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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袭

    夜色朦胧,两道黑影在古旧的街巷中快速掠过,呼啸而过的风带起一阵尘土,让墙角边的枝丫沙沙作响。

    前面的人时而跳上矮墙,时而越过屋顶,却始终无法甩掉后面的影子。历经十余年风吹日晒的砖瓦哪里经得住如此的踩踏,每当黑影掠过,便发出清脆的呻吟声、粉身碎骨。

    开始修炼一月有余,尹天还从未试过全力以赴的奔跑,却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极锻体篇竟然悄无声息的让他的身体提升到如此地步。若是将那一千一百八十七个动作全部练完,他的炼体境不知会达到何种程度?

    可眼下的他却无暇思考这些问题,身后的黑影就像一个索命的冤魂,无论他怎么拼命的奔逃,它始终远远的跟在后面。

    “到底是什么人?之前监视我的?还是……耿宏阔的人?”

    尹天不得不这么想,时间太凑巧了,可无论是谁,这其中的缘由都让尹天摸不到头脑。就因为自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就因为自己是一名修士?就要致自己于死地吗!即便在天元大陆,这理由都有些太过牵强了。

    可他只能逃,刚才那声音不是错觉,尹天的余光清楚看到一根手指长短、竹签样的东西插在砖墙缝隙之间,如果不是他突然蹲下系鞋带,那枚竹签应该正好插在他的后颈处。签子是不是致命已经不在尹天的思考范围内,至少对方是带着敌意来的,否则怎么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所以他只能逃。

    前世的尹天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危险,但作为尹府的三公子,他有护卫、有师父,有修行天赋出众的大哥,还有尹府作为后盾。可如今,他不仅要独自面对这种未知的威胁,甚至连往哪里逃算安全都没个主意。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口鼻间已经有些干涸发疼,虽然仅仅过去十几分钟,但全力的奔跑以及身后如跗骨之蛆的黑影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他身心俱疲。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股股躁动的气息却从四肢百骸渐渐浮现,并且越来越明显。尹天心中一惊,仔细分辨之后蓦然发现,这似乎是书中所记载的炼气突破前的预兆。

    “不可能啊!才一个多月而已,我怎么可能突破到练气境?”

    尹天心中翻起轩然大波,无极锻体篇合共一千一百七十八个动作,如今他只完成了一百多个,仅仅十分之一而已。虽然叫法有些不同,可这明明是对应修行中的炼体境界,按照一般的常识来说,应该是完成无极锻体篇所有动作之后才会突破到练气。

    前世虽然无法修炼,但看了那么多典籍,请教了那么多名师高人,这种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即便是天赋出众的大哥,也是淬体三年后才第一次有了突破的感觉,自己即便资质再逆天,也不可能仅仅一个多月就修炼到练气境。

    “难道是走火入魔?”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就被尹天抛在了脑后,如今他连气海都未成,根本连走火入魔的资格都没有。可无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情况似乎都在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着。

    “不能再这么跑下去了……”

    无论是此时体内莫名躁动的气息,还是不断下降的体力,继续漫无目的的逃下去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间亮着微光的房子出现在他的视野内,在那光芒的映照下,一枚闪亮的警徽微微泛着金色。

    “太好了!”尹天心中大喜。

    身后的影子似乎也发现了尹天的意图,速度明显提升了起来,可依照两人目前的距离来看,他很难在尹天赶到警局门口前将其拦下。

    希望就在眼前,尹天定了定神,准备全力奔跑。可就在这时,体内躁动不安的气息突然变得猛烈,一阵晕眩感袭来,快速奔跑的尹天险些栽倒在地。他晃了晃头,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脚步却是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

    两人间的距离本就在缩短,前者又突然停了下来,仅仅几秒钟黑影便迅速靠近,与此同时,带着一股劲风的掌刀也自身后袭来,目标直指尹天脖颈。十几年习武养成的条件反射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尹天矮身躲过手刀,顺势一记扫堂腿。

    追击之人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高中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出反击,匆忙之下他脚步后撤,可右脚脚踝还是被扫中,男子顿时重心不稳侧摔倒地。

    尹天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弓步向前,半跪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向男子的面门打去,后者勉强支起双臂护在胸口和脸前,一时间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幕若是让不明所以的人看到,恐怕会以为尹天才是追击者。

    仅仅四五秒钟,尹天足足打出三四十拳,每一拳都毫无保留,每一击都寻找着对方防御的缝隙。可地上的男子蜷缩着身体,双臂护在身前,无论尹天的拳头从哪里来,都被他的小臂一一挡下。

    随着体内再一次躁动的气息,尹天身形一滞,男子随即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厉喝,一股强劲的能量从他身上释放出来,就像是突然引爆的炸弹,冲击波弹开了尹天即将落下的拳头,甚至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推出了两三米外。

