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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童六(一)

    残剑门的六少爷。

    领圆骁观的命找上门来了?

    “六少爷?怎么了,您又跟人打架了么?是缺胳膊少腿?还是对自己身上义体性能不满意?”姜子纯试探着问。

    “笑话,我跟人打架还能缺胳膊少腿?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么?开门!”

    姜子纯对阿散塔示意,阿散塔赶紧把我们藏到藤椅下的储物空间中,同时姜子纯迎上前去开门。

    我透过骆天青的眼睛,从藤椅的缝隙中窥看。

    童六如民间传闻一样,是一个热爱义体改造的粗豪汉子,他穿着一件对襟褙子,衣上绣着残剑门的家纹潜墨兰心,但童六又在衣服下襬自行加上一些俗丽的火焰图案,让原本高雅简洁的褙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童六身形异常高大,有着两双手臂,一双是他天生,另一双恐怕是姜子纯和阿散塔替他安上的。

    他腰间高调地配着四把剑,这四把剑都是珍品,尤其是配在左腰际的哑金短剑『罗裳』,这是从鹤星名匠吉人XIII铸造的第三十把名剑,一般寻常中土人士,可能努力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把剑的剑穗。

    从他的态度看来,他和姜子纯应该十分熟稔,这也可以理解,姜子纯在万区开设地下诊间,必定会和当地势力有所牵扯,否则很难平安低调地经营下去。

    姜子纯把童六迎到大厅,童六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正好压住了躲在其中的我和骆天青。

    骆天青皱了皱眉,我心里祈祷童六千万别选在这个时候放屁。

    姜子纯道:“什么风把童六少爷吹到我这儿来了?该不会真的只想看看我这老太婆罢?”

    童六歪嘴,轻挑地笑了一下道:“你这岁数的慕蟾星人,还在我守备范围内。”

    童六说完,出手摸上姜子纯纤腰,却被姜子纯推开手。

    姜子纯道:“少惹我,你再乱来,上次说好替你装的金乌四九人工气海,我可就不替你留了。”

    童六哼了一声,故作潇洒地放开手道:“嘿,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你道本少爷稀罕?”

    他没好气地摆了姜子纯一眼,姜子纯却态度严正,坚定地回望童六,童六最后重重把手放下,正好就放在骆天青窥看的隙缝之上,童六手指上的戒指差点砸到了骆天青眼珠子。

    骆天青仍是十分硬气,连眼也不眨,冷冷观察外界情况,跟刚刚畅谈厨艺的小子全然不像同一个人。

    姜子纯道:“是嘛!六少爷,我都几十岁的人了,年老色衰,怎么入得了六少爷法眼,不提这个,先喝口茶罢。阿散塔!”

    阿散塔乖觉地转头进厨房,我从隙缝中看到,阿散塔趁着童六不注意,把刚刚没喝完的旱海奶茶倒进新茶杯中,顺便用手指搅了一搅,吐了口口水,接着再满脸笑意地把茶端上。

    童六瞧了阿散塔一眼,接过茶啜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态度明显好转,看来童家六少爷很喜欢这种甜死人不偿命的中土饮料。姜子纯向阿散塔使眼色,阿散塔赶紧上前替童六按摩肩膀。

    姜子纯抓紧机会问道:“六少爷,您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童六舒服地翘起二郎腿道:“……没什么,昨夜有个圆骁观的逃犯逃进了万区,你们知道么?”

    “逃、逃犯?”姜子纯故作惊诧地问。

    “是呀,而且据目击者指称,那逃犯半人半妖,有人说他会说话、会吃饭,还有礼貌,也有人说他是只淤泥异兽!浑身淤泥,不断溶解滴落,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童六语气夸张,搭配张手动作,似乎在说着什么怪谈,还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姜子纯。

    “天、天呀!洹阳有妖怪?还在咱们万区!”姜子纯美目圆睁,小嘴张大,试图表现吃惊与惧怕,但以我看,这演技最多只能得六十分。

    “网络上还有照片流传呢!你看!”

    童六拿出他的个人案牍,展示给姜子纯看,上面果然是昨天穿着白大褂、满身肉泥的骆天青,他正坐在雁式餐馆吃着陌葱白皮,表情颇为享受,乍看之下还有点可爱。

    目击证人?还被拍了照?我迅速搜索昨晚的记忆,该死……我知道是谁,昨晚在雁式餐馆,那个拿个人案牍拍照的老兄。等等,他的个人案牍不是被戏人一剑刺穿了么?

    “他肯定还有另一台个人案牍。”骆天青以神识对我说道。也是,这个时代,一个人有几台个人案牍都不奇怪。

    藤椅外,姜子纯续道:“唉!可真是怕死人了,六少爷,你们抓着这妖怪了么?”

    “没抓着,目前在逃。”

    “没抓着?这……竟有咱们残剑门抓不着的人?”姜子纯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拍着童六马屁,还顺便把自己也归到了与童六同一阵线。

    “哼,那妖人似乎还有些本事,昨夜四哥派出他的玩具去追讨,竟然还吃了点亏,让他给跑了。”

    “四少爷都吃了亏?您开玩笑罢?”

