢喜地在睡梦之中踏足自己从未去过的乐园，和自己要好的同桌一起在泡泡球池子里奔跑摔倒，可这份欢喜到了次日，在同桌和他说，“我昨晚梦到你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园了。”时多了一份偷窥盗取之意。
若只一次，或是换了其他其他小孩，大概也不会多想；可展意如却逐渐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做梦，不过是踏足进了别人的梦境，共享了别人的酣甜睡梦，更有甚者，偷窥了别人的思想。他没有自己的梦境，他只能在别人的梦境里肆意；梦境虽不如意应现，可是当时的小意如，因为数学竞赛不断上电视，不断被更多的人认识，从而不断地落入更多人的梦境。
别人是享受在沉睡的梦境里无忧无虑地肆放自我，可是他却只能降落在陌生人的潜意识里，变成他们甜美梦境的一环。
展意如合上了书，从飘窗台上下来，望了一眼寝室里尚且还空着的对面床铺。虽然说黑雀汀的学院制度不能与平常学校相比，可是怎么开了岸这么久，还不见他入寝。展意如不愿多想，懒懒把书丢在床铺上，准备出门。
可是门一打开，就看到外头有个晃悠着的身影，“展意如！好巧呀！”
祁月一身白色运动服，头上还带着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一头乌黑的头发压得乱糟糟的，两三步就蹦到展意如眼前，把本来要关上的门撞开了不说，自己蹦蹦跳跳就进了寝，“我听说你就住在这栋楼里，就来逛逛，没想到真的遇见啦。”回头见展意如一脸惊诧地杵在门口，“你要出门啊？那我来讨杯水喝不耽误吧？”
他讲完就不见外地往里边走，一边看来看去一边将帽子摘了下来，展意如就见他后脑勺的头发被帽子压了一圈圆印，“我给你拿瓶水。”
“好呀，谢了。”真是半点不带客气的，“你这些天怎么都不出门啊，外面可热闹得很……”转头看那空荡荡的左边床铺，嘴不过脑子就问，“你室友还没来啊？”
展意如从床底下抽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了虚掩着瓶盖小心递给他，“嗯。”
“不应该啊，水岸只开一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赶上尾巴了，昨天就已经关合了。”他一边讲一边将矿泉水往嘴巴里送，“除非他是这岛上的人？”
“我想想啊，北面的丁家？还是半山宗老爷子的亲信？”说及此，祁月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丁家下面就剩两个妹妹，不会和你同寝的。就算不是妹妹，人家有家不住来住寝室，放了方便图麻烦不成？”他自说自话的，说的都是展意如不知道的事情，索性觉得有趣，便不出声认真听他娓娓道来，“半山亲信都是宗老爷子自己调教的，从小住在老宅里，也不会入寝室啊，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还有人逃学？”
展意如觉得他太较真了，世间人慌慌张张多为碎银几两，这点不见真不落实的玩意，也不见得别人就想要，“这也不是天底下人都稀罕的，逃学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还真是想得简单，这多少是操控别人意识的读心术，人性那点东西……”祁月发现自己说歪了，只越说声越小，最后索性换了话，“看你这反应，我哥只当是把你送来了就了事，全然没和你说这岛上的情况吗？”
展意如平淡笑说，“大概我没问，他也不想我知道。”
“你没问是真，他不想你知道就未必。”祁月对着他这一脸淡泊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自己小小声地吐槽着，“搞不好他就想瞒着你呢。”只是看展意如脸上那副表情，确实是不甚在意的，便凑过来提醒着，“他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太信任他。”
展意如笑笑不说话。
“算了，就你这副不问天地的样子，确实你知道不知道也不碍事。”祁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怪天真的，虽然哥哥没多说话，之后我可得代替多多照应他才是，“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去水岸和精灵确认如手了吗？”
收到报道信的当晚梦境中，携信而来的梦精灵就已经在告知了上黑雀汀的必备行李了。
来展意如梦境告知的是梦精灵呦呦，作为展意如梦境的第二位客人，她将信件递到梦主手中，甚至不等他看完就自顾自碎碎念，“梦主你这地方也太荒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啊。好歹得有个桌儿凳儿的吧？”
