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刺君 » 第57章 铠甲下的恶贼

第57章 铠甲下的恶贼

    他的脑海中还清晰的保留着那个悲惨的画面。

    他的父兄也同乘一辆囚车,圣旨上也是说要先审问,结果钦差却残忍地杀了他们。

    而今,他和父兄的罪行同样都和盐有关。

    晨曦初现,道路两侧的庄稼星星点点,有麦子,有豆角,农人们大都还在梦乡里,几乎看不到炊烟。

    再往前面就是片大的郊野,很开阔,有树木,有溪流,还有土岗,芳草萋萋,蜂蝶起舞,不时能看到四处乱窜的肥兔山鸡,还有遇到危险就缩成一团的刺猬。

    风景这边独好,果然是海滨城的有钱人踏青游猎的好去处。

    原野的风很大,吹散了灼热的空气,两个囚人的精神也好些,暂时忘却了前方的未知,欣赏起夏日的旷野。

    如果可以重来,再也不要当官府的差使,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就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贫富贵贱,都是一生。

    南云秋此刻更加明白,苏叔寄语苏慕秦那番话的深意。

    平平安安才是真。

    他很懊悔,随便逃到哪里,哪怕北上腥膻之地的异族女真,也不应该来海滨城。

    普天之下,应该没有再比海滨城更冷漠,更肮脏的地方了。

    他的囚车走在最前面,两旁是徒步的盐丁,还有几名骑着马从京城来的铁骑营侍卫,其他的囚车落得很远,不在视线之中。

    此刻,南云秋环视周遭,发觉不大对劲。

    出发时十几辆囚车距离并不远,为何走出不到二十里地就散了?

    彼此之间的距离拉的也太长了吧?

    要知道,太分散不利于安全。会不会是走岔了路?

    旷野不比官道,好像也有可能。

    华参军听了他的分析,也东张西望地打量。

    广袤的郊野上就一辆囚车,看起来确实有点瘆人,华参军很想找人问问。

    “你俩是不是觉得不大对劲啊?”

    京城来的一名侍卫策马上前,身穿铠甲,威风凛凛让人不敢正视。此时却放下身段,主动和囚犯打招呼,实在是平易近人。

    “哪里哪里,侍卫大人不会出岔子的。”

    华参军笑着讨好卖乖,还乐呵呵的仰视侍卫。

    瞬间,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动也不动。

    “啊!你,你,你是严主事?”

    闻言,南云秋也吓了一大跳,惊悚地望过去,的确是死而不僵的严主事!

    他怎么身穿铁骑营的盔甲?

    他何时去的水口?

    他为何一路押送默不作声,而此刻却主动现出原形?

    严有财自丑事暴露之后,便不见踪影,所以华参军才来水口顶替他。南云秋也认为,严有财断然不会再抛头露面。

    但凡要点脸的人,肯定做不出来。

    要么彻底隐退,要么换到陌生的别的府郡。

    姓严的却倒好,不仅堂而皇之露面,还穿上钦差卫队的服饰。

    难道是,严贼已经勾结上了钦差?或者说,程家和钦差相互配合,联袂出演了昨夜的大戏?

    通常而言,当谜底揭开发现真相之时,就是真凶露面,万劫不复之时。

    “严主事救我,我是冤枉的呀。”

    此时,华参军还异想天开,希望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为他仗义执言。

    南云秋看不下去,摇头叹息,索性挑破了。

    “华参军,别费劲了,你还指望他救你,他是来害你的。”

    “不可能,不可能,严主事,我和你无冤无仇,还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会害我呢?”

    参军边恳求,还带着邀功的眼神看了看南云秋,意思无非是说,姓严的,我掌握着你很多把柄,其中就包括在仓曹署陷害南云秋。

    严有财哪能听得下去,收起寒暄的得意,目光中透出杀机。

    “你们俩一个不识抬举妄想取代我,一个让我出丑丢尽脸面,你们定是认为,我姓严的这辈子再也起不来了,是吧?

    我在水口镇经营多年,本本分分,你们竟然勾结盐贩子,利用我的干净招牌贩售私盐,跟我对着干,下场只有死。”

    华参军冷汗下来了,赶紧为自己辩解。

    “主事大人,您误会了,我对您向来忠心耿耿,绝不和您对着干。我更没有勾结什么盐贩子贩售私盐,抹黑您的招牌,您明鉴呀。”

    严有财抬眼望去,土包后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人影,暗叹姐夫高明,一切尽在算计之中。

    “既然没贩售私盐,怎么会被钦差卫队抓个现行?既然没勾结盐贩子,为何他们还要来劫囚车?”

