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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陌生的好兄弟

    “废物,都是废物!”

    跪在地上请罪的侍卫被骂的体无完肤,他发动上百人,花钱无数,一根毛也没找到。

    “你也是废物!”

    信王又指着王府太监总管阿忠痛骂。

    阿忠满脸的委屈,心想,这事跟我一个没卵子的太监连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你不能为了找平衡,骂完姓展的又拿我撒气。

    “奴才是废物,奴才知罪!”

    信王气咻咻的撵走众人,把阿忠留了下来。

    主仆俩商量准备派人去联系白世仁,了解当时现场的情况,正巧,河防大营也来了封密信。

    信王情知是白世仁来信,还以为是有了死士的消息,拆阅之后勃然大怒:“什么,南云秋还活着……”

    钱多未必是好事,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苏慕秦很有头脑,陡然有钱之后,还能想着买房置地,而大部分盐工乍富之后不能自已,一心报复过去的贫穷,也学起富人们出入高档酒楼,流连风月场所。

    如此折腾,金山银山也禁不起消耗。

    开春没多久,有的盐工又被打回原形,退回到南云秋为他们打下地盘前的日子。尝过了山珍海味,再嚼这些粗饼真是没味道。

    “不行,兄弟们,走,找大哥想想办法。”

    苏慕秦猫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沓子纸票,东翻西翻,或是在算账,或是在合计。

    听完大伙的诉苦声,心里还很得意,因为大家的目标一样,都要更大的地盘,更多的钱。

    有了这个目标的驱使,这些人才会追随他,唯他马首是瞻。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着落在南云秋那棵摇钱树身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一次,大伙已经不满足几个村子,而是把目光放在车桥镇上。

    车桥镇紧邻私盐集散地水口镇,西接淮泗流民的重要源头楚州,南来北往通衢之地,海盐需求量极大。

    要是把那个镇甸拿下,兄弟们这辈子锦衣玉食不成问题。

    可现在成问题的是南云秋!

    帮着拿下几乎整个水口镇后,他认为大家伙已经衣食无忧,不能再得寸进尺。

    而且,张九四一直没有出手反击,也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问题是,人心永不会满足,从前,大伙希望张九四给他们留条活路。如今,形势反转,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却不想给别人留活路。

    尤其是,大头兄弟带来的消息更让他们振奋。

    苏慕秦其实也很谨慎,连续夺了对方几个村子后,对方迟迟没有动静。

    于是,他便派得力手下大头去暗中打探消息。

    结果,张九四最近两个月一直没露面,据说是出海去了,而且带走不少同伙,现在势力非常单薄。

    其后,苏慕秦悄悄开始布局,派人前往车桥镇,以卖海鱼作为掩护,试探试探对方的深浅。

    他也清楚,车桥镇是张九四看得最紧,也是最值钱的地盘。

    结果,张九四依旧没有出现,一切平安无事。

    “他娘的,早知道那小子认怂,挑几担盐过去就好了。”

    大头也兴奋道:“张九四一定是怕了,咱们只要再拿下车桥,往后的买卖越来越大,到那时,投奔咱们的人不知要有多少。”

    大头的话深深触动了苏慕秦。

    于他而言,其实赚钱只是其次,钱多了撑死是个富翁。真正引起他强烈共鸣的是人手,要是真像那样,投奔过来的人成千上万,今后谁还敢小瞧他。

    有了人头,就有拳头,有了拳头,什么东西拿不到?

    他打了个激灵,迅速恢复平静,望着视线远处那张空荡荡的床铺。

    南云秋说是去找他姐姐,两个晚上没有回来了,应该是去他乞丐朋友那里了吧。

    南云秋自从来投奔他,除了练练武艺,就是帮他打架,为防止万一,他还不让南云秋四处乱走。

    以前是担心官府查到南云秋,现在则是担心摇钱树跑了。

    这对一个少年来说,有点苛刻,看得也太紧。

    他也隐隐感到,南云秋有点厌倦了,所以才会突然想起去找南云裳。

    “算了,不等他,咱们自己去。”

    大头最积极,好久没挨打,早就忘了被打的滋味。

    旁边瘦猴一样的盐工提醒道:“万一张九四耍诈,在车桥设下埋伏怎么办?”

