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剑覆 » 第十七章 甲三?甲二

第十七章 甲三?甲二

    “把你那能增产粮食的方法教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提。”

    老人面容严肃,沉声开口。

    程念并没有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是缺钱不错,但那已经是之前了,现在有了王大锥那一笔飞来横财,足够解决燃眉之急。

    更何况,一个在这村里教书二十余年的先生,哪怕他以前当官,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探望拜访,可想而知官级也就那样。

    在昨天,他抽空粗略翻过了那本《齐章农书》,里面有关于水稻培植方面的描述,打通了许多他不懂的细节方面的问题,现在只要愿意花时间,结合自己前世书本上关于水稻杂交培育的理论,是有可能种出性状稳定的高产水稻的。

    只不过这事儿很看运气。

    找到性状足够稳定高产的水稻祖本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再加上培育出父本所花的时间,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程念略一思索,缓缓开口道,“此事已经提上日程,并非一夕之功,也看运气,运气好,短则三年五载,长要十几二十年也说不定。”

    老人听到男孩那句提上日程,放下心来,“我知道你不简单,生来聪慧懂些常人所不知之事,所以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如有需要,你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别的不说,我以前在各地当官,人脉还是有些的。”

    程念也没拒绝,他知道,人脉,才是一个人最大,也是最有用的资源,只是点头,淡然开口,“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实不相瞒,学生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讲。”

    “学生最近打算出一趟村子,卖一些自己造的小玩意,不知道先生可有朋友知晓商人聚集的场所。”

    “可以。”老人点头,“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书信一封,让我那现在在县城做官的学生给你带路,地址也会写给你,你到时候拿着信直接去找他带路即可。”

    “那学生,就多谢先生了。”

    程念心满意足的拢袖鞠躬行礼,这位先生,还是有点刷子的嘛。

    但是问题还没解决。

    准确地说,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没解决。

    如果这个问题没解决,那今天聊的这些,在程念看来,皆无异于纸上谈兵。

    他直起身,看向老人,尽量使自己的心态放平缓,缓缓开口问道。

    “学生还有一问,不知先生,可否为我解答。”

    “讲。”老人言简意赅。

    “是关于村里二癞子的……先生在村中多年,应该对他熟悉,我想听听先生对他这个人的看法。”

    “嗯?”老人面露不解,眉头皱起,看样子是不明男孩怎么突然提起二癞子这个人,但还是有话说话,解答男孩的疑惑,“村里人都一样,都是些个清苦的孩子。他却还要奇特些,父母双亡在一场火灾中,是他婶婶一手带大,视若己出,也吃了不少苦。

    我曾经见他可怜,便让他在我的学塾里上课,哪曾想是个上课睡觉的,在课堂上什么都没学到,出了学塾,依旧是个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渐渐的,周围人也就开始对他疏于管教,变成了如今这副流里流气的模样。

    但要说到本性,这孩子还是不坏的,起码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我昨天见到他马车底下有一具尸体。”

    程念语速飞快,猝然开口。

    老人直接愣住,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确定?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太可能,他的马车下有一个木制的盒子,如果不蹲下去看,看不到下面有什么。先生说说,二癞子马车下面的那个不为人知的夹层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要在马车下做这么一个空间?为什么透过那些木板缝隙夹层,会有一只密布血丝,鼓出眼眶的眼睛!而且,学生一路搭车回去,始终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人闻言面色一变,他看着男孩,“眼睛?你确定你没看错?兹事体大,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去官府报官,会很麻烦。”

    “我确定。”

    程念忽然眉头一皱。

    他后退两步,远离老人,继续开口。

    “而且,从昨天下午我第二次踏进学塾的时候,那种血腥味,我在学塾里,也闻到了。”

    “先生……你说,为什么在学塾里,也会有血腥味?”

    老人见男孩认真的后退两步的动作,没有说话。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老人看向充满戒备的男孩,心中不住地叹息。

    二癞子进甲网的时间太短,做事终归是毛躁了,马车里的缝隙……

    怎么不找点茅草挡好。

    老人正欲开口。

    这时,门外一声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是有人来了。

    也没等屋子里的人回回应,门外那人二话不说嚷嚷一句“先生,我来给你送饭了。”

    便直接推门而入。

    来的人,是甲三。

    不过男孩不知道。

    男孩只知道,他叫贾三,一直在给老人送饭的贾三。

    那人拎着个食盒,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氛围不对劲,不管不顾就走到二人中间,把手中的食盒放在老人身前,以一种充满歉意的口吻,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自顾自开口。

    “害,林先生,这是今天的饭。还有,昨天帮张屠户家里杀猪去了,忘了跟您打声招呼,也就没送饭过来,不过回去看到您留的纸条上说,已经到这我家自己做饭解决了,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也不知道林先生,方不方便一起把昨天的菜钱结一下。

