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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世薄人情寒 吞咽掩泪夜阑珊(1)

    时间来到了七年前的建安五年。当曹丞相在中原势如破竹,并在官渡一役定鼎北方的时候,在凉州以西的大漠沙海却丝毫感受不到中原战乱的纷争。

    匈奴的骆驼商队正走在去往楼兰的古道上。这里远离帝国中心的纷争,商路沿途的百姓虽也是生活困苦,却不像中原饱受乱世残害的人们如同在地狱的深渊中挣扎煎熬。人们还是照常过着千百年来一直延续的生活,周而复始地牧羊,放牛。而对于大多数匈奴部落来说,在一年仅有的这段时间是例外的。

    那些勉强度日的游牧百姓家的壮年男子会在枯水期来临的时候,集中在一起在部落长老们的带领下一起走商。他们一路向西直到楼兰。在那里,交通皮毛货物和各种牲畜,以此来换回粮食、燃料等等,为留在部族里的女人和孩子带回来抵抗冬季严寒的一切所需。

    而在这些商队里同样也不乏各种来自中原地区的特产,如丝绸,茶叶,铁器等等。他们穿梭在汉朝与西域各国的边界上,是当时最活跃的一群人。而那些来自汉朝内地的商家也会和他们互通有无,来赚取巨额的财富。对于汉朝朝廷来说,也可以增加税收,也是何乐而不为的。

    但是,在所有的货物中,只有一种利润颇丰的货物却是被大汉朝廷所明令禁止的。这就是奴隶,人的贩卖。连年的征战让整个中原地区的人口急剧下降,朝廷是不会再允许珍贵的人口再以奴隶的形式,流失掉了。

    但是在战乱纷飞的中原大地上,出现了太多因为战争而变成流民的百姓,他们食不果腹,只能沦为奴隶去苟且而生。所以在西域商路上,贩卖奴隶依然在暗地里像野草一样不受控制地泛滥着。

    丝绸之路的古道上,庄大花口舌生烟,饥渴已经快让她昏迷了。每日随商队前行,食物和水只能保证最低的供应。她的两眼迷离,身体已经开始摇晃,眼看就快要晕倒了。她向前蹒跚的每一步仿佛都源自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而不再受她的神智所控制。满目的黄沙已经使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或者甚至可以说她已经不再是一具生命,而是行尸走肉了。

    庄大花以这种状态随商队前行已经持续两个多月了。在这条遥远而艰苦的丝绸古道上,发生因饥渴交困而死个把汉人奴隶的事,简直是太稀松平常了。

    中原战乱,凉州人口黑市上的奴隶远远地供大于求,奴隶的身价也是跌到了谷底。商队的头人养活奴隶已经快要入不敷出了。这一路上吃喝拉撒,人吃马嚼,到了楼兰也可能卖不出个价格,反而有可能会亏本。所以商队头人只能节省再节省。只要维持最低的供应来保证奴隶们有命到达目的地,对于这些奴隶贩子来说就足够了。

    所以这一路上,时不时就有那倒毙在路边的体弱的奴隶,可是这种事对于商队的头领来说丝毫不重要,这些奴隶在他的眼中,可能并不能算作是人,而是与大漠里的牛羊没有什么区别。

    庄大花所在的商队这次贩卖的大部分是女奴隶。庄大花是这批奴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她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精于贩卖人口的头领一眼就看得出,这个小丫头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也许到了楼兰,只有这个丫头片子可能会卖出个好价钱。所以头人意外地要求下面的随从对她多有关照,但即使是这样,饥饿和疲惫依然让庄大花苦不堪言。

    而头人更加担心的一点反而并不在庄大花的吃喝上。商队里到处都是精力旺盛的男人,若是一旦控制不住。毁了庄大花的清白,自己可就赔大了。

    这个女娃娃是否完璧,直接决定了她在楼兰的人市上的价钱。所有早早就下了禁令防止商队里那些动不动就兽性大发的蛮子对庄大花下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漫长的旅途中,商队难免会遇到一些定居在去往楼兰商路附近的游猎部落。按照惯例,这时候商队奴隶中的一些便会被卖给了这些部落中的人,留了下来。男的或是成为部落的劳力,女的或是成为泄欲和繁殖后代的工具。其实,对于这些被卖走的奴隶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继续这种无边无尽的跋涉,遭受着无休止的肉体折磨了。

    而现在的庄大花就是打心眼里羡慕那些可以留下来的人。她不想再往前走了。这无休止的漫无目的的远行意味着的也许是更为痛苦折磨的遭遇。留下来,即使像畜生一样活着,也好过一天天承受着饥饿和疲劳极端的煎熬。