展意如被她一说倒觉得不好意思，“抱歉，我这没见过客，确实是有些荒了。”
呦呦扑索扑索着大眼睛，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脸上略有羞赧之意，“是我莽撞了，我只是过来和你通报消息，除了信上说的话，各位梦主请好好想一想，是否需要一件得当的武器作为如我，以及……”
她说话时眼神真挚，话还未毕，就看到从云端尽头跑过来一只如雪般净白的狗狗，颜色形状叠着云朵，若不是仔细瞧着，只当是一阵风席卷着寒意而来。那狗狗肆意，几迈步跑近了些，呦呦已经闪动着翅膀飞离了地面，展意如以为是吓到她了，连忙制止了已经到脚边跳着索取抱抱的狗狗，”坐下堇一，坐下。“
接着才抬起头和呦呦说，“抱歉吓到你了，这是我的狗狗。”
“这是你养在梦境的狗狗？”看着呦呦一脸的惊讶，展意如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不知是触犯了规矩还是惊吓到了对方，脸上淡然心下却揣测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呦呦说，“好样的！展意如！既然你已经有了如我了，对，我说的就是它，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如我，那我就不用和你说第二件事了。”
“没有，我已经有如手了。”
“哦，那太棒了！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吗？”祁月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听我哥哥说过，你妈妈是个很厉害的驭手。”
极少有人当着展意如的面议论她妈妈的过往，想祁月这么直愣愣的更是初次，他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祁月见此更是不择言语，坦诚相见，“虽然我知道，如手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说，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如手，是我奶奶留给我的饮水竹吊坠。”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领口处拖拽出一段细银绳，底下坠着的就是三节歪生的饮水竹，透着碧绿色的翠玉，竹节镶点了细节，虽然极小，但是栩栩如生。展意如细细端看了一眼，便将这坠子放回他手中，“好，我知道了，快收起来，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祁月笑嘻嘻地将坠子又放回衣服里，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回答，“我知道，知道的！”
本来祁月还要极力邀请展意如共进晚饭，展意如心里倒是愿意的，但是想到祁霁临走前的那句交代，心里又记盘记着吃了这餐又得有什么后果。可惜祁月见不到他心里的天人交战，只看他在那里犹豫半天，最后还咬着牙摇了头，祁月也只好讪讪地拿着他的帽子离开了。离开前倒是终于想起，没了刚才说道别人时那副无法无天，小心翼翼地和展意如说，“那我哥来了，你可别和我哥告状啊。”
展意如这边是拒了别人的晚饭邀约，半山老宅却是已经是好菜一桌了。半山宅主难得设宴，岩云此刻正在宅前等候，心里犯难着最近宗爷眼前亲信都被遣了去，可这宅内见客倒是多；心事连翻，径西的慕先生手上拿着宴帖已从车上下来，岩云见状招呼，“慕先生，请跟我来。”
慕先生微微颔首，“有劳了。”
走到前厅才知道，北面的当家老太太已经入席了，“宗爷，丁奶奶。”
宗显点头示意他入座，“来了就开席吧。岩云，让鹊嫂安排上菜吧。”
丁巧虽然也是少来老宅，坐了这半日终于想起来有些什么不同了，搁了筷子打开汤盏才开口，“今天你跟前的小子怎么都不在？”
宗显面上不见情绪，简洁回答道，“我也是半截身子入骨的人了，哪能事事亲办，索性遣了他们去，当是历练了。”
丁巧倒是笑了一声，“我说呢，丁衡最近安分得很，我还以为是难能享福，果然是我想多了。“
宗显侧眼看了她一眼，想起平日宅里小子打闹起来确实没分寸，只说，“小子家的闹腾也好。我知道你家那小子想的什么，既然你不干涉，那也别牵扯是我的错处。”他加了一筷子鱼腹在碗里，“只一件，小子打架归打架，别上升阴险。”
“老婆子心里有数，你宽心些。”
慕砚初翘耳听着，也听出来些许耳目，“听说他上岸了，两位可有见过了？”
