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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王怀礼到清风楼找朱四,“哥哥那日起的比往常早,看着很高兴,问他怎么了,他说要我等着叫罗娇嫂嫂,还神秘地冲我笑笑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哥哥凑够了聘礼钱,至于如何凑够的我没问过,哥哥也没说。”“他和阎乾福有来往吗?”“阎乾福?不认识。”“就是那个长得风骚的,额头有印记的。”罗娇在旁提醒他,朱四依然摇摇头,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账房白大叔插嘴说道:“小的倒是想起一件事,就是朱三出事的那日,小的看见他同阎小官人打招呼,还说了几句话。”“说什么了你听见没?”“那没有,咳,阎小官人是这常客,朱三是酒保,平日专门伺候他们吃喝,见面招呼问候是最平常的,要说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还记得是什么时辰吗?”“是晌午,应该是阎小官人过来预定晚上吃食的时候。”王怀礼点点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交往吗?”“那不知道。”“那日的账簿还有吗?”“有,有,在这,您看。”“羊头元鱼、莲花鸭签、玉井饭,北城尹家裱画店、亥时三刻、总价七十钱、定金三十钱已付、余四十钱送到即付,阎乾福。”王怀礼又看了看下面是销账的记录,满肚子疑问还是没解开,王怀礼悻悻地离开了酒楼。

    刘惠还在府里关着,他叔叔天天来开封府打听,邻居都知道他侄儿被官府带走,至今未归,再没有个定论只怕影响不好,生意倒是其次,将来侄儿娶亲可别受影响啊。这么关着确实不是长久之计,秦瑺着急上火不仅是因为这此,主要是朝中有些人对高昉等人微词渐多,皇上的态度也有些变化,何况又是备战阶段,军国大事不可耽搁!还高昉清白迫在眉睫!秦瑺派人通知高昉、杨钺、柳澍明日旬假到书院相聚,一同商讨对策。

    山长郭继正在茶室同过来讲学的翰林院学士高名举闲谈,柳澍他们在竹轩内听秦瑺讲高昉马案的前前后后。杨钺迟疑地看着秦瑺,“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再告知府尹,是否妥当?”秦瑺道:“晋王是个大度的,应该不会计较吧。”柳澍提出自己的想法,“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不如主动告知府尹,以便正式审问刘惠,如果闹到大理寺去,对高兄秦兄都不利。”杨钺点点头,柳澍接着道:“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刘惠确实同马案有关,如果公开审问,他死不招认,岂不有李代桃僵之嫌?这些秦兄可要考虑好啊。”秦瑺道:“这我考虑过了,那个城隍庙后面的空地、那个存放草料的场院是物证;冯清、冯六是间接的人证,刘惠已经被收押,但是他明显没说实话,可迟迟没有定案是不可以的,他同薛二有马匹交易,薛二是马场的马倌,只有摆到明面上,才能真正审问他;那个石门里面出来的络腮胡子更是重要的人证,只有借助官方的力量找到他,案子的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所以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再隐瞒。”大家都为秦瑺捏把汗,尤其是高昉,更添了许多愧疚,“虽然如此,可你受我连累,背负太多,为兄实在有愧于你啊。”“高兄不可说这些伤了兄弟感情的话,当初私下帮高兄,是出于兄弟之间的感情,为高兄解决私事,可查到现在,似乎事情不简单,好像不单单是高兄的私事,是否已经触及了军国大事,还须通过官方的渠道,借助官方的力量才能查清落实,万一真的对战备有碍,通过高兄一案揪出背后势力,岂不有功?”杨钺听了心情稍稍好转些,可高昉依然叹气道:“虽然如此,玉縠你也难免会落下假公济私的罪名。”秦瑺笑道:“无妨,依我了解,晋王不是锱铢必较之人。”柳澍笑道:“也是,晋王对秦兄极为信任,应该能理解,高兄不必苦恼太甚。”虽如此,气氛依然沉闷,柳澍问起了酒楼的案子,秦瑺知道大家的心思,便绘声绘色地把这些天的进展说了,杨钺听完笑了,看着高昉笑道:“巧了高兄,四月初六,咱们正好在这里吃酒不是吗?给朱臣他们辞行那次?”高昉叹道:“初五末时吃到初六午时,真是太畅快了,不知他何时再进京述职,到时一定再聚,痛快吃酒。”柳澍突然高声道:“那日是清风楼揽的局!对吧!”高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怎么了?”柳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什么,只是有些巧。”秦瑺听到清风楼也警觉起来:“润春你说怎么巧了?”“那日是清风楼包办的筵席,请的是朱臣喜欢的封宜奴。”“那又如何?”“侍候的是他家的酒保。”秦瑺盯着他,柳澍摇摇头,没有接着说,高昉不解地望着柳澍:“是我派人联系的清风楼,封宜奴也是我请来的,这有问题吗?”柳澍皱着眉看向轩窗外的竹林,回头道:“不会吧,这么巧?”“怎么巧了,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的。”秦瑺笑着问:“润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柳澍看着秦瑺,又看看高昉和杨钺,“那日晚上我曾中途离席,在“集智堂”东边的角门处碰到本院的博士颜梅,他身后跟着一个书生,我和颜梅打招呼,那个书生却躲躲闪闪低着头,勉强同我见礼,我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过后就忘了,今日听秦兄说起那个叫阎乾福的长相俊美,眉间有块疤,巧的是那个书生的长相也十分的俊秀,眉间有块疤,而且面生。”这回轮到秦瑺吃惊了,清风楼、阎乾福、甜水巷、封宜奴、颜梅、书院、朱三。“润春,颜梅博士在书院吗?”“应该在,秦兄找他?”“是,我要知道他是否认识那书生,那书生是否就是阎乾福。”柳澍引着秦瑺来到颜梅的住处,门锁着,一问才知道他一早就出了书院了。秦瑺似乎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巧,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去府里?”“不用,还是你替我问问稳妥,书院的人怎么好冒犯呢?”“也好。”可二人才要离开,颜梅就回来了,不得已,秦瑺只能亲自开口,结果却让他十分失望,颜梅说他不认识阎乾福,也不知道那人跟在自己后面。