    “不开玩笑,这妖人来头不小,虽然我爹闭口不提,不过看他那股劲儿,肯定是圆骁观的重要人犯。”

    “那、那他现在……跑到哪儿了?”

    童六停了半晌,看着姜子纯,嘴角微微上扬道;“听说就在你草芦诊间这附近。”

    “……什么!这……这……六少爷,您可得保护咱们呀!赶紧把逃犯抓起来!否则……我和阿散塔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怎么能安心替邻里行医服务呀!”姜子纯夸张地哀号,这次的演技只能得到三十七分,不能再高了。唉。

    “可不是么?今日我爹就下令全区地毯式察搜,我嫌麻烦,想借着盘查的名义,到你这来划划水……”

    童六一边说,一边随意张望,眼神却不巧看到了面前桌上的三个盘子,盘子上还有一些残余的蜜浆。

    童六一愣,怀疑地看着三个盘子:“……你这儿有客人?”

    小诊所向来只有姜子纯和阿散塔两人相依为命,身为常客的童六肯定清楚。

    姜子纯连忙道:“昨晚熬夜手术的病人,吃完早餐就急忙走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童六皱眉,他怀疑地看了看姜子纯,此时躺在他屁股下面的骆天青缓缓举起右掌,准备发难。

    童六道:“病人?还得熬夜手术?什么来历?”童六出乎意料地精细,能从桌上三个残盘开始怀疑,还不算太笨。

    姜子纯打哈哈道:“六少爷,您知道我这的规矩,病人来历是保密的,要是透漏,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童六皱起眉头,看了看盘子道:“哼,我也算你的常客,怎么从没看过你留病人吃饭?你不常跟我说什么……医患关系啥的,为啥这个客人就如此与众不同?”

    姜子纯道:“啊,这个……嘿嘿,他算是我的熟人,是了,一个长辈。”

    童六还是怀疑地看着姜子纯,姜子纯立刻还童六一个笑容。接着童六不依不饶地转向阿散塔,试探地问:“你师父没说谎罢?”

    阿散塔道:“自然是真的,师父从不说谎。”

    童六歪着头,忽然把脸凑近阿散塔,狠狠盯阿散塔的眼眸,咬牙切齿道:“你师父……没说谎罢?”

    阿散塔仍旧十份坚定道:“没说谎,真的是一个长辈。”

    童六又盯着阿散塔半晌,哼了一声,站起身子来,眼神机警地四处搜查观望。

    “都别动,姜子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这里有问题。”童六道。

    姜子纯与阿散塔闻言都停下动作,生怕刺激了童六,又生出什么事端。

    童六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姜子纯深吸一口气,脸上硬堆起笑容,想要上前去劝童六,童六回头瞪了姜子纯一眼,姜子纯立刻停下脚步。

    童六在客厅没找到什么异常,他往楼梯处前进一步,忽然像是在阶梯上看到了什么,皱眉低头。

    姜子纯霎时脸色发白,此时童六矮身,伸出手指往阶梯一抹,细细看着指尖。

    我将内力集中在骆天青阳白穴和晴明穴,大幅增加他的视力,接着凝神看向童六的手指,上面竟是昨日作手术前,从骆天青身上滴下的高效溶液肉泥!唉,怪只怪姜子纯邋遢不打扫,这下可露出马脚了。

    童六恶狠狠地瞪了姜子纯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冲上楼梯,接着传出门被踢开的声音,不必猜,童六闯入了手术室。要是让他看到昨日手术痕迹,和那一大片溶解剥落的血肉,童六决计会认定姜子纯和『半妖逃犯』有牵扯,届时姜子纯和阿散塔很可能会有危险。

    姜子纯和阿散塔互看一眼,两人正想夺门而逃,忽听得楼上的童六哈哈大笑,他出现在楼梯口,四臂箕张,一个箭步从楼梯上飞身下来,一把抓住阿散塔的脖子,在藤椅上站定,把她提了起来。

    “好呀!我这次可立了大功了!这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姜子纯,你竟然瞒着我藏匿逃犯,那妖怪在那?从实招来!”

    这下激变陡生,姜子纯赶紧站起身子道:“六、六少爷!我怎么敢瞒您!您先放了阿散塔,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谁替您移植武机义体、人工丹田呢?”

    “住嘴!你当本少爷稀罕?你说,这是什么?”童六一手取出洹阳中央医大的白大褂,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团手术后剩下的肉泥。

    “我……这……”姜子纯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推托。

    “你果然和逃犯有干系!哈哈!要是我这次抢在三哥和么姊之前抓到逃犯,那可长脸了,看他们两个还敢不敢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喊去!说!”

    “六少爷!您先放了阿散塔罢!看在我替您服务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您放下她先!”姜子纯哀求道。

    “跟我邀功?我告诉你,在万区,残剑门就是你老板,不,是你爹、你爷爷!你的一切,都是残剑门赏你的,我只要一句话,逃犯在那?”童六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