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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成了盐丁

    前些时间,那个尚校尉曾来问,是否丢失过一匹黑马,被他搪塞过去。

    他清楚对方问的就是锅底黑,是想套他的话。话里话外全是在旁敲侧击,他不会上当。

    大牢都坐过了,对方再多的阴谋诡计都不好使。

    那两个可疑的汉子,是不是尚校尉或者姓白的派来监视他家的,就等着哪天南云秋自投罗网?

    怪不得白世仁放了他,敢情不怀好意啊。

    “慕秦,你明天就回去吧。”

    “爹,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专程来给您祝寿的,哪有赶自己孩子出门的?”

    “不是,爹寿不寿不打紧,爹怀疑有人打云秋的主意。你回去告诉云秋,这里危险,他能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等过阵子养好手头那拨马,结清工钱,也不在这干了。南家没了,云秋也走了,这里孤单得慌。”

    次日吃过晌饭,他真的撵走亲儿子。

    苏慕秦无奈,只好提前行了跪礼,给他爹祝寿,便含泪离开。

    当晚,老苏做了个梦,梦见南云秋回来看他,结果被白将军派来的人堵在院子里,束手就擒。

    吓得他半夜惊醒,披衣在院子里兜兜看看。

    一墙之隔有户邻居,全家在外务工,屋子一直空着,很信任老苏,委托他帮助照看屋子。

    他忽然起了心思。

    两家人只隔着道墙,要是中间有个通道,即便噩梦成真,云秋也不会被擒。

    老苏心里慌,睡不着,于是连夜开始忙碌。

    他容不得孩子有半点危险。

    院子外,几个黑影在晃动。

    “姓苏的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管他呢,只要没逃了就成。”

    两个家伙回去禀报苏慕秦回家之事,白世仁担心苏本骥借机逃走,赶紧又派他俩来盯着。

    苏慕秦穿戴很讲究,说明在海滨城混得不错,南云秋会不会去投奔他呢?

    过了几天,白世仁派到外面探查的手下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海滨城盐警吴德手中看到了锅底黑的踪迹。

    他大喜过望,立即派人去暗中查访。

    由于他和程百龄素无来往,所以交代手下不要贸然行事,以免弄出岔子来,程百龄不给面子。

    盐场和渔场同在海滨城里,中间有道长长厚厚的围墙分割,墙上开着大大的拱门,百姓、车马都可以自由来往。

    仓曹署就设在盐场东北角,是盐场下辖的衙署,专门管理海盐的进出和仓储,有百余名盐丁,大都在看守仓库,是个肥缺,没有过硬的后台甭想进来当差。

    署衙里只有寥寥不到十人,由两个参军统领,主要负责核对盐引,看守账簿等,非常轻松。

    上面还有一个主事总负责,平时不大过来。

    在盐场,就数它们权力最大,盐是稀罕货,各家商队都要来装货拉盐。

    如果能讨好衙署的官差,就可以先装盐,早点上路,要是好处给到了,在上秤的时候还能给得高点儿。

    这天,衙署里来了个新盐丁,引起大伙的好奇。

    按说,初来乍到的新人都要礼貌点,见人都会主动问候打招呼,手脚还要勤快点,抢着端茶扫地什么的,给老资历的同事留个好印象。

    可很快他们就愕然发现新同事很怪。

    从早到晚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既不勤快,见人还能躲就躲,躲不开就轻轻点个头,非常没有存在感,干了两天的活甚至还有人不知道来了新同事。

    他们又不敢多问,怕对方后台比他们的硬。

    南云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几天来他查得清清楚楚,衙署外有好几家商号,专门在此设分号便于联络,其中位置最好的就是金家商号。

    金家商号和衙署比邻而居,后院就隔了一道墙,而且门脸很大很阔,可见掌柜的眼光和实力绝不一般。

    金家商号的规律他也牢记在心。

    马队送货回来后,商号里就有数十人居住,马队装货出去后,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四名打手,还有两个奴仆值守,寻常人要想进去,门都没有。

    但他不同。

    他的身份是这里的盐丁,商号都要拿他当大爷一样巴结。而且,占据地利优势,后院墙的高度,他单只手就能跳过去。

    衙署的同事见他虽然没有礼数,但是进进出出很卖力,以为是忙于公事,暗暗嘲笑他太傻,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晌午,官差都有饭后打个盹的习惯,南云秋没有。

    他装作在门口值守,其实在偷偷观察。

    这个时点,马队就要出去,他可以趁午后上值前的空档翻过去,潜入到金家商号的库房,半个时辰的工夫足够他翻看底账。

    他在看着金家的马车装货。

    不料,身后也有人在注视着他。

    “那人是谁,看起来很面生嘛!”

