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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观凌迟三人定良策,听私语孝诚闻秘事

    奉天城里,“马振隆”的盛大时刻,他将要被凌迟处死。处刑台下站满了人,说什么的都有。只有那个“马振隆”一言不发,等着接受死亡。

    军营外,一个身穿长袍的小子接过一个布片儿,然后把一锭银子放在了给他布片的军校手上。

    “这真是马贼的舌头?”

    “真真切切,都兴阿将军亲自割的,嘎嘣利落脆,咔嚓,一下,成了,没想到最后把你小子成全了”

    “那是,不瞒军爷说,马贼打进奉天城,给我们家老爷做了,我们家少爷盼这天盼了多少年了,我们家少爷可是大孝子啊,一听说军爷这有马贼的舌头,二话不说就要买回去喂狗,哎呀,孝道大于天呀”

    “行了行了,以后啊,奉天城就是铁打的奉天城了,告诉你们家老少爷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怎么?”穿长袍的眼见那军校眉毛一挑

    说着就伸手又摸出些散碎银子

    “军爷,有什么风声您给透露透露,小的也好回去孝敬我们家少爷”

    军校看看周围,一把摸去了银子

    “上头的消息,这个盛京将军有八成就是都兴阿将军啦”

    “那文祥?”

    “文祥那个老头,朝廷又把他调回京师去了,叫你们家少爷,不用再在文老头儿身上费功夫了”

    “得嘞,我谢谢您啦,改天您出来,我们家少爷说了,在奉天最地道的鲁菜馆子‘德盛居’请您,一定赏脸”

    说着,那人掖了掖自己的长袍,消失在树下的阴影里。

    余德满自从“马振隆”被凌迟处死的第一天就在离处刑台远远的茶馆二楼坐定,余德满抿了一口浓茶,静静的看着。

    一片,一片......祭天肉,遮眼罩,“马振隆”的两块头皮从前额耷拉下来,遮住双眼,嘴里含混不清,没人听得见这个叛军头子到底在说什么。

    从正午到日落,余德满叫了无数盏茶,他平静的看着假马振隆被处以极刑,左手却一直轻轻的搓动,他自己加上曾五加上陈孝诚,上千两的银子都已经扔在粮行里了,为了求王明章的条子,南湾的地里又多给王明章抽了一分利,细细碎碎的成本放到一起,开两家粮行都有富余。要是现在只是本本分分的干粮行,没挣钱就已经赔大发了,可要是想要继续干,也没有像马振隆那么大的买主,况且,现在自己手里还捏着二百多十五六岁的男孩,这可都是钱换来的,要是出不了手,每天养在地道里,不仅费钱费粮,而且也不安全。放人也不可能,一是赔的厉害,二是一旦把人放了,被告发的危险太大了。余德满就这样在茶馆的二楼看着一片片肉被剃下来,然后自己脑子里也想着一个个办法。

    直到天色见黑,生剐活人的大戏已经演完,他才走回之前在奉天城买的小院。

    自打他从吉林战场回来,就直接跟着都兴阿的大军进了奉天城,而二十辆大车早就让人带回了周庄子交给了陈孝诚,又让人带了信,让陈孝诚稳住。陈孝诚也不是没经历过世面的孩子,听小疙瘩说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之后,就赶紧将人分批藏在了周庄子的地道和襄平的粮行里,还有一些都让曾五藏了起来。

    出了这种事,陈孝诚和曾五也赶紧来奉天找余德满,余德满也不提回周庄子的事,只是平静的说道

    “这个生意,我觉得还是要做下去,没办法,不做的话,赔的太大了”

    陈孝诚说道“可怎么做呢,现在马振隆死了,手里的货出不去,粮行也建起来了,各地的人手也撒下去了,更重要的是,每年因为这个事,还都要给王明章拿钱”

    “还是要找买主,这样,我先留在奉天,这事办不妥我绝不回周庄子。曾五爷也留下来,顺便把你认识的道上人都请来德盛居吃饭,越多越好,花的钱算在德盛居的账上,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他们谁有能做这个生意的人,陈叔先回周庄子,看住咱们的货,别出问题,等我们这边找到出货的途径,咱们再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这样倒是可以,就算是找不到大买主,但北边那些深山里,那些淘金和挖玉的黑工场,还是需要人的,咱们一点一点出货,也还是能赚钱”曾五说道

    “那就这么说,今天先歇着,明儿,五爷咱俩就开始联络,我估计用不着太长时间,陈叔,您今晚就回周庄子,让德法跟你一起看着货,一个人盯在周庄子,一个人盯在粮行,你们之间商量好,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余德满说道

    “这你放心,德法办事向来利索,看住粮行不成问题”

    “另外,您去我们家,一定要避着点人,咱们的货可就在地道里,要是让哪个外人察觉了,咱们就要坏事了”余德满说道

    “放心,我趁夜里,尽量从你们家后墙拐角那翻进去”陈孝诚说道

    当天夜里,陈孝诚回到了周庄子,趁着一片漆黑,翻进了余家后院,拍拍身上的土,摸黑朝余德法的房间走去。

    陈孝诚正盘算着跟余德法怎么干,走到余德法屋子的后窗,却隐约听见屋里一阵男女欢悦之声,陈孝诚笑笑,心说着毕竟是年少气盛,父亲兄长又都不再家里,自己也没成亲,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找的姑娘,陈孝诚想想,也是人之常情,此时撞上,也不好打断,便要暗自退回后院,等他办完事在说,陈孝诚刚转身,却听见屋里余德法的声音淡淡响起