    短短一年的时间,曾经虽然贫穷却让人充满希望的生活烟消云散了,那个简单却生机勃勃的家被摧毁了。庄大花想起了自己凉州家中后院的夹竹桃,想起了现在仍然生死未知的父亲母亲和弟弟,想起了马匪冲入庄家村的那个让她永生难忘的夜晚,她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麻木了。这个沦落为即将被贩卖到西域的女奴隶眼光中早已经失去了光彩,变得灰白,那不只是饥渴和疲劳带来的营养不良,还有对命运的屈服和绝望。

    同行的奴隶们一天比一天少,大部分已经留在了沿途的各个部落了。只有少数几个一直随着商队一路西行。在这道苦闷的旅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暗无趣的。

    但是,偶有的那么一丝光彩,就会点亮生命的希望。

    乐曲悠扬,轻声袅袅……,是治愈生命创伤的良药。

    这几天夜里庄大花都能听见一阵阵悠扬的曲子从商队不知何处的奴隶营地里传出来,这悠扬的声音在寂寥的大漠里格外突出。总是在黑暗的夜里与她肚子里咕咕直响的饥肠辘辘之声一起陪伴她入眠。久而久之,竟然成为庄大花入睡的一种习惯。

    直到那天夜里,当饥饿已经不再是可以只凭着意志就可以约束住的欲望时,庄大花只好打起精神步履蹒跚地走出营地,向空旷的大漠星空下走去,去寻找是否还有一丝可以找寻食物的可能,或是蝎子,或是虫子,或是什么她不认识但可以缓解饥饿的东西。尽管她心里清清楚楚这种希望是有多么的渺茫。

    营地外,悠扬的曲子如往常一样,只是声音越来越近了。庄大花觉得很好听,但是却并不知道这是由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她心中苦笑,食物怎么可能被找到,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放弃了去寻找食物的念头,她便下意识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于是她见到了她生命中从未见到的恐怖诡异景象。这一刻即使多年以后也久久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沙漠的一处空地上,仰面躺着一位女孩,这位女孩与她年纪相仿,也只是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她面向星空,右手抓着一片竹片送在嘴里,那竹片在她的舌尖和双唇上不停地晃动着,清新而愉悦的曲调便从她的嘴角传了出来。她的脸上绽放着一丝柔和的微笑,如同天界下凡的仙子谱写着能荡涤灵魂的乐章,悠扬地弥漫在空旷的大漠月夜之中。

    而在另一边,她的左手却伸向一旁,一个七八岁年纪的男孩正匍匐于地,双手擒着这条手臂,将手腕含在嘴边,鲜血正从她的左手手腕的血管里缓缓地渗了出来,流淌进男孩的口中。男孩呆呆的表情里透露着一种特别的满足的快乐。满是污秽尘土的脸孔上沾染着点点血滴,诡异得着实可怕。这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仿佛地狱里的狰狞的恶犬在啃食凡人的血肉。

    庄大花惊恐的双眼,瞪着这一幕,那恐惧和震惊向她的大脑不停地奔涌而来。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她渐渐支撑不住,只感觉整个自己的视线不断地上升,眼前是黑色的夜空,眼前是繁星点点,眼前是一朗明月,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在这精神上巨大的震惊和肉体上无法忍受的饥饿共同冲击之下,庄大花缓缓地后仰,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睁大的双眼缓缓合上,逐渐晕厥了过去。

    ……

    清晨的阳光又一次照射在庄大花的脸上,略略有了一丝灼热的刺痛感,大漠的清晨,自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酷热难耐的感觉。庄大花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旭日东升。商队里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奴隶们也拖着疲惫起了身,准备又一天的辛苦前行。

    庄大花坐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却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的整个喉咙和嘴唇干涸得如同旱灾后的土地。只是有一丝丝奇怪的咸咸的感觉。逐渐,那种冲击着五感的血腥味道回荡在她整个口腔里,让她腹中一股股恶意不断上涌。

    便在这时,一个水袋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是商队里最平常的麻草缠绕猪泡编成的水袋,本就有些腥臊的味道。只是此时的庄大花口腹中的恶感,已经容不得她考虑这许多。

    她口渴难耐,捧起水袋过来,便咕咚咕咚连灌了两三口,这一丝畅快才让她回复了头脑中的清明。她揉了揉眼睛,才模模糊糊地发现一个俏生生的面孔正在她对面。

    那是一张乍看起来给人一种无比舒适的面孔,给人一种不得不心生爱怜的感觉。但是也在这一瞬间,让庄大花回忆起昨天晚上那诡异的一幕,这不就是昨夜里那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吹竹片的少女么?

    庄大花望向她。这双闪动着轻灵的双眼是如此宁静。她笑颜如花,一副天生爱笑的模样,丝毫不能让人把她和昨夜的恐怖一幕联系到一起。

    她笑着坐在庄大花一旁,可能是心里也明白庄大花为什么会有如此惊异的表情。她并没有解释什么,眼睛也不再看她,而只是望着前方无尽的荒漠。说道:“你饿晕了。我知道的,阿呆也总是这样。”

    庄大花脸上的惊诧丝毫没有减少,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是……说昨天晚上么?”