    尹天艰难地站稳身体,平稳住体内的躁动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这是灵爆!是练气境的修士……”

    灵爆虽然是对灵力最粗浅的一种应用,却也是练气之后才能使用的一种技法,眼前的男子果然是一名真正的练气境修士。至于筑基,尹天没想过,如果对方是筑基境的修士,恐怕自己没跑出几步就被打趴下了。

    此时他才终于有时间仔细的打量眼前的人。男子一身黑,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帽子,一副现代版夜行服的标准打扮。个子比尹天稍矮一些,大概一米七几的样子,体型匀称。

    这是尹天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修士,更是他两世第一次与修士交手,有些气喘,心脏更是狂跳不止,他有些分不清这是因为刚才十几分钟的追逐和全力以赴的攻击,还是未知的威胁所带来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出手?”

    尹天知道面前的男子不可能告诉自己答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一是他需要时间冷静思考对策,二是他真的很好奇。

    “为什么一直监视自己,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这家伙是什么人?”

    “一直以来监视自己的人是不是他?”

    “为什么会突然动手?”

    “刚才是下了杀手还是打算活捉?”

    脑中无数的问题闪过,尹天不知道,面前男子心中的疑惑却并不比他少。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体力和速度?”

    “刚才那一连串的反应,如果这男孩同样是练气境,我恐怕不是对手。”

    “上面的信息有误,这个男孩不可能没有背景,更不可能没受过专业的训练。”

    “该死的,想要悄无声息的把他带回去恐怕有点困难!”

    昏暗的月光下,两人在墙角茂密的树荫下对峙着,心中各有所思。突然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男子略显紧张的瞥了眼,虽然只有刹那,但一直紧盯对方的尹天却捕捉到了。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计划,于是立即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

    见到尹天摆出架势,男子立即打起精神准备迎战,心中却有一丝荒唐的感觉,明明自己才是追击的一方,怎么莫名其妙的却被对方主导了战斗。

    尹天动了,男子全身肌肉紧绷,更是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然而下一刻,向前一步的尹天突然调转身体,向着不远处的派出所发足狂奔。看到这一幕,迈出半步的男子险些摔倒在地,他呆呆的愣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尹天大喊的声音。

    “救命啊!有坏人追我!警察叔叔救命啊!绑架啦!杀人啦!”

    如果不是男子的修为不高,能够调动的灵力太少,刚才这下突然的变化已经足以让他气息混乱、走火入魔,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全身血气上涌,像是灵力快要冲破天灵盖一样。

    愣神几秒后,男子深呼吸调整状态,看着尹天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而后他脚下发力跃上墙头,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尹天一边叫喊着,一边全速向派出所的方向奔跑,当他发现身后的男子并没有追上来时,这才放缓了脚步。又是几秒后,确定对方已经离去,尹天迅速躲进了一旁的黑暗中。

    寂静空旷的街道让尹天的叫喊声显得更加响亮,远处临街的楼上几扇窗户已经亮起了灯。

    “谁啊!神经病!大半夜乱喊乱叫……”不远处传来开窗户和咒骂声,估计是看到外面并没有追杀的情景后觉得被戏耍了。

    没多久,派出所内也匆忙走出两名民警,他们打着手电筒左右照着,向着尹天这边走了一段,又停留了许久、确定没人后才回去了。

    又躲了一会,尹天这才顺着墙角迅速离去,拐过两个街角后,他挑着明亮的、有人有车的大路往家走去。

    十几分钟后,一辆摩托车突然出现在之前尹天与男子打斗的地方,车上的人停在路边左右看了看,又下车四处转了转,足足待了十几分钟才重新骑车离去了。

    夜晚,躺在床上的尹天辗转难眠,这两天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脑子里更是无数的问题转来转去。他坐起身长叹一口气,来到冰箱前拿出水狂灌了几口,又来到阳台看着被云雾遮挡的月亮发起了呆。

    远处的一个个窗户或明或暗,昏黄的街道上偶尔驶过车辆,院子里的猫狗不时叫上几声,一切都显得平静自然,很难想象在这平凡的外表下,却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不同于前世的天元大陆,这个世界似乎没人知道修士的存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即便在网络和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修士似乎也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的意淫里,他们是怎么完美的潜藏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元大陆的修士拥有着绝对的权利,他们是普通人仰望的存在,虽然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秩序,但要谈公平、民主、自由,那就是个笑话了。

    这里明明也有修士,他们同样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却为什么愿意默默无闻的生活在普通人中?以尹天目前的认知程度,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修士是不是有能力对抗飞机大炮子弹,但这恐怕不是他们低调做人的原因。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或是规则约束着他们,让他们不能、或是不敢轻易显露出自己的能力。如此想来,只要足够小心谨慎,或是弄清楚这个约束是什么,也许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想到这里,尹天叹息一声打定了主意,以后决不单独出现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再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相较而言,第二个才是重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死过一次的尹天尤为清楚这个道理,而要快速提升实力,除了每天正常的修炼,恐怕还要借助一些外力了。