    “嫂子,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孝诚听的楞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敢相信的凑近窗边仔细听着,只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他马上就听出来那是林氏的声音。

    “自从殿兴出生以后,你哥就很少碰我了,有什么话也不跟我说,自打他在奉天跟那个女人搞上,更是不理我了,我怀孕的事要是让他知道,他一定会起疑心的,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的,反正我这也才刚怀上,要不,你就去找一个郎中,给我开点药,把胎打了”

    “那怎么能行呢,这个胎,是不能打的”余德法说道

    “不然怎么办”

    “总之不能打,说到底是我们余家人对不起你,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担着这种事了”

    “算了,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对的起,对不起,都过去了,即便是对不起,又能怎么样呢?你父亲对不起我,你大哥也对不起我,你有能力反抗他们吗?”

    “我爹之前把你家的事跟我说了,他也感到很惋惜”

    “他仅仅是惋惜吗?”林氏问道

    “不然呢?”

    “他杀了我们家两个人,就仅仅是惋惜?”林氏淡淡的说道

    “你,你看见他杀人了?”

    “当然,我和妹妹藏身的地方就在村后的烂草堆里,我叔叔抱着我们藏好之后要回去接我母亲,但是被抓住了,就在村后的杨树下面,被你爹杀了,当然,的确是一群土匪逼着他杀的人,所以,我也没有那么恨他,何况他后来烧村子的时候发现了我,却又救了我”

    余德法没有出声,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怎么,他告诉你,我没看见他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

    “他骗你,我倒是能理解”

    “你真的不恨他?”

    林氏在黑暗中苦笑着“什么恨不恨的,别像个小孩子了,吉洞被烧那天,我就完了,如果不是你爹,我可能已经被土匪发现杀了,或者侥幸逃过一劫,带着妹妹上街乞讨,最后被人劫走,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林氏叹了一口气,“那天下午,你爹在水井里把我和妹妹救出来,他给我跪下了,他跟我道歉,痛哭流涕,我却只能感受到冷和饿,他给我吃的,领我去换干净衣裳,他跟我说,孩子啊,你家没有了,如果你想要报仇,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你随意去告官,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些土匪是老绺子,手段极其干净,不可能留下什么证据,而且现在当官的只认钱,官司打不赢的,你们现在无依无靠,就算官司打赢了,你们怎么生活?”

    “然后呢?”

    “你爹说,‘我虽然是被逼的,但毕竟手上沾着你们家人的血,我养你们姐妹一辈子,算是我给我欠的那两条血债偿还一些’,我答应了,否则还能怎么样呢?我总不能拉着我妹妹到衙门击鼓吧,衙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可能都不用等我们走到衙门,就被歹人劫去了”

    林氏接着说道“但是你爹给我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如果将来,那些土匪要对你爹不利,他就要搬出我和我妹妹,作为证人,由你们家出钱打官司,保住你爹,顺便给我们报仇,他答应我,出钱给我借一家做娘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嫁进你们家,一辈子不愁吃穿,一辈子照顾我”

    林氏苦笑着“可你哥根本就不喜欢我,你爹在的时候,还训训他,他还能装装样子,可你爹后来贩马,一去就是几个月,你哥又碰上那个女人,就根本不理我了,我要不是还有你,这个家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待了,现在我晚上做梦,就总能梦见我娘,梦见我弟,梦见我妹子。本来想着,还有你在我身边,爱我,照顾我,但现在看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吧,孩子,我明天去打了,要是因为这个孩子把你们家搞的鸡犬不宁,我就更呆不下去了。”

    “不行,不能打,我带你走”余德法斩钉截铁的说道

    “别傻了弟弟,你爹早防着这一手呢,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我和我妹妹分开安置,他就是为了让我不敢跑,我一走,我妹妹就完了,他说他把我妹妹养在一家富人家里,说那家的老爷膝下无女,算是个领养的女儿,说实在的,我就是想救她,我都不知道她在哪,你知道她在哪吗?”

    “我,不知道”

    “那看来你爹不仅骗你,他还防着你呢,他不会是知道咱们俩的事了吧”林氏嘟囔着

    “那现在怎么办?”

    “我倒是有一个干净的办法,你要听吗?你要是同意,明天就给我弄安胎的药来,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

    “你说”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大哥要是死了,一切就都利索了”林氏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滑落,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疯了?那是我大哥”

    “我说过,如果你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林氏轻声说道“但是你别忘了,如果他不死,在你的生命中,他会夺走这个家的绝大部分财产,夺走我,夺走你的儿子”

    余德法在深夜中犹豫不决,只听林氏缓缓下炕“记得明天陪我去把胎堕了”

    暗夜无声,陈孝诚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良久,只听得余德法的声音划过“别,我想办法”

    说着,只听林氏又被余德法拉回炕上,一阵缠绵。

    陈孝诚吓得动也不敢动,生怕出了一点声响,坏了大事,只好蹲坐在角落里,直等到屋里的两人睡去,才敢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