    南云秋转头张望,没见着谁来劫囚车啊。

    华参军更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严主事大概还没睡醒,争辩道:“哪有人来……”

    “兄弟们,冲啊!”

    “干掉官兵,杀呀!”

    “救人要紧!”

    喊杀声随风灌入众人耳朵里,华参军此时才明白,不是主事未卜先知,而是早有安排。

    “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吗?”

    “严有财,你个狗日的,你设局害我!”

    严主事得意的笑笑,吩咐道:“军士们戒备,苏慕秦要来劫囚车救同伙,杀掉他们,重重有赏。”

    “你个遭天杀的,隔着小半里地就知道是苏慕秦,原来你们他娘的早就串通好了的,你不得好死。”

    华参军声嘶力竭,当他明白没有地方可以申冤时,发疯一样的摇晃囚车,狠狠的诅咒对方。

    听说是苏慕秦,南云秋心想,这下全完了。械斗也好,买卖私盐也罢,还不至于极刑,可要是劫囚车,那就是一条死路。

    很明显,以苏慕秦的抱负,绝不会这么做,更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参军冒杀头的风险。

    要是苏慕秦真来了,那就说明事先和严有财商量好的。

    那么,他们劳心劳力上演这出戏,目的又是什么呢?

    对,他们是要假戏真做,以混战为烟幕,行杀戮之实。

    至于朝廷使者说的审问,就是个幌子。

    父兄的遭遇将在此地重演!

    唯有如此,所有的离奇和疑问才能迎刃而解。

    看来今天就要命丧于此,苏慕秦知道他和参军在一个囚车里吗?

    如果他来了,会连他也一道杀掉吗?

    即使他下不去手,狗日的严有财也会杀他。

    他们导演这场戏的目的就是杀人。

    绝望中的华参军还在咒骂:“你这长卵子的太监,到了都督府大堂,老子会把你所有的丑事公诸于众,你等着。”

    说话间,盐工们高举兵器,嗷嗷叫着快要冲到囚车边,只要十余步的距离。

    “军士们,迎战!”

    严有财煞有介事的吆喝道。

    他知道,盐工们不会冲过来,不会有真刀实枪的危险。

    但是,双方之间的距离稍稍远了些,最好兵器能够对着兵器敲打两下,发出几句动人心魄的铮铮之音。

    演戏也要讲究职业道德,不能太假喽。

    盐工们根本不配合,他们嗓门很高,又朝前迈进几步,见火候差不多,调转屁股就要撤走。

    严有财气得火冒三丈,暗自骂道:“他娘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南云秋担心有人趁乱下黑手,正缩着脑袋,从囚车的缝隙中张望。

    蓦然看见领头的盐工是大头,不是苏慕秦。

    他看到了希望。

    大头耿直,没有心眼,而且比他的慕秦哥仗义的多。

    苏慕秦浑然不知自己是枚棋子,而且是死棋子,只以为是双方的交易。

    但面对劫囚车掉脑袋的大事,还是秉承小心谨慎的信条。

    关键时刻,他让大头领人去演戏,而他则躲在土包后面看戏,让兄弟们替他火中取栗。

    山重水复疑无路,机会难得,南云秋急忙探出脑袋,还踮起脚尖大喊。

    转身要走的大头愣怔了,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怎么也没想到南云秋会在囚车里。

    苏慕秦说只有华参军一个人。

    “噗!”

    严有财见时机已到,冷不防拔刀捅向华参军。

    可怜的华参军还梦想等待盐工救援,捂住腹部,闷声痛骂:“哦!你,你们好狠毒。”

    “无毒不丈夫,你不是骂我太监嘛,太监也能杀人。”

    严有财对昔日同僚,半点不留情面,还狞笑着旋转刀柄。

    华参军肝肠俱碎,拼尽全力,一大口黑血吐向严有财,绘着了非常血腥的大花脸。

    “该你了!”

    严有财抽出血迹斑斑的刀,对准南云秋。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拒绝我,你只有死,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当初要是从了我,失去的不过是清白,现在你却要失去性命!”

    南云秋双手被绑缚,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囚车空间狭窄,腾挪躲闪的地方也不够。

    但是他无所畏惧,怒骂道:“我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脏了自己。严贼,你不得好死,我杀不了你,老天也不会放过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可惜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啧啧,真是暴殄天物,绝美的皮囊就要毁掉,还真不忍心呐。”

    色鬼目露猥亵之光,贪婪地盯着他,举起了钢刀。

    “云秋小心,我来了。”

    大头转身又朝囚车跑过来。

    “去死吧!”

    得不到就要毁掉,严有财狠狠挥刀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