    当然,我不是怀疑林先生会赖账啊,只不过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嘛。”

    那人脸上堆满笑容,一脸讨好的神情,对着老人点头哈腰,笑容和蔼。

    老人无语地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交到送饭人手中。

    那人接过钱,也不含糊,当着一老一小的面,就开始清点起来,等到确定无误之后,像是个自来熟般的滔滔不绝继续开口。

    “嘿,多谢林先生。

    林先生是不知道啊,昨天我在张屠户家帮着杀猪的时候,您猜怎么着?二癞子那浑货居然恰好路过,二话不说也要来一起帮忙,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谁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张屠户吓得赶忙嚷嚷不杀了,不杀了。

    但那兔崽子见到这等良机哪肯放过,好生大的力气,硬是抢过了张屠户手上的刀,帮着把活干了,还他妈溅了老子一身猪血,完事了,意料之中地顺走了张屠户的猪头,还他妈美其名曰,不辞辛劳,应该的应该的,气得张屠户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说到这,那人忽然低下身来,压低语气,“不过说来也巧,昨天我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二癞子的秘密。”

    老人闻言,眉头皱起,凝神看着他。

    程念也不知不觉中将身子低伏,侧耳倾听。

    那人似乎担心隔墙有耳,继续小声开口。

    “我发现二癞子的马车下面,藏了个木箱子。”

    “然后……我亲眼看到二癞子做贼一样地打开了那个箱子……”

    “最后,他把猪头肉放了进去……”

    “所以,我怀疑……蔡婶家那些老母鸡被人偷了,就是他干的……”

    “……”老人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送饭那人,转而将目光看向男孩,带有询问的意味,“哦?有这种事?”

    程念没敢吱声,仔细回想起来,他确实是只看到了一只反光的眼睛。

    “害,谁说不是呢。”那人接过话语,“就二癞子那德性,指不定背后干着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村里谁见了不愁。见他上门,家里什么好点的吃食,都要找个机会藏起来。

    林先生怎么说也教二癞子读过两年书,应该能说他两句,让他收敛一点。

    现在年纪轻轻就开始偷鸡摸狗了,再过两年那还了得?!!怕不是得明抢!

    哦,不对……他以前就一直明抢,现在是偷,感觉反而收敛了,起码知道廉耻了。

    算了,林先生,当我没说,也当我没来过……”

    说完,那人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一叠叠小菜拿出来,拎着食盒离开了学塾。

    临走,还不忘劳苦功高地叮嘱在一边偷听的男孩。

    “小念子啊,你也来这边上学啦?听贾叔一句劝,村子里的这位林先生啊,是个有本事的,村里出过读书人哩,全拜林先生所赐。

    你打小就聪明,跟林先生好好学,将来也考个功名,我们村里一下就有了两个读书人哩。说出去,多硬气!以后你家光耀门楣,可全都靠你了,自己要争口气,懂不?!”

    男孩点头如小鸡啄米,“懂了,贾叔。”

    “嗯,懂了就好。”贾三点头,“村子里小一辈的就你最懂事,我看好你,跟着林先生好好学,别让先生失望。”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留下一老一小二人相对尴尬。

    “所以……”老人顿了顿声,“你在马车下并没有看到一具尸体,而是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猪的眼睛?”

    “……”

    程念开口狡辩,“光线太暗,看的不清。”

    “那我学塾里的血腥味……你怎么解释?”老人端起碗筷,也没开吃。

    “可能是二癞子偷鸡摸狗专用的箱子里,装的那颗猪头自带的血腥味,飘进学塾的。我记得,他停马车的地方,挨着学塾大门挺近的。”

    “那……”

    老人见他已经给自己找好借口,放下心来,用筷子指着温热的菜肴,“整点?”

    “……行。”程念点头答应,随后又继续尴尬。

    “可是,我没有碗筷啊。”

    “厨房里有,自己去拿。”

    老人颐指气使,毫不客气。

    “多谢先生。”程念快步离去,循着厨房的方向找去。

    见到男孩离去,独处一室的老人嘴角不禁勾起。

    哼,年轻人,跟我斗。

    随后,

    他伸出筷子,夹了一片煮熟的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嗯,嫩了点。

    但,合胃口。

    甲二这次……

    虽有过失,但,总体来看,演得不错。

    ……

    ————————-

    远处,村子的另一角,刚给学塾先生送完饭的“贾叔”,无声无息回到屋子里,将食盒放回厨房之后,他将身体一弓,弯腰驼背,随着全身发力,整个身体也随之鼓胀拔高。

    随后,他伸出手,搭上脸颊一侧,开始轻轻用手指摩挲侧脸。

    再随手一撕,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他,不是那个真真正正给老人送了二十多年饭的贾三,也不是那个手刃正牌贾三,然后冒名顶替潜伏其在老人身边的假甲三。

    不论是哪个甲三,都已经死了。

    他是二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