    次日清晨。

    巨大的牌楼、红漆的柱子,两道横梁一蓝一绿,上面绘制着金色的龙凤图案,正中用金漆书写着“书院门”三个繁体大字。青石铺砌的街道两侧是一幢幢古朴的瓦房小楼,最高不过三层。这些建筑自然是仿建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瞬,尹天似乎恍然间回到了天元大陆。

    那个世界何曾有过如此繁华平和的景象?虽是差不多的青石板路,可往来的行人却总是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膝肘的位置打着补丁,布鞋和草鞋上沾染着泥土。老人被肩上的担子压弯了腰,妇人牵着孩童低头走在街角,偶有年轻的男子也是蓬头垢面、身材瘦弱。他们似乎永远是一副饥饿疲惫的样子,眼神中看不到光彩。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身着锦衣的男子疾驰而来,对那街上慌乱间摔倒的行人不屑一顾,甚至对挡路之人露出厌恶的表情。眼看男子快到近前,尹天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他从容的挥了挥手,右侧一道身影飞速掠出,刀芒闪动间,马嘶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洒了一地。

    原来他也曾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浑人,可那个世界就是如此,最值钱的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还是人命。

    正沉浸在回忆中,感受到肩膀被撞,尹天身体微微一动惊醒过来,看着错身而过的行人微微点头道歉,他也下意识地摆手示意,然后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前行。

    书院门,长安市永宁门内东侧的一条步行街,位于内城最南侧。得名于一座四百年前的学府——关中书院。如今这里却成了游客云集的文化旅游街,街道两侧满是售卖文玩字画、碑帖拓片、玉石古董之类的店铺,可没想到,在网上搜索中药铺后,显示的结果却将尹天带到了这里。

    来到一家中药铺门前,尹天深呼吸,令往来行人蹙眉的味道却是让他精神一振,前世读过的炼药书籍似乎缓缓浮现在眼前。

    “果然来对了!”尹天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兴奋起来。

    修士炼体并不是一味的锻炼肌肉,那岂不是与寻常的武夫一般无二了。炼体的目的在于容纳和承受更多的灵力,所以除了锻炼肌肉外,还要强化经脉、骨骼,甚至是内脏,可一般的手段根本不可能锻炼到这些地方,所以无极锻体篇才显得更加神异。

    仅仅是一些奇怪的姿势,却能引动天地之力来强化整个身体,即便尹天前世阅尽典籍,却也从未听过有如此骇人的炼体功法。

    炼体是没有功法的,这才是天元大陆修士的共识,所有人都是通过训练外加药物淬炼己身,从而突破至练气境,这类药物被统称为淬体剂,尹天此行的目的就是寻找制作淬体剂的药材和记忆。

    果然,随着他闻到和看到的药材越来越多,前世相关的记忆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如同之前看到耿宏阔胸前玉牌时一样,他的脑袋又是一阵一阵的晕眩,鼻子也有些痒痒的。尹天立即掏出准备好的纸巾捂在了鼻子上,再拿开时,纸巾上一片殷红。

    “这鼻血不会流着流着流习惯了,以后每个月都来一次吧?”尹天心中恶趣味的想着。

    偌大的店铺里,一个个方形的木制托盘里摆放着各种药材,另一侧还有麻袋装的整齐码放着,上面都有写着名字和价格的红色标签,这就是尹天特意大周末跑到这里来的原因。

    普通的中药铺都是一面满是格子的木墙,药材放在小抽屉里,即便尹天嗅觉不错,但想要仅凭味道识别出所需的药草,并且唤醒尘封的记忆,恐怕有点不太现实。

    但这里就不一样了,这条街上的药铺除了零售也做批发,所以会将药材展示出来,而且品类更加齐全,如果在这里都无法找到想要的东西,那就更别提炼制淬体剂了。

    尹天捂着鼻子在店里转悠着,目光出神的看着每一样药材,脑中与记忆里的信息不断比对着,果然不少药材的名字根本对不上,甚至有些他从未在书本上见过。尹天相信自己前世的阅读量绝对足够了,所以只能说,两个世界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尹天……尹天!”一个女孩的声音突兀出现,却是没有叫醒专心致志的尹天。

    女孩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看起来青春可爱,稚嫩的脸上满是好奇,可见尹天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呼喊,顿时拧眉走了过去。

    “嘿!干嘛呢!叫你也不理!”女孩来到尹天近前,一巴掌拍在尹天胳膊上。

    尹天惊醒过来,按捺住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定睛看向又一个不知死活拍自己的家伙,然后满脸奇怪的问到。

    “萧筱?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