    第二天,赵雷从酒楼带回来的消息让秦瑺十分兴奋,果然,那日朱三被派到书院当差,直到初六凌晨才回到酒楼。

    王怀礼等在裱画店外,柳澍以询问裱画事宜为借口进去辨认,那个书生就是阎乾福。

    柳澍去找颜梅,颜梅正在裱画,柳澍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好一会,颜梅回头开玩笑道:“监院这是陪我裱画来了?”柳澍笑笑,放下茶盏,来到颜梅旁边坐下,“我昨日去尹家裱画院店了。”颜梅:“哦。”“颜兄常去那家店吗?”“我知道那家店铺。”“我看见颜兄要送我的那幅画正在店里装裱。”“是尹家裱画店吗?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哪一家呢。”“颜兄常去那里裱画吗?”“那倒没有。”“我在那看见了一个人,有些眼熟。”颜梅躲开柳澍的目光,没接话,“那个人我见过,有一天晚上,在书院角门。”颜梅端起茶盏又放下了,慢慢坐下来,略带歉意地看着柳澍,低声说:“我虽然不常去那家裱画店裱画,但是同那的伙计熟识,那日晚上,我后面跟着的那个书生就是那里的伙计,就是秦通判过来确认的那个人。”“他那晚过来是找颜兄吗?”“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求我的。”柳澍等着他往下说,“我同他是在裱画店认识的,也是他教会我装裱的。那日我去裱画,他说明日封宜奴要来书院,我奇怪他怎么知道,便问他,他不说,就是求我把他带进书院,我知道他是极爱封宜奴的,实在推脱不掉就答应了。帮他扮成书生的样子,带他去了竹林,之后就任他自己折腾了。”颜梅起身赔礼,“我实不应该瞒着你和山长。”柳澍忙起身,“他藏在哪?我怎么没见到?”“我不清楚,不过第二天下午他又来了,说是他的东西掉了,要去找,我怕白天人多眼杂,就没同意,他又求着我去假山那看看,我去了,什么也没见到。”“掉了什么?”“茄袋,应该是里面有紧要的东西,看着惊慌失措的。”“后来呢?他又来找没?”“没有,许是找到了。”“怎么说?”“我们后来在裱画店见过一次,他却再没提起。”“是这样啊。”“他出什么事了?”柳澍摇摇头没回答,“我很惭愧,抱歉。”“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柳澍极力平复着自己,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他要马上见秦瑺。