    “是啊!”女孩子说道:“不过是饿晕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人都这样,可是啊,要是醒不过来,就麻烦了。”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双手,眼光也低了下去,看向了自己脚边。她继续说着:“阿瓜也饿晕了,可是就再也没醒过来,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所以只剩下阿呆了,阿呆饿的时候,我就只好把手臂给他,这样每次他都能醒过来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她转过头,笑容又弥漫在脸上。好像自己做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

    庄大花面无表情,又回味了下自己嘴里的味道,渐渐明白了少女这些话的意思。她转过头望向少女说道:“那我?”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庄大花看向她,眼光慢慢滑落,看向了她左臂手腕。手腕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齿痕显然不是一次两次的伤痕了,只是最上面的那一道,仿佛还露出着一丝丝的鲜红,只是用眼睛看,便能感觉到那种痛。

    庄大花心里满是愧疚,轻轻地说了一句:“多谢你……”

    还未等庄大花说完。女子咧嘴笑道:“不必了,阿呆吃完了,还没干,我只是,只是,不想浪费……”

    庄大花眼中已有泪花,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少女的话语。她略有些哽咽,眼光又看向了她的左腕,轻轻问道:“疼不疼??”

    女孩平静地说着:“疼,特别疼。但是那一次阿瓜再也没醒过来之后,我心里更疼,疼得我喘不过气。这手上的疼和心里的疼一比,就不算疼了。阿呆年纪小,有时候下口没有轻重,不过我只要吹着娘教给我的曲子,想到娘就好多了,就不再疼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手心上只不过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竹片。那双爱笑的眼底仿佛是一湾清澈的湖水。

    血浓于水……。

    从此刻起,大漠里的两个奴隶女孩便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在这片孤凉的沙漠里,成了彼此的偎依。而她们并不知道,这一刻藏在心底的恩情成了影响了她们的一生命运的转折。

    渐渐地,庄大花知道了这个叫做月儿的女孩的故事,一个在这个时代既不平常又比比皆是的故事。一对西凉山村里的夫妇在难逃被饿死的命运之后,只留下了三个儿女,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逃难的姐弟三人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奴隶商队里。那个叫做阿瓜的弟弟已经饿死在了途中,如今只剩下月儿和阿呆相依为命,而为了避免仅剩下的唯一弟弟阿呆饿死,月儿便想到了这个无比愚蠢的方法,她用自己的鲜血去救活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弟弟。所以每个当竹音想起的夜晚,便是一条正在流淌血液的手臂在承受痛苦的呻吟。

    而昨夜,也许没有月儿的这一抹鲜血,可能庄大花也难逃饿死的命运。所以在庄大花的心里,月儿便如同自己救命恩人的存在。

    同是天涯沦落人。每天夜里这两人便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依偎,以此来熬过身边冰冷的一切。

    而不久之后,那片竹音更加频繁地回响在大漠的黑夜里,有时候婉转悠扬,悦耳动听,有时候却略显青涩,不堪入耳。因为时而是月儿吹响的,时而是庄大花吹响的。

    竹音也不只是忍受和痛苦。有时候也是友情和倾诉。

    但是闺蜜情深并不能变成窝头菜粥,所以那条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庄大花不能像月儿一样,把自己的手臂送给阿呆去吸血。但她能做的,是在每一次月儿遭受痛苦之时,扭过头,替她吹响这一曲竹音。

    心灵的孤寂往往会带来毁灭,而绝望里的一份陪伴也便会给人以无限的力量。

    “也许有月儿在,就能坚持地活下去吧!”庄大花有时候便这样对自己说着。

    但是残酷的命运又怎么会如这般可怜的小女孩们的愿呢?

    月儿和阿呆要走了,在一对商旅和庄大花商队碰面之后,头领做了这个决定。他要将月儿和阿呆卖给了一户前往颍川的商户。

    这是商队里最平常不过的一次买卖,却可能会让这两个女孩子勉强可以支撑的生活又失去了平衡。

    分别就是来得如此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庄大花痴痴望着月儿离开时扬起的笑脸,一时间不知所措。而月儿却握住了庄大花的手,那种与生俱来的笑容始终凝结在脸上。月儿只是说了一句“活着!”便与庄大花分开了。

    庄大花泪流满面,月儿的身影已经模糊在大漠的风沙里,她摊开手掌,里面便是那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竹片。

    旅程漫漫,对于庄大花来说,月儿离开了,今后也许会更艰难。而每次她再一次挫败沮丧地想要放弃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月儿最后和她吐出“活着”两个字时候的脸庞。

