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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习剑(三)

    但……看着正在畅聊连续剧的这两个人,感觉童生生也不像她口中那么……『无意发展男女关系』,我初步分析,可能楼影、霍洋这种大剌剌的江湖豪侠,童生生自小看多了,尤其是他爹童普天,更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满嘴贼老天、直娘贼的完美典型,也因此童生生对这种粗豪汉子完全免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讨厌。

    而出身醍醐庄的骆天青就不一样了,在极度尚武的中土星里,醍醐庄是唯一一个不习武的门派,他们自称『什学家』,意即武学以外的杂学无所不精,这也是为什么骆天青对厨艺、藏信图等等都有极高的造诣。

    醍醐庄一直以来江湖地位极高,庄前牌匾『唯武不精』屹立了三朝,直到一年前才因故获罪,之后被归灵教剿灭。

    就因如此,骆天青有着一般中土星侠客所没有的气质,他知识渊博、行事有度;出口成章、百事皆通,别人看来有些酸腐、宅气,在童生生眼中可就十分特别,就这我对童生生的了解,自命不凡的她酷爱钻研文史、从她专追『大杀阵』这种文史剧就知道,在极度尚武的中土星,能遇上同好的机率不高,骆天青必定给他一种难得的知己感,因此她才會主動接近。

    休息时间结束,两人又开始习剑,我在旁默默看着,脑中天南地北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打起了盹,直到日头偏西,四月湖中波光刺眼,我这才清醒过来。

    这几天过得也太惬意了,这可是从我被做成人造丹田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生活,我看着校场上练剑的骆天青和童生生,两人的翟山十五剑打得越来越有默契,彷佛一对合招剑舞的璧人,不禁想到:其实骆天青是童生生的弒弟仇人,要是两人真的好起来,到时一揭盅,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悲剧?

    忽见舒寅从远处走来,他见到童生生和骆天青练剑,不禁大皱其眉,他远远地瞪着骆天青半晌,接着掩饰起怨毒的目光,假装漠然地走了过来。

    “生生!”舒寅出声呼喊道。

    “阿寅!”

    骆天青低头示意:“舒长老。”

    舒寅全然不理,像是没看到骆天青这个人,皱眉对童生生道:“生生,你……你今天还教这个剑奴练剑?”

    童生生道:“是呀,上次不跟你说了,天青他要参加双月剑会,所以我最近都会在小六这儿教剑。”

    舒寅道:“这……生生,癸卯武展近在眼前,妳的时间宝贵,还是别浪费在这些下人身上罢?”

    童生生道:“那可不行,我得保住刘天青,要是他死在剑会里,残剑门可就损失了一门高深内功,岂不可惜?”

    舒寅道:“既然如此……趁早让他去无缺阁找四哥,赶紧把内功录进人造丹田中不就好了?成天和废……下人一起,不仅耽误修为,更降低格调。”言毕还瞥了骆天青一眼。

    舒寅这话明显针对骆天青,但骆天青不但表情没有变化,心情也丝毫没有波动,看来幼年的经历,让他真正养成了宠辱不惊的心境。

    不过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出口还击,第一:我得忠实地扮演童六;第二:能痛骂这个兔崽子一顿。这种一举两得的行为,非做不可

    “嗨!你今天是吃了鸟屎还是狗屎?嘴怎么这么臭?”我道。

    舒寅一愣,不悦道:“我骂你了么?还是你太过自卑,自居下人、对号入座?”

    “嘿,自居下人总比某人不自量力、自居家人来得舒坦。”我道。

    嘿,这句话说得够毒,应该能戳一戳舒寅这狗崽子。

    果然舒寅立刻就忍不住怒火,大骂道:“你……姓童的!你什么意思!”

    我道:“是呀,我是姓童的,你呢?哟!你不姓舒么?不在东天坡老家待着,怎么来这儿逞威风?”

    话中带刺是门艺术,首先需要入微的观察力,加上过硬的心理分析,才能说出一句刺中人心又持续散发毒液的活刃。

    以舒寅为例,从小质于残剑门,过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他肯定不只一次思索:“一胎双胞,为什么是我?”

    没错,他的亲弟舒辰可在东天坡过足了中土四大宗门嫡子的畅快生活,如此巨大的对比、如此不公的命运,长时间下来完全可以扭曲一个人的心智……唉!不行,这么一想,我反而有点同情舒寅,好像不该骂得这么狠?

    舒寅闻言果然大怒,脸色铁青,唰地一声拔出长剑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一想到此人的过往,便没心情再用言语霸凌他,而且继续伶牙俐齿,可就有点破坏童六的人设,还是暂时住口,诉诸暴力,更活灵活现一点。

    我拔出腰间的罗裳道:“要打便来,早看你不顺眼了!”

    舒寅一步踏前,正要出剑,却被童生生拦住,童生生冷冷道:“住手!爹说过的话都忘了么?你们两个再不好好相处,便一起逐出宗门!”

