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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道源真经

    有了堂上人的应允,堂下齐无疆安静了,低着头像是在考虑什么,吴爽也不再说话,依旧看着上面。

    少顷,齐无疆抬起了头,强忍着发抖的身子沙哑着声音道:“好,我今天就如了你的意。”

    上面的四人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吴爽又补充道:“用的得是石头,我要见血。”

    齐无疆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吼道。“姓吴的,你不要太过分,在这里,我上哪儿给你找石头去?”

    “我去给你找。”吴爽看着堂上人,接着开口问道:“还请问诸位先生,我现在能出去吗?”

    “即是私了,你们觉得行就行。”

    依旧是那句话。

    吴爽转过头,看向齐无疆。

    齐无疆脸冷的都快结霜了,脸上的肌肉控制不动地抽动了几下,半晌回话道:“姓吴的,今天的这份折辱,我记下了。”

    “那是你咎由自取。”吴爽扔下了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大堂外,暮春的太阳照耀在大地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明亮。走进街边草丛,吴爽顺手从里面摸到了一块石头,试了试手,有点小,复又捡起了一块大一点的,掂了掂,够沉。

    转头往回走,吴爽再看那大堂,只觉得那里面格外的幽冷深邃。他不免站在外面又晒了一会太阳,方才重新走了进去。

    此刻的齐无疆已经冷静了不少,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贵公子样子。

    吴爽把捡到的石头递给了那黑衣少年,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意思已经很显然了。

    那黑衣少年怔怔地看着递过来的石头,又看了看吴爽,再转过头看着齐无疆,脸上多少有些慌张。

    毕竟是自家主子,他下不了手。

    “我自己来。”齐无疆眯着眼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夺过吴爽手中的石头。

    只是不等他碰到那石头,吴爽一挥手,将石头拿开了。

    齐无疆伸出的手僵硬在原处,他径直望向吴爽:“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爽瞟了堂上人一眼,转而与他对视,道:“当初我可没得选。”

    “好。”齐无疆点了点头,把手收了回去。“好,姓吴的,你有胆子,我倒是小看你了。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继而他转过头,望着一旁的黑衣少年示意道:“动手吧。”

    那黑衣少年颤巍巍地接过了吴爽手中递过来的石头,竟一时间没有拿稳,那石头敲在地板上,“砰”的一声,把他吓得一激灵。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捡起了那块石头,朝着自家少爷,两只手紧握着石块高高举起,竟是轻轻地落在了他脑袋上。

    吴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两人动作。

    “用力啊。”齐无疆皱起了眉,瞪了一眼那少年,厉声喝道:“你还想别人看我多久笑话?”

    那黑衣少年咬着牙,紧闭着眼睛,再度将那石块举了起来,只听“咚”的一声,声音响了。他赶忙睁开眼去看,看到竟是齐无疆一张恶狠狠的脸。

    “你到底在干什么?废物,你的那股狠劲呢?哪里去了?”

    那少年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口里直呼道:“公子。”

    齐无疆阴沉着脸,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他手里捧着的石头也顺势滚到一旁,只滚到了吴爽脚下。

    “入了学宫,便都是同门。”吴爽弯着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捡起了脚边的石头。

    齐无疆冷着脸看着他,一言不发。

    吴爽看了看手里的石头,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样吧,我也不为难那少年了。我来动手,怎么样?”

    “我有得选吗?”齐无疆冷笑道。

    “你当然有得选。”吴爽掂了掂手里的石头,接着道:“这场闹剧也可以接着演,在座的也接着看笑话。”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齐无疆后槽牙要的咯吱作响。

    吴爽看着他,淡然道:“谢倒不用,咱们之间没这个交情,我不过要回我的公道,你也不过是受你该受罚。”

    齐无疆看了看瘫软在一旁的仆从,咬着牙应道:“行,既然我答应了如你意,我齐无疆说到做到,你想要动手可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只有一次机会。”

    “放心,我不需要第二次。”得了齐无疆的话,吴爽大踏步地走了过去,抡直了手臂。

    一旁的黑衣少年赶忙捂住了眼睛。

    齐无疆眼看着那块石头在眼里不断变大,他也扛不住,闭上了眼睛,直把牙关咬紧,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闪躲。

    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闷哼声。

    等到齐无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满头鲜血如泉涌,他呲着牙强忍着痛伸手摸了摸头,看了眼手上的血,望向对面的少年,问道:“你满意了?”

    吴爽没有去看他,反而是径直望着堂上坐着的四人。从始至终,他们依旧是冷眼观瞧这一切的发生。

    吴爽闭上了眼,长出一口气,他的手有些发抖,等到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开口道:“你我之间再无相欠,当然你要是想报仇的话,我也随时奉陪。”

    “好了,既然你们都满意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堂上的人眼看着两人都消停了,站出来给这场闹剧画了个句号。

    “那学生先告退了。”吴爽握着那块石头,躬身行了一礼。

    堂上人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片刻后有声音传了过来。“去吧。”

    走出了大堂,吴爽看了看手里的石块,顺手把石块扔到了原来的草丛里。

    他凭借着之前的记忆,快步直朝着宋长老的院子走去。如今事情已经了了,他现在只想着早点回去,纵然是片刻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

    等到了院子里,吴爽径直回到了那间小屋,一连喝下了好几杯水,这才停了手。他心里那团火,直到现在烧的还正旺。

    晚间,鹤岩松送来了晚饭,只是这一次吴爽没有半点胃口,强撑着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碗筷。

    两人闲聊了一会,鹤岩松见他兴致缺缺,也没有多说什么,没过一会便提着食盒走了。

    夜里,吴爽独自坐在书桌前,望着屋外高悬的明月,感受着月华映照在身上的柔和,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的那团火在灼烧他认知的一切。

    自己拼命读圣贤书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要说什么大志向,吴爽自问真没有。就连堂上说的那句‘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也是他平日里听老爹经常挂在嘴边现场临时想到的,他也不嫌钱脏。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宁愿放着堂上三十六万银子不要,也要争这一口气。

    他只觉得如果今天他拿了这银子,他就再也不能直起身子站在这片天地间了。

    这该死的脆弱的又被自己小心呵护的自尊啊!