    其实此时的秦瑺也有个惊喜的收获。

    阎乾福扮做书生躲在暗处偷听封宜奴在竹轩里唱歌,不小心把腰间挂着的茄袋掉了,无意中被朱三捡到了那个茄袋,见里面有不少银钱,就揣入怀中昧下。朱三回到酒楼,弄清楚了茄袋的价值,不仅够聘礼,还有首饰,只是那张写着五百两银子的纸张他不认识,耳坠给了罗娇,银子被当做聘礼。罗娇带着那对耳坠被阎乾福看到,他想知道茄袋的下落,又不想被人怀疑,于是去纠缠罗娇,当他看到罗娇同朱三相好时,就明白了,是朱三捡到了自己的茄袋,于是他放弃了罗娇,同朱三联系上,朱三是个精明的,从阎乾福的话语中知道茄袋的重要性,于是勒索了阎乾福,这也就是朱三能在罗娇哥哥每次提高聘礼时他都能满足就可以推测出。最后那次,阎乾福提前去清风楼订吃食,并告诉朱三让他晚上去送,同意给他付最后的赎金,朱三同意。当晚他到了裱画店,里面不巧有客人,阎乾福送朱三出来时跟他说要茄袋,可朱三没带在身上,告诉他晚些时再来,一定拿着茄袋。朱三送完外城的就返回了酒楼,从箱子里取出茄袋往外走,不知是他生性多疑还是感到了什么,觉得还是不带茄袋稳妥,所以匆匆塞到褥子下面就出去了,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平时收在箱子中的茄袋被藏到褥子下面的原因。因为怕惊动旁人,所以翻墙时钥匙掉了他也没注意,由于着急,在金水桥上摔了一跤,灯笼掉落桥下,于是他到巷子口鹿家包子铺借了灯笼赶到裱画店。

    这是秦瑺和柳澍共同推理出的案子经过,尽管仍有许多未知,但是目前掌握的线索也只能推到这个地步。之所以认定是朱三捡到的阎乾福的茄袋,有以下几点:账房说他忽然想起来,朱三曾问他关于便钱的事,这就是秦瑺的那个惊喜收获;朱三曾去过尹家裱画店,或是知道具体位置,因为那日的账单上并没有写清楚裱画店的具体位置,军巡使赵雷按照那晚朱三的路线走了一遍,最后到包子铺的时间同朱三到达的时间相差不多,这就说明朱三熟悉路线;最关键的就是那对耳坠,朱三不可能买得起,也买不到,只能是那晚捡到的。阎乾福认出了耳坠,他看到朱三同罗娇相好就再也没纠缠罗娇,因为他知道是朱三捡到了他的茄袋。朱三离开酒楼一定又去了甜水巷,这是根据鹿家包子铺的伙计提供的线索得出的结论,可阎乾福有证人,证明朱三只去了一次,那他去哪了?去崔平家了?不应该,他应该是为了赎金才去的。他又为何死在崔平家?朱三是不是阎乾福杀的?崔平又是谁杀的?“不如直接找阎乾福对证。”“那茄袋到底是不是他的?如果是他的,事关人命案子,他岂会轻易承认那茄袋是他的?”

    同时,如意纸坊的刘掌柜到开封府打听侄子的境况,被带到王怀礼跟前,“刘掌柜,又来了。”“老爷,小的来看看我家惠哥儿。”“刘掌柜是哪里人?”刘掌柜没想到会问自己这些,“是本地人。”“刘惠是你兄长的孩子还是?”“是小人兄长的,兄嫂死的早,惠哥儿打小就跟着小的,小的为了他不受委屈一直也没成家,他就是小的的一切呀!老爷,求老爷能不能让小的见见他,小的不亲眼见一见不放心呀!”刘掌柜眼睛红了,声音哽咽,王怀礼看着刘掌柜曾经白胖的脸瘦了一圈,红润的气色也消失了,不免感慨。“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关在这么?”“知道,他想贩马,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平时对你如何?”“他对小的很孝顺,从不惹小的生气,可谁知他竟做出这等事来!”“他听你话吗?”“听,他很懂事的,小的说什么他都听,所以小的现在店里店外的事都放心交给他,哎!”“对了,刘掌柜,那日你们去尹家裱画店吃酒,是谁提出来的?”话题又转了,“是尹掌柜提的,福哥儿过来给小的讲的,小的还有些惭愧,本应小的请他才是,照顾小店生意这些年,所以特意让伙计去点心铺买了些精致糕饼,晚上连同他家定的货一起装上车推了过去。”“你平时酒量如何?”“酒量?酒量不行,平时不大吃酒。”“那晚怎么醉了?”“尹掌柜也不知怎么了,明知小的不胜酒力却一遍一遍地劝,小的本就过意不去,只能勉强自己,第二天回来还一直头疼,晚上才好些。”“福哥儿是阎乾福?”“阎乾福?好像是吧。”“同你侄儿吃酒的那个。”“那就是了,都喊他福哥儿。”“和他熟吗?”“不熟,他和惠哥儿熟,小的和尹掌柜来往多。”“他和刘惠经常在一起吗?”“福哥儿来店里都是惠哥儿接待。”“福哥儿是哪里人?”“他,他是本地人吧。”“你想见刘惠?”“想见,老爷,让小的见见吧!求您了!”“我可以安排,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能答应我就让你见他。”“好,好,小的答应,什么都答应。”“我让你劝他。”“劝他?怎么劝?”“你先听我讲,你就明白了。”于是王怀礼就把马案的事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高昉的那一段,刘掌柜听完才明白过来,原来侄子惹的是杀身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