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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寿宴

    孙府门前,当孙舒来看见来访的是位青袍先生,一时有些恍惚了。

    外人大多不知,那年妙生观中,除了他们五奇人外,还有位年近而立的私塾先生,这人看似平易近人,不苟言笑,实则是一号猛人。

    想当初,他们从起雾的白头山中来到茫茫雪山之上,最后在妙生观里碰头时,个个都已经饿得七荤八素,所以道观后院的碧波池里,几尾活鱼就成了他们垂涎的对象。

    可他们先前本就以为撞了邪,如今在这突然冒出来的道观里躲避风雪,哪敢做那些冒犯庄严法相的事,倒是这位楞头先生,二话不说就抄起袖子下池捞鱼,看得其余五人目瞪口呆。

    可光有鱼还不够,山里缺柴火,又是这位先生,冲在前头撞破了经楼大门,然后抱了一摞经书出来,众人才有了第一顿烤鱼打打牙祭。

    他们见那先生屡犯忌讳却安然无恙,心思也就活络起来,至此以后,那池里的鱼儿,檐下的鸟雀,还有道观外岩洞里的野狍子,全都遭了殃。

    一眨眼,这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敢问,您真是...谢先生?”

    谢自然淡然一笑,正要说话,却见薛谙从孙舒来身后窜了出来,手里正捧着那枚冻梨。

    “谢先生?居然还能再见到你!当年下山你走在最后,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

    薛谙此时虽已是个七旬老太,但她素来不顾礼法,无拘无束惯了,这会竟直接凑到谢自然身边前后打量。

    计履霜紧跟在她后面,也迈出了孙府大门,但她并未多言,只是在一旁安静候着。

    谢自然胡诌道:“当年走岔了路,在山里绕了半天,索性又回观里去了。”

    他本是随口一说,三人虽未质疑,却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孙舒来大惊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广妙山里?”

    要知道,他们在山中一月,世间不过才一日过去,若是按这么算,那谢先生岂不是在广妙山上度过了一千八百年?

    计履霜素来是个清冷性子,此时也不禁惊掉下巴,有些失态了。

    反倒是薛谙,知道没有认错人,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竟是直接上手,摸向了谢自然衣襟。

    “谢先生,你这趟下山该不会就给我们带了个冻梨吧?就没点别的什么好东西?”

    谢自然心里一阵埋汰,突然就明白那些说书的,为什么称薛谙是大虞朝一等一的豪放女了。

    “起开起开,你这都一把岁数了,怎么还这么猴急。”

    薛谙这么一闹,倒是让几人间少了些生分,谢自然也松快了不少,指着薛谙手里的冻梨说道:“这一窝冻梨在雪窟窿里可埋了有些年了,你可别不识货,不要就还回来。”

    薛谙一听这话,当即胳膊肘一怼,把谢自然伸过来的手挡开,然后又将冻梨藏进袖里。

    “先生可说了有一窝,那这枚冻梨我老太婆可就要独享了。”

    嘿,先生说有些年,那应该就是很多很多年吧。

    她虽然不思仙道,但延年益寿也挺好,还能多风流快活几年。

    此时孙府前院,不少宾客都出了大堂在前院看热闹,谢自然四人在门前一阵寒暄过后,也不好将外人全都晾着,于是便一起回到寿宴席间。

    谢自然一路过去,那些宾客自然免不了一阵私语,在他们看来,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青袍先生,能被孙老爷子奉为上宾,自然也是有些跟脚的,不过看他年岁不高,倒像是个传话的行走。

    “可惜啊,青崖山和稷下院的那两位没来,这孙府的台面怕是撑不起来。”

    “是啊,瞧瞧那桌儿,济春堂的孟三爷脸上都笑出花了,这些年市面上好些药材都被济春堂垄断了,孙家药铺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没办法,孙府往日的荣光,本就是靠那点仙门底子罩着,如今壮士迟暮,满身膏脂,谁不过来啃上两口。”

    “不是还有那计女侠...计仙子在么?”