    只见舒寅啐了一声,瞪了我一眼,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拢了拢束得死紧的头发,右手慢慢还剑回鞘。

    见到舒寅收剑,我也装模做样地把罗裳收进腰间。

    舒寅收起愤恨的表情,冷笑道:“行,这次就不跟你计较……”说着又不屑地看了骆天青一眼,续道:“……童六,你还真是死性不改……虽说我管不着,不过……你是不是像上次一样?玩了剑侍不想负责,就让人去双月剑会送死省麻烦?”

    咦?

    等等,这句话信息太多了,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玩了剑侍立刻让人参加双月剑会送死?

    童生生立刻澄清道:“胡说八道!那件事跟小六没关系!”

    舒寅道:“……是么?”说完恢复本来骄傲的假面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也罢。小六子,为兄奉劝你一句,勤加练剑,别乱搞男女关系、更别再乱搞男男关系,要是真惹恼了大姊,谁也不好过。”

    咦?咦?男男关系?

    我还不知道怎么响应,正愣在当场,舒寅却好像胜利了一样,抬头哼气,接着道:“生生,我们不是和四哥约好,今晚在百会大道吃饭?时候可不早了。”

    童生生道:“啊呀!我全忘了这回事!现在什么时辰了……糟了!”童生生抛下木剑,赶紧捡起地上的双肩背包,对我和骆天青道:“小六!天青!我先走了!”

    童生生火急火燎地展开轻功如乳燕一般掠去,临走之时,还回头对骆天青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我和骆天青站在原地,正努力的消化这些信息。

    过了半晌,骆天青才皱眉道:“男男关系?”

    “唉,这下子可有趣了。”我道。

    “……你演得来么?”骆天青问。

    “不知道,这种关乎本能的部份最难饰演,我看……以后尽量不要扯到这方面罢!唉!”

    “也是,你都拆下义肢、演出改过向善的戏码了,这次正好收起男女关系混乱的一面……”骆天青道。

    “等……等等!我知道为什么童百里是这个态度!她肯定以为咱们俩是……唉!”我道。

    骆天青叹气拍额,缓了一拍才道:“……原来如此,单一伴侣,也可以看作改过向善的一环,难怪童三、童百里对我入门这件事,从不置喙。”

    “行罢……我实在不愿深想……天气越来越热,我想回房吹空调了。”

    “咦,你不是感受不到冷热么?”骆天青道。

    “你热我就热!边走边练习天钺功罢,增进修为还能凉爽身心……”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一边聊着一边回房。

    隔天早上,我和骆天青按时到了校场,等了半晌,童生生没有出现,来者反而是舒寅。

    骆天青有些讶异,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向舒寅点头施礼。

    舒寅照样没给骆天青好脸色看,他抬眼道:“从今天起,生生不会再来教剑。”

    “喔?她怎么了?”我叉手问道。

    “时间宝贵,没空浪费在你们身上。”舒寅道。

    骆天青问道:“师姊自己说得么?”

    舒寅道:“正是,怎么?怀疑?”

    骆天青闭嘴不语,我便道:“我姊可不会说这种话。”

    舒寅道:“信不信由你,我话带到了。”

    舒寅接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极不愿说、难以开口,表情生动地变化半晌,终于硬生生地把话吞回肚子,接着一言不发,转身便走,我朝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竟看到花茗和花莒两人在远处等着舒寅。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大概就猜到了事情的全貌:以童生生的个性,要是真忙,不克教剑,肯定会自己来通知;舒寅则相反,以他对我们的厌恶,说什么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因此必定有人下指令,而残剑门中当下能叫得动这两人的只有一个:童百里。

    我推测昨天见到童生生与骆天青练剑后,舒寅心生不满,便到童百里那参了一状,童百里肯定不悦,因为向他发起挑战的人是我,我却因为好玩让童生生替我教剑,就童百里的角度看来,正是作弊,因此她必定第一时间禁止童生生教剑,至于为什么舒寅会亲自来通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童生生也向童百里抱怨,说舒寅态度不佳、欺负小六与新进同门,最后童百里为免显得偏心,便遣舒寅亲自来道歉,以显示自己不偏不倚、公正不阿。

    不过心高气傲的舒寅大概率开不了口,这才有刚刚把话吞进肚子里那一幕。

    骆天青心中登时充满失望之情,但他表面上毫无波澜,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道:“虽然见不到童生生有些可惜,不过你也该换个方式练武了,以童生生那种教法,虽然不能说没用,但缓不济急,想在剑会前把你变成高手,只能说难若登天。”

    “喔?那该怎么练?你有好办法么?”骆天青问。

    “嗯……我有主意,咱们先回房歇息片刻,晚点带你去个地方。”我道。

    骆天青点头答应,也不多问,便回房小憩。

    这午觉睡得不错。不知道谁曾经说过,成大事者,都是好吃好睡之人,这话说得不错,我号称睡仙,最明白一个好觉对灵魂的帮助有多大。

    直到下午日头偏西,我才和骆天青懒洋洋往万仞山庭的大门移动。

    “我们去那?”骆天青问。

    “上馆子去。”我道。

    “上馆子?”骆天青奇道。

    “别问,问了就没惊喜了。”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