在展意如十二岁之前，他从未做过梦，对于梦的理解，更多是书本上所说的“梦想”。梦神的从未眷顾，确实不会让一个安静的小孩子对世界的理解有所偏差。然而当偶然的一天梦境悄然降临，他满心欢喜地在睡梦之中踏足自己从未去过的乐园，和自己要好的同桌一起在泡泡球池子里奔跑摔倒，可这份欢喜到了次日，在同桌和他说，“我昨晚梦到你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园了。”时多了一份偷窥盗取之意。
若只一次，或是换了其他其他小孩，大概也不会多想；可展意如却逐渐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做梦，不过是踏足进了别人的梦境，共享了别人的酣甜睡梦，更有甚者，偷窥了别人的思想。他没有自己的梦境，他只能在别人的梦境里肆意；梦境虽不如意应现，可是当时的小意如，因为数学竞赛不断上电视，不断被更多的人认识，从而不断地落入更多人的梦境。
别人是享受在沉睡的梦境里无忧无虑地肆放自我，可是他却只能降落在陌生人的潜意识里，变成他们甜美梦境的一环。
展意如合上了书，从飘窗台上下来，望了一眼寝室里尚且还空着的对面床铺。虽然说黑雀汀的学院制度不能与平常学校相比，可是怎么开了岸这么久，还不见他入寝。展意如不愿多想，懒懒把书丢在床铺上，准备出门。
可是门一打开，就看到外头有个晃悠着的身影，“展意如！好巧呀！”
祁月一身白色运动服，头上还带着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一头乌黑的头发压得乱糟糟的，两三步就蹦到展意如眼前，把本来要关上的门撞开了不说，自己蹦蹦跳跳就进了寝，“我听说你就住在这栋楼里，就来逛逛，没想到真的遇见啦。”回头见展意如一脸惊诧地杵在门口，“你要出门啊？那我来讨杯水喝不耽误吧？”
他讲完就不见外地往里边走，一边看来看去一边将帽子摘了下来，展意如就见他后脑勺的头发被帽子压了一圈圆印，“我给你拿瓶水。”
“好呀，谢了。”真是半点不带客气的，“你这些天怎么都不出门啊，外面可热闹得很……”转头看那空荡荡的左边床铺，嘴不过脑子就问，“你室友还没来啊？”
展意如从床底下抽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了虚掩着瓶盖小心递给他，“嗯。”
“不应该啊，水岸只开一周，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赶上尾巴了，昨天就已经关合了。”他一边讲一边将矿泉水往嘴巴里送，“除非他是这岛上的人？”
“我想想啊，北面的丁家？还是半山宗老爷子的亲信？”说及此，祁月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丁家下面就剩两个妹妹，不会和你同寝的。就算不是妹妹，人家有家不住来住寝室，放了方便图麻烦不成？”他自说自话的，说的都是展意如不知道的事情，索性觉得有趣，便不出声认真听他娓娓道来，“半山亲信都是宗老爷子自己调教的，从小住在老宅里，也不会入寝室啊，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还有人逃学？”
展意如觉得他太较真了，世间人慌慌张张多为碎银几两，这点不见真不落实的玩意，也不见得别人就想要，“这也不是天底下人都稀罕的，逃学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还真是想得简单，这多少是操控别人意识的读心术，人性那点东西……”祁月发现自己说歪了，只越说声越小，最后索性换了话，“看你这反应，我哥只当是把你送来了就了事，全然没和你说这岛上的情况吗？”
展意如平淡笑说，“大概我没问，他也不想我知道。”
“你没问是真，他不想你知道就未必。”祁月对着他这一脸淡泊的模样实在是没办法，自己小小声地吐槽着，“搞不好他就想瞒着你呢。”只是看展意如脸上那副表情，确实是不甚在意的，便凑过来提醒着，“他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太信任他。”
展意如笑笑不说话。
“算了，就你这副不问天地的样子，确实你知道不知道也不碍事。”祁月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怪天真的，虽然哥哥没多说话，之后我可得代替多多照应他才是，“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去水岸和精灵确认如手了吗？”
收到报道信的当晚梦境中，携信而来的梦精灵就已经在告知了上黑雀汀的必备行李了。
来展意如梦境告知的是梦精灵呦呦，作为展意如梦境的第二位客人，她将信件递到梦主手中，甚至不等他看完就自顾自碎碎念，“梦主你这地方也太荒了，怎么什么也没有啊。好歹得有个桌儿凳儿的吧？”