    “哼,素女宗那种清修门派,遗世独立,不争不抢,谁会在意呢?你就看那计仙子,听闻她是素女山当代弟子第一人,还是个剑修,可浑身一点杀气没有,娘们就是娘们。”

    谢自然本已落座吃席,这最后一句话传进他耳朵里,人顿时被逗乐了,本来夹了一筷子咸烧白刚送到嘴边,手一颤差点没兜住。

    这计履霜可不像她表面那般是个小羊羔。

    谢自然虽并未刻意探查她,可从此女方才惊诧时泄露的一丝意蕴看,此女行事显然是罗刹手段。

    对此谢自然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想她当年入山时,便是个绿林女匪,可谓是一路追杀徐知遥来到广妙山,后来妙境勘心,更是得了《杀戮剑心》妙诀,可谓是五人中一等一的杀神。

    她如今这清冷绝伦的模样,显然是伪装出来的,甚至连拜入素女宗,都可能只是为了打掩护。

    修了《杀戮剑心》,脚下若没有累累白骨,哪里杀得出朗朗乾坤来,这些人若是敢去招惹她,那可就有好果子吃咯。

    谢自然看破不说破,将那块烧白送进嘴里,美美咀嚼起来。

    “谢先生,你这些年在广妙山上过的可好啊?为何会知道今日是老夫寿辰?”

    主家席位上,本该是孙家四世同堂,但孙彦昌、孙彦文二子刚一入席,孙舒来便鼓起眼一瞪,最后只剩下谢自然他们四个熟人,一边吃喝一边叙旧了。

    孙舒来话一出口,就被薛谙怼了一嘴:“可不准在谢先生面前倚老卖老啊,什么老夫老夫的...”

    “对对对...舒来这可是说错话了,该罚。”

    接着他便吆喝了一嗓子:“福伯,让你挖的琼华窖呢?怎么还没上来。”

    “来咯,老爷。”

    只见偏堂走道的帘幕被推开,两个年轻力壮的家奴,一前一后抱着个一尺高的青花瓷坛小步走来。

    “谢先生,这琼华窖本就是难得的美酒,我这一坛还有六十年年份,今日你可得尝尝。”

    没多久,那福伯就拿着鹤嘴白玉瓶取了美酒过来,再由孙舒来给旁边三人一一满上,最后才轮到自己。

    “舒来刚才说错话,先自罚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尽,完事还不忘一脸回味地吧唧了下嘴皮子。

    谢自然原本并不好酒,但盛情难却,便小酌了一口。

    嘿,还挺上头。

    他紧跟着把话又聊了回来,胡诌道:“这广妙山上的日子,还不是和当初一样过,至于今日到访,则是因为恩师托梦,让我下山给舒来贺寿,顺便见见你们这群故友。”

    谢自然并不想戳破前身当年的小把戏,眼下这故人之谊就让他很舒适,可若换成是师徒情分,就莫名沉甸了些。

    孙舒来闻言神色一黯,叹息道:“可惜了,还以为恩师也在广妙山上呢。如今舒来年岁已高,不知今生能否有幸见他老人家一面。”

    谢自然图个省事,直接绝了他的念头:“怕是难咯,我猜想恩师应是云游四方,甚而可能不在此界之中。”

    众人沉默片刻,谢自然则继续吃喝,倒是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计履霜开口问道:“那先生这趟下山可有和打算?该不会寿宴过后,还要再回山里去吧。”

    此话一出,孙舒来和薛谙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他们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自然知道广妙山是何等的修行福地,如果真有回山之路,别说计履霜了,怕是徐知遥和梁革学也要挤破头回去。

    谢自然又饮了一口琼华窖,说道:“怕是回不去咯,我哪知道回山之路啊。我出山的位置可是在隔壁连山郡中,并不是当年的白头山,想来广妙山本就漂浮不定。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谢某日后只想四处游历一番。”

    这四人一番闲谈,也各自把这些年的经历挑了些有趣的说说,孙舒来虽有心事压着,但却扯不下脸面把修行困境摆到明面上来。

    三人之中,计履霜言辞最少,谢自然猜她应是有些难言之隐,所以干脆不说,只是在旁边偶尔搭句腔。

    至于薛谙,这老姑娘简直就是个酒桌悍匪,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她一个劲在谢自然旁边劝酒,自己喝也全是一口闷,聊起过往来,就差把和那些清倌人耳鬓厮磨的风流事拿出来说叨了。

    倒真是个妙人。

    大堂里,寿宴则按着流程在走,孙彦昌作为当代家主,先是一番致辞,接着又拉了几位宾客起来贺寿,多是些和孙家有生意往来的商贾。

    天色很快入夜,孙府也开始掌灯了,众人酒过三巡,寿宴转眼过了大半,直到大堂外一声惊呼传来,才打破了这热闹氛围。

    “不好了,老爷!库房被盗了!”

    “三个大箱被人搬空了!”

    “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