    “回禀主事大人,他是新来的,刚上过几天值。”

    问话的主事大人就是仓曹署最大的官儿,叫严有财。

    严主事身材瘦削,年纪大概不到四十,保养得很好,白白净净的,没几根髭须,天气并不热,却轻摇羽扇,习惯性翘起兰花指,看起来有点媚。

    他瞅着南云秋很不悦,不为别的,就为手下添了新兵,他这个上司却事先不知情,事后也没人拜码头孝敬,不合规矩。

    “他什么来头?”

    严主事悄悄问身旁的参军。

    仓曹署是肥缺,来这里当差,不是靠公平竞争,而是靠背后谁的关系硬。

    “是程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带过来的。”

    “哦,是阿娇介绍来的。”

    严主事闻言,消了气。

    阿娇,他也不敢得罪。

    一大堆人累得呼哧呼哧,终于把金家马队的车子装满,车夫甩起马鞭,南云秋目送他们离去。

    蓦地,他发现,刚才帮忙装货的那堆人中,有几个人在瞅着他,其中一人脑袋蛮大的,还特意上前两步打量他。

    南云秋心里一慌,赶紧转过身。

    他认得,那个人是大头,苏慕秦最贴心的手下。

    自己太大意。

    他忘了,盐工不仅仅从事晒盐煮盐,有时还帮商号装卸货物赚点辛苦钱。只是没想到大头过来,自己身穿官差的服饰,大头应该没认出来。

    他觉得后背灼热,似乎大头还在盯着看,只好迈步向屋里走去。

    但是,他躲开了大头,却没躲过另一道更加灼热而邪恶的目光。

    “参军,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叫什么云秋。”

    “他不会是大小姐的意中人吧?丫鬟说过吗?”

    “应该不是的,似乎是大小姐嫂子的什么亲戚,应该是表弟吧。”

    参军也记不大清楚,反正是程阿娇的关系,不管是表哥表弟,他都不敢得罪。

    “哦,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哼,不懂规矩,你去告诉他,让他等会去找我。”

    说完,严主事火急火燎的走了,参军从背后恶心的啐了他一口,替南云秋捏了把汗。

    机会来了,南云秋放下佩刀,脱去官服,生怕惊动其他人,便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朝着后院走去。

    他有点紧张,摸摸怀中藏着的利刃,胆子又大了些。

    墙头并不高,他只要跑几步,借着那股力道,翻过去绝对没问题。

    他迈开腿飞奔,正准备纵身时,听到一声“云秋”。吓得他心口狂跳,灵机一动,顺着墙根兜了个圈子。

    “你没事不去打个盹,跑这来干什么?”

    “是参军大人啊,我没打盹的习惯,没事嘛就来这里活动活动。大人有何吩咐?”

    “我没事,是严主事找你,叫你马上到他的屋里去一趟。”

    严主事他知道,程阿娇说过,是这里最大的官儿,不过有她罩着,也不用怕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南云秋可不这么想,你是大小姐,没人敢动,我算什么?

    “好的,我这就去。”

    被严主事搅了好事,南云秋很窝火,也很遗憾,望了望墙头。

    参军知道严主事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找南云秋不安好心,但他谁也不敢得罪,只好装作不知。

    咦,他躲在这干什么?

    参军对南云秋起了好奇心,大晌午的不睡觉瞎活动什么?

    他活动活动筋骨,模仿南云秋的动作,险些撞到墙上去。

    怪了,也不像是活动活动呀。

    “咚咚咚!”

    “进来。”

    南云秋第一次走进严主事的屋子,很宽敞,布局也很优雅,似乎还能闻到脂粉的香味,不像是男人的房间。

    窗户上还拉着帘子,光线不是很好,前面是处理公事的区域,后面还有床铺,要是忙碌的晚,也可以不用回家,就在这里将就一宿。

    他想,严主事应该是个蛮敬业的人,把衙署当家,有宵衣旰食的风范,否则也做不到这么大的位子。

    “严主事,您找我?”

    “哼!”

    严主事一拍桌子,凶巴巴的。

    “你好大的威风。当值几天了,也不知道来拜见上官,分明是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卑职不敢,大人您误会了。”

    “误会?笑话!实话告诉你,不要仗着你有什么后台,就可以不遵守规矩。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本官说了算。本官要是不高兴,现在就可以让你卷铺盖滚蛋,明白吗?”

    “是是是,卑职不敢。”

    南云秋真怕对方赶他走,要是那样,查证金家底账的计划就要落空。

    其实,对方是虚张声势,给他个下马威而已,后面藏了淫邪的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