    所以,奇迹般的。尽管这以后食物和水依然短缺,而庄大花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连身体也比之前结实了许多。而营地里的竹音也未曾中断,夜夜都会回荡徘徊。

    商队的护卫里有一位老头,他五六十岁一身壮硕肌肉,左脸有一条刀疤。每天夜里坐在帐篷外喝酒,他总是喝最烈的酒,而且酒不离手,他十几岁的儿子每天给他打酒洗脚日日不落。这一父一子是商队护卫中最不起眼的人,他们也不爱言语。日落之后儿子就在帐篷外练刀,老头自顾自喝酒,却从不见他指点儿子几招。

    大漠的夜晚寒冷又孤寂,庄大花吹着竹音,夜夜如此。少年耍着弯刀,夜夜如此。刀锋配着竹音舞出了跃马横沙的感觉,也能让庄大花暂时忘却痛苦的回忆和无尽的悲伤。

    只要希望还在,家人也许也像她一样,在星空下的某个地方,等待与她的团聚。商队一路前行,时光简单单调,却如一剂良药在抚平曾经的伤口。不知是哪一天,少年忽然走到庄大花的面前,指着那片竹片说道:“教我吧。”

    人生就是这样,一生的际遇就从这竹片开始了。不久以前随着月儿已经离她而去的寄托,又一次出现在庄大花的生活中,显得如此弥足珍贵。两个少年心性,一对同病相怜,在这孤冷的世道里相互取暖,等待着希望的到来。

    可是命运往往最会与你作对,它不会允许你的忘记,一有机会就会再次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扼住你的喉咙,让你无法呼吸。一队鲜卑人的马队来到商队了,这一次轮到庄大花可能走不了了。

    一批一批的奴隶在不同的部落领地留下来了,这仿佛就是商队里奴隶们注定的命运。而这一次庄大花可能要跟鲜卑人走了。当头领告诉她要被卖到鲜卑人的部落的时候,她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之感。看起来竹片和弯刀的分别可能就这么注定了。

    “双足羊你听说过么?”

    “不知道!”

    “女人去了鲜卑的部落,先是被男人们糟蹋,然后会被像畜生一样的圈养起来,到了冬天食物不够的时候,就会被宰了,吃肉!这种女人就是双足羊!意思就是像羊一样被宰杀吃肉的牲口。所以说,千万不要去鲜卑的部落。”头领门口干活的两个女奴小声地说着悄悄话,庄大花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

    庄大花浑身冷别彻骨髓,脑袋里天旋地转,浑身战栗,如筛糠一样哆嗦了起来,她拔腿就跑,在弯刀少年身边扑倒,她双膝瘫软,甚至无法站立起来,满脸都是惊恐的眼泪。

    “我不想被吃掉,我不想被吃掉,救救我!救救我!”庄大花终于控制不住,她本已经心如死灰,眼泪就如同心中干涸的希望,早已经流不出来了。她本想找一个最轻松的解脱,却发现自己即将坠入最恐怖的地狱。

    可是这一刻这种本能的恐惧,却让她为自己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恐惧即使在最绝望的心中,也是一支燃烧的火焰,它激励和麻痹人类最好的一面,并在一刻爆炸出自己最强烈的意志。

    而这种意识告诉她在这里如果有一个人能救下她,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

    “别怕,我有办法。”弯刀嘿嘿地笑着,这个笑容仿佛是深渊里的一束光。庄大花太久没遇到光明了,泪水模糊着的眼眶中。在一团模糊中,她看到光芒中的这个耀眼的少年转身走进了头领的帐篷,

    不一会儿,弯刀走了出来,依然带着那个耀眼的笑容。牵起她的手,一起跑向了自己的帐篷。

    老头在帐篷里还是喝着酒,眼睛眯眯着,看着少年别扭地牵着庄大花手的模样,感觉很是诧异。今天少年的举动超出了他对少年的心性的了解和少年多年未曾改变的行为习惯。

    “她归我了,用银镜换的。”少年呵呵说道。

    “成本有点高!”老头喃喃道。

    “她教我吹竹片,我欠她的学费。”男孩说道。

    老头站起身来,也不言语,走到帐篷里的柜子前收拾行李。

    少年也开始收拾,庄大花手足无措,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说道:“你们这是要…”

    “当然是逃命了,别说啦,快来帮忙。”男孩还是乐呵呵的,动作迅速,表情却轻松平常。

    庄大花一脸诧异,问道:“你不是把我买下来了么?”

    “别问了,先和我们走!”少年拉着她冲出帐篷,老头子紧跟其后,二人翻身上马,少年将庄大花拉上来马背,冲出了商队的营地。三人二马的身影逐渐在大漠的滚滚黄沙中模糊起来了。

    在三人离开商队的一刻钟后,营地里突然烟尘滚滚,头领带着一支马队冲出营帐,向他们逃跑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