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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境

    这天晚饭吃得寂然无声。

    爷孙两人几乎是在阿无得凝视下才机械地将饭一下一下扒拉进嘴里。

    混着泪与不安。

    心惊胆颤。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到满月斜悬,爷孙俩才在祭北的催促下回了屋子。

    “记住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在明天天亮之前都不许开门。”

    在关门时曾柳却攥住阿无的手,手劲极大,攥得阿无有些疼,却依旧清晰地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躯,安抚道:“睡吧,睡醒了就能见你兄长了。”

    她从昨日至今练习了许多法术,熟练万千。

    根本就不需要怎么去想,当她静下心后调动体内那些绵长而温和的光时,身体就已经自已打完了所有招式。

    每一招都那么熟悉。

    仿佛曾经已经练过上百上千遍一样。

    可是不是,她只是刚被创造出来的而已。

    真奇怪。

    为什么创造她的那个人那么熟悉她的术法呢?

    记忆不再,身体尤新。

    她却依旧是可以匡扶正义的修士。

    阿无盯着曾柳的眼睛,良久之后又转而看向后面的曾荐判:“信我。”

    这一夜长得厉害。

    阿无和祭北隐匿在黑暗中,等着那阴物的到来。

    终于,极远处的一处空地上灵气散退,仿佛是见了什么恶心的事物一样。

    阿无和祭北同时抬起头看向那里。

    那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人”。

    只是脸苍白的可怕,额上漆黑的纹路游动,显得他恶煞凶神。

    似九幽下爬出的恶鬼。

    秉去这些,却也能看得出他生前应该是一个温和的人,周身儒雅随和的气质与腾起的黑雾掺杂,处处是诡秘的气息。

    祭北看到对方已如活人一样的身形,就知道事情朝着最坏的地方奔驰。

    这恶鬼的实力并不弱。

    以至于他一出现就已经发现了两条小鱼。

    两条极为鲜美的小鱼。

    柳汉彦抬头一望悬在头顶的圆月。

    极为清朗的声音传出,似三月春风:“好月,佳节。”

    若只听声音,还会以为是哪家的读书郎对月邀饮了。

    阿无和祭北相视而后,两人一同动身,对面的柳汉彦也在同一时刻动身。

    三个身影霎时交叠一起。

    阿无手中是一根百年桃木枝所削成的剑,料子是昨日和曾荐判一起上山砍的。

    被阿无连夜削成了剑的形状。

    今日正午时又简简单单地按照祭北所说的方法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小时,美其名曰:开光。

    恶鬼的强大还是被他们所低估了。

    两人拼尽如今的全力却依旧无法伤他分毫。

    而对方却一脸悠闲戏谑地接下一招又一招。

    恶鬼在消耗两人的体力。

    这一战好像胜负已经分出了。

    可阿无偏不信。

    没到最后谁胜胜负谁又能说得清呢?

    阿无一个侧身,挡住了本该落在祭北身上的攻击,恶鬼尖而利的手指从她的肩胛骨穿透。

    祭北只一瞬的惊讶,随即接过阿无抛来的木剑,在他握住剑的一瞬,木色瞬间被染作漆黑,祭北双手握剑,一个转身,那刚从阿无身体内收回的手就被齐腕斩下。

    祭北和阿无从来都不是墨迹之人,在祭北将恶鬼手斩下的后一刻,秉持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乘势而上。

    而阿无也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个回旋踢将对方的断手踢回去,两声破开肉体的声音一道传出。

    恶鬼怒吼的声音穿得很远。

    房间内曾荐判死死抱住孙女,眼睛挣得大大的。

    他们也许不知道这叫声之后的代价是什么。

    但他们都知道外面一定凶险万分。

    恶鬼怒了。

    他不再像是逗小鱼一般,浓稠的黑雾将他包裹。

    祭北将剑抛给阿无,孤身上前牵制恶鬼。

    阿无足尖轻点,飞身接过木剑,上边还有祭北冷寂的温度,冰得她手掌发白,却越握越紧。

    恶鬼腾起的黑雾中泛着细碎的紫金纹路,滋滋滋滋地腐蚀着祭北的肤肉。

    身后有风声而来,祭北不顾上被腐蚀到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一个灵活转身,绕到恶鬼身后,以臂作牢,死死禁锢住恶鬼。

    阿无学着祭北的样子将体内流动的光芒注入木剑,直直插入恶鬼的心脏。

    然而变故突生,恶鬼大笑着带着身后的祭北往前大步一走,另一道肉体破开的声音穿出。

    阿无只一瞬间的愣神,立马抽出木剑,恶鬼也趁机逃走。

    祭北身前没了依靠物,整个人跪在地上往前倒去。

    却并未倒在地上,有人接住了他。

    祭北大口地吐着鲜血,看着恶鬼逃走的方向,啊啊了几声。

    他都已说不出话来了。

    事实上他在一开始就已经失了说话的能力。

    鬼族中有一秘法,为禁术。

    可以燃烧使用者的生命来换得短暂的实力大增。

    他本就是因为当初这个疯子的一炸掉了半条命,一点法力也无。

    此战全靠秘法维持,却也无法达到他寻常水平之五成,但凡他张开紧抿的嘴唇,一定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阿无回头一看,竟发现那恶鬼刚才逃命只是幌子,如今绕了一大圈竟还想趁此去完成偷命。

    不能让他偷命!

    曾柳还等着见他哥哥呢。

    可是,追不上了。

    那恶鬼已经到了茅屋之前。

    不行!

    不行!

    让他死!

    阿无觉得自己整个人突然变轻起来,体内光晕流转速度陡然加快,在左手手中一柄亮白色的弓迅速成型。

    与此同时,她脸色变得苍如白纸,阿无右手搭在弓上,用力往后一拉,弓满月,箭指恶!

    这以命骨为源的弓箭,光芒盖过满月,于是足以照出这世间的恶,也足以斩平这世间的恶!

    后面祭北爬起来,抹了抹自己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从自己已经看得见白骨的指尖上挤出一滴血,融进了阿无拉满弓的箭里。

    他笑起来,说得话却并不好笑:“送他,入地狱。”

    让这恶鬼自此消散于世间多可惜,鬼族圣子的一滴精血,保他一命,渡他入冥河,过鬼界,然后——

    让他死不如生。

    风声呼啸而过,光箭拉长的轨迹,足以让暗夜大白。

    世间无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