    大头骂道:“放屁,他要有那能耐,为什么不早出手?大哥,咱不能总依赖云秋,别忘了,你是咱们的老大。”

    “行,就这么干。”

    苏慕秦豪情顿起,仿佛他称霸了海滨城,张九死听闻他的大名魂飞魄散,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姓苏的活腻味了,仗着个娃娃帮他出头,真不知害臊。这回要不把他打回原形,我张九四就一头撞死。”

    听完手下的哭诉,胖汉怒不可遏。

    他不是认怂,也不是跑了,最近一直出海,是有人给他介绍了大营生,说白了,就是无本的买卖。

    虽然名声不好听,总比在这里出苦力强,还要受苏慕秦,还有恶毒的盐警盐丁们的欺负压榨。

    而在那片海上,南来北往的客船货船那么多,想抢谁就去抢谁,想什么时候抢,就什么时候抢,自由职业,自己给自己打工,自己就是皇帝。

    遗憾的是,尝试许久,屡屡以失败告终。

    海上靠的是船,他们拼凑的船队大都以舢板船、皮筏子甚至小木舟为主,在江里河里还行,到了一望无际的海上,一个大浪就能卷翻到海底。

    而且速度不快,不是追不上别人的船,就是追上了,得手后也跑不远,容易被人家堵住。

    请了不少木匠想改进,大都不见起色,专业的活还要有专业的人干。

    张九四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吴中平江府的一名剑客。

    剑客说他有很多族人在越地聚居,在船上比在岸上还灵活自如,其中有个高手匠人,打造什么样的船都没问题。

    但老匠人脾气大,说家里有事,半年后再谈。

    一竿子快要撑到年底,张九四没办法,与其枯等还不如回来继续干老本行。

    再说,修船造船也要不少银子,趁此机会要多卖点盐,多攒点钱。

    谁说海盗是无本的买卖?

    “车桥你都敢去,不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吗?而且小刀客也没来,姓苏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呀。”

    得知苏慕秦贪得无厌,把脏手又伸向油水更大的车桥,张九四气得鼻子冒烟。

    “老大,小刀客没来不是更好嘛,咱们只要收拾苏慕秦就行。”

    “你懂什么,老子根本就没把姓苏的放在眼里,老子想的是怎么收拾小刀客。小刀客没了,那苏慕秦还不乖乖的退回海门村,把所有吃下的肉再吐出来?”

    “老大高明,可怎么让小刀客现身呢?”

    “你们把所有兄弟聚齐,提前埋伏在镇上,这回要狠狠揍姓苏的,最好弄死两个。那样的话,小刀客必然出手,只要他出手,我就有办法将其拿下。”

    “还拿下干什么,直接砍死,看苏慕秦还能再仗谁的势?”

    张九四踌躇片刻,回想起那天败在小刀客手里,小刀客把苏慕秦干的杀头的营生说成是小买卖,八成是被姓苏的蒙在鼓里。

    “先将其捉住,晓之以理,要是不识相,老子不在乎手上再多条人命!”

    破草屋里,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兄弟又睡在一起。

    时三虽然靠盗窃为生,南云秋却没有丝毫嫌弃排斥的意思,认为那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慕秦哥的行为,超出了生活所迫的范围,越来越像张九四说的那样。

    得寸进尺!

    这两天,他四处转悠,多方打听,仍然没有人知道他姐姐家住哪。

    好久没有来看时三,这次来,他又带来十几两银子。

    时三没有推辞,丢在一个布袋子里,铛啷啷作响。

    “家当不少嘛,时三,你也是小财主了。”

    “哪里嘛,你给我的钱都攒着呢。”

    “你为什么不花,钱就是用来过好日子的。”

    “你不懂,我和祖母习惯了这样的苦日子,要是用你的钱来挥霍,用完了怎么办?再回头去过苦日子会觉得更苦,所以我攒着它们,以备不时之需。”

    南云秋点点头,时三真懂事,不经过岁月的折磨,不会这么早熟的。

    这番话,要是说给盐工们听,他们会怎么想?

    “云秋,我帮你打听过,要找你姐姐,应该去渔场那边看看,那里有几户姓程的人家,好像还是高门大户。”

    “真的吗?”

    “骗你干嘛,我自己去打听过,渔场西南有一大片宅子,亭台楼阁很多,很漂亮,不远处就是成片的林子,还有池塘水榭,非常漂亮。你看,就是去探了一趟路,就被毒妇人纵犬咬伤,现在还有疤呢。”

    “在哪,我看看。”

    南云秋掀起他的裤腿,伤痕很深,肯定是被咬掉一块肉。

    心疼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嗨,说这干啥,一点点小伤,对我时三来说,不算什么。”

    时三大度的笑了笑,眼中却闪烁着泪花。

    “怎么,你哭了,还心疼腿上那块肉?”

    “嘿嘿,怎么会?”

    时三不经意的擦了擦,又说:“我估摸着你姐姐一定就在那些有钱人的宅子里,我为你高兴,可是我却又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如果你知道了,肯定会去找她,十有八九,你姐姐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儿媳妇,要是那样,你就再也不用四处漂泊,还能过上有钱人的日子,所以替你高兴。

    只是到了那一天,你还会认识我这个贼偷儿兄弟吗?”

    说到动情处,时三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