    究竟是谁给的啊?

    他不喜欢那些堂上人,因为在他们眼里,他看不到自己。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是平民百姓,这也就罢了。

    齐无疆可是齐国的千户侯之子,身份已经够尊贵了吧!

    可是他也不在这些人眼里。

    说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在这个世道,吴爽自问哪怕是拼尽了全力,恐怕自己也成不了一方王侯吧?

    便是他做了侯爷,难道就能被这些人放在眼里吗?

    现在吴爽只想问问那个去救自己的小老头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自己随口提到的院长让他去的吗?

    一夜未眠,待到这天早上,钟声响起,吴爽起身去了前院,再次向宋长老提出了回去的请求。

    事情已经了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在宋长老的指引下,吴爽走到了后山的山腰处,那里有一处断崖。

    断崖处有一颗半截柳树,树的主干大多已经空了,只有两侧的小树枝上依旧有几缕绿叶在迎风飘荡。

    柳树的一旁有一间孤零零的简陋木屋,此刻走的近了,有鼾声从里面传来。

    吴爽走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良久,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显然还带着浓浓酒意。“嗯呃....谁啊?找老夫作甚啊!?”

    打了一个酒嗝,屋子里的清风子也是好奇。

    往日里,他这可没有什么客人?怎么今天就有人早早地敲起了他的门呢?

    打了个哈欠,清风子拖拖拉拉地打开了门,眯着眼睛看见外面站着的少年。

    他看得不太仔细,只觉有点熟悉,随口问道:“哪个啊?”

    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差点没给吴爽熏吐了。

    吴爽强忍着恶心,躬身行了一礼。“学生吴爽,是前几日被您救下的那个少年,特来此谢谢您。”

    前后左右上下打量下吴爽一番,清风子又捏了捏少年的脸,扯了扯他的头发。只等到好似完全确认少年的身份,他这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才几天啊?怎么就转了性子啊?我可担不起你的谢谢。”

    就在小老头动手动脚的时候,吴爽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青色手镯此刻正安静地套在他的右手的手腕上。

    只是不等吴爽多看两眼,小老头就赶忙把右手缩回了,并小心地用左手捂住了那个镯子,一边捂,还一边说道“这是我的。”好似生怕它被抢了似的。

    “你来干什么?谁告诉我住这的?”自看到吴爽在盯着他的镯子看的时候,小老头就皱着眉,毫不客气地问道。

    “我是特地来道谢的。”此处也没个坐的地方,吴爽只得站在门外,又说了一次场面话。

    小老头斜眼瞟了他一眼,嗤笑道:“假客气什么?来道谢什么东西都不带啊?懂不懂规矩?”

    果然不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

    吴爽收拾了一下心情,又行了一礼,客客气气道:“当日学生出来的仓促,身上未带金银,还请老先生见谅...”

    “行了,行了。”清风子靠在门框上,灌了一口酒,再不等吴爽说完,就连连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搞这些假模假式的了,赶紧滚,扰人清梦。”

    说话间,他就挪到了屋子里,正要关门。

    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吴爽却没有停下来,接着说道:“我有一个亲戚,在这做厨子,顺带着做点买卖,他能搞到酒。”

    只一听到酒字,清风子就来了精神。吱的一声,门开了,小老头腆着脸凑了过来,确认道:“能搞到酒?”

    吴爽点了点头。“应该能搞到。”

    清风子的脸上有了笑容:“早说嘛,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吗?”

    迎着小老头的笑脸,吴爽终于问出自己此行最大的问题。“我就想问问,当初你为何会在那个地方?又为何要救我?”

    “是你们院长请我去的。”清风子很坦率给出了答案。

    明明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可真到这一刻,吴爽脸上还是写满了失望。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觉察出了少年的异样,清风子难得正经了一回,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酒。”小老头三步两脚地走了出去,一把抓住了他肩膀,把酒葫芦放在他面前摇了摇,晃荡作响,很显然里面的酒已经不多了。

    “现在没有。”

    “你在戏弄我。”

    “没有,月初的时候,厨子才能出去,也只有那个才能搞到酒。”

    “那下个月初,我去找你。我要两坛,不,至少三大坛。”

    “有的喝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挑三拣四的。”吴爽丝毫也没给他面子。

    “也行,我不挑。”清风子很自然地选择了妥协。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噼里啪啦地敲响房门,问出了自己最后的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些学子又究竟算是什么?”

    屋里清风子靠在门边,心里一阵苦涩:“果然没有一顿酒是白喝的。”

    许久之后,外面的敲门声停了下来,吴爽展在外面,不知何处何从。

    又过了一会,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从里面递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拿回去,好好练。”

    吴爽接过了书,只看到书封上四个烫金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