展意如被她一说倒觉得不好意思，“抱歉，我这没见过客，确实是有些荒了。”
呦呦扑索扑索着大眼睛，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脸上略有羞赧之意，“是我莽撞了，我只是过来和你通报消息，除了信上说的话，各位梦主请好好想一想，是否需要一件得当的武器作为如我，以及……”
她说话时眼神真挚，话还未毕，就看到从云端尽头跑过来一只如雪般净白的狗狗，颜色形状叠着云朵，若不是仔细瞧着，只当是一阵风席卷着寒意而来。那狗狗肆意，几迈步跑近了些，呦呦已经闪动着翅膀飞离了地面，展意如以为是吓到她了，连忙制止了已经到脚边跳着索取抱抱的狗狗，”坐下堇一，坐下。“
接着才抬起头和呦呦说，“抱歉吓到你了，这是我的狗狗。”
“这是你养在梦境的狗狗？”看着呦呦一脸的惊讶，展意如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不知是触犯了规矩还是惊吓到了对方，脸上淡然心下却揣测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呦呦说，“好样的！展意如！既然你已经有了如我了，对，我说的就是它，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如我，那我就不用和你说第二件事了。”
“没有，我已经有如手了。”
“哦，那太棒了！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吗？”祁月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听我哥哥说过，你妈妈是个很厉害的驭手。”
极少有人当着展意如的面议论她妈妈的过往，想祁月这么直愣愣的更是初次，他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祁月见此更是不择言语，坦诚相见，“虽然我知道，如手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说，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如手，是我奶奶留给我的饮水竹吊坠。”
说着他就从自己的领口处拖拽出一段细银绳，底下坠着的就是三节歪生的饮水竹，透着碧绿色的翠玉，竹节镶点了细节，虽然极小，但是栩栩如生。展意如细细端看了一眼，便将这坠子放回他手中，“好，我知道了，快收起来，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祁月笑嘻嘻地将坠子又放回衣服里，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回答，“我知道，知道的！”
本来祁月还要极力邀请展意如共进晚饭，展意如心里倒是愿意的，但是想到祁霁临走前的那句交代，心里又记盘记着吃了这餐又得有什么后果。可惜祁月见不到他心里的天人交战，只看他在那里犹豫半天，最后还咬着牙摇了头，祁月也只好讪讪地拿着他的帽子离开了。离开前倒是终于想起，没了刚才说道别人时那副无法无天，小心翼翼地和展意如说，“那我哥来了，你可别和我哥告状啊。”
展意如这边是拒了别人的晚饭邀约，半山老宅却是已经是好菜一桌了。半山宅主难得设宴，岩云此刻正在宅前等候，心里犯难着最近宗爷眼前亲信都被遣了去，可这宅内见客倒是多；心事连翻，径西的慕先生手上拿着宴帖已从车上下来，岩云见状招呼，“慕先生，请跟我来。”
慕先生微微颔首，“有劳了。”
走到前厅才知道，北面的当家老太太已经入席了，“宗爷，丁奶奶。”
宗显点头示意他入座，“来了就开席吧。岩云，让鹊嫂安排上菜吧。”
丁巧虽然也是少来老宅，坐了这半日终于想起来有些什么不同了，搁了筷子打开汤盏才开口，“今天你跟前的小子怎么都不在？”
宗显面上不见情绪，简洁回答道，“我也是半截身子入骨的人了，哪能事事亲办，索性遣了他们去，当是历练了。”
丁巧倒是笑了一声，“我说呢，丁衡最近安分得很，我还以为是难能享福，果然是我想多了。“
宗显侧眼看了她一眼，想起平日宅里小子打闹起来确实没分寸，只说，“小子家的闹腾也好。我知道你家那小子想的什么，既然你不干涉，那也别牵扯是我的错处。”他加了一筷子鱼腹在碗里，“只一件，小子打架归打架，别上升阴险。”
“老婆子心里有数，你宽心些。”
慕砚初翘耳听着，也听出来些许耳目，“听说他上岸了，两位可有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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