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抗争
“你还要努力，你的弱点太明显，如果你无法自己生成酸，那么当敌人抢走你的壶，你将无计可施。”
“可是……可是要我自己生成酸，实在太难了……”
“你不是一直想超越安妮吗？”
“那当然！”
“那就努力！不然你永远也别想。”
“可……哎，牧远哥，你别走啊，我努力还不行吗……”
“哈哈，又被老大嫌弃了吧。”
秀瑛一听这话，马上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彰男一眼。
“别，我可怕你，不过我有个好办法，你听吗？”
“说！”
“只要你每次留一半酸在口中，若有人来抢，全吐他身上！”
“咦——脏不脏！要是别人不来抢，直接毁了我的壶怎么办？笨！”
“这……”
“不过你这也是个办法，至少不怕被人抢了。”
回到现场。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安妮以双翼护身后纵数丈，然其右翼渐呈腐化瓦解状，也让观众们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张破胡闹更是恨得牙痒痒，一连串问候秀瑛家长之词若决堤之水怎么也拦不住，小美限于此类词汇知之甚少，就干脆张胡骂什么，她都跟着喊一声“就是”，只贺萱尴尬而不失时宜地藏到了大春身后。
眼看着安妮一边翅膀完全散落，露出一条光滑如玉的手臂，大伙登时屏住了呼吸，男生中有的看得脸红耳热，有的不禁咽了咽口水，还有的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加仔细，当然多数观众是关注比试本身的，则静待着事态发展。
未几，安妮伸出左手抚着胸口，吁了声“好险”，然后回头向张胡扬了扬手中的铝壶，狡黠一笑，便将它扔出场外。显然，除了右边襟袖被毁，安妮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伤害。这下观众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张胡等人更是心花怒放，对安妮的赞美之词若灌溉之泉怎么也不想中断。
彰男挤出人群捡起铝壶摇了摇，发现壶中酸液尚余半多，不禁叹了口气，怏怏地重回牧远身边。
这时，安妮长出新翼，越飞越高，尽管秀瑛仍未放弃，但即使是满林子的黄雾集合一路追击，也沾不到安妮一丁半点了。
眼见安妮潇洒地飘在高空，秀瑛跺脚恨道：“你飞再高也没用！”双手一转，结个剑诀，道一声“收”，便见黄雾下沉，迅速填满了她周围数十米、高逾数米的空间，“哼，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赢我！”她这招分明是想让安妮无法再近她身，既然求胜不得，那么立于不败之地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谁知安妮俯瞰着一切，竟自顾自地咯咯直笑，连张胡也摸不透她在笑什么。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住笑，大喊一声：“看招！”双手一抬，使场内外一大片林子的树叶脱离枝干，分成三路螺旋上升，居然在空中汇聚成三片巨大的扇叶，组成了一台遮天蔽地的“巨型风扇”！接着，在观众们的惊叹仰望中，她挥手“按下开关”，巨型风扇便开始旋转且越转越快，霎时间刮起阵阵狂风，登时将满林黄雾吹散，连大伙也被吹得七荤八素，秀瑛更是在风中凌乱。
没过多久，林子里的黄雾消散得一干二净，安妮满意地点了点头，右手举过头顶“关闭开关”，巨型风扇便渐渐停止旋转。她暗自喘息片刻，侧眼一瞥高擎着的裸露的手臂，眉头微皱，心里暗道：“好累！可恶的秀瑛，把我衣服都弄破了，得让她尝尝苦头。”随即掌心压下，无数绿叶即从风扇上由表及里、自下而上地剥离开来，纷纷向地面射去。瞬间，林子里仿佛下起了一场绿色的滂沱大雨。
秀瑛只得抱头鼠窜。此时的她丢了壶散了雾，就像一条被拔了牙的毒蛇，再无威胁人的能力，除了逃还能做甚？
可安妮的落叶雨既广且密，加上叶缘锋利，尽管她没有狠到痛下杀手，但很快秀瑛身上也挂了彩。然而秀瑛这丫头也是头犟驴，一想到对手是安妮，硬是咬着牙忍着痛，不愿意投降放弃，既然躲不掉，干脆就抱头蜷缩在树下，心里单纯地想着挨过这场雨，再肉搏见真章。眼看她身上的灰衣被染成红色，安妮到底于心不忍，刚想要停下，忽见一道灰影闪到秀瑛身旁，只手上扬，凌空出掌，安妮顿时娇躯一震，叶雨戛然而止，紧跟着巨型风扇也瞬间垮塌，数不尽的绿叶便如天女散花般，缓缓落下。
秀瑛感到身上疼痛变少，抬头一看，登时泪眼婆娑委屈巴巴道：“牧远哥，我……我……呜呜……”千言万语终化作抛珠滚玉，彩线难收。安妮轻飘飘落下，满眼谦仄地看向秀瑛，想开口说几句安慰话，又意识到人是自己打哭的，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会，主判也来到跟前，虽然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但他还是不经意地问：“怎么说？”牧远道：“我们输了。”说着轻轻拍了拍秀瑛瘦小的肩膀，安慰道：“不碍事，只是点皮肉伤，下次我们再努力，好吗？”迎着牧远柔和的目光，秀瑛害羞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擦干泪，跟着牧远离场，输也输得痛快。
安妮在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中回到了好友们身边，但她没有一丝赢的喜悦。虽然她感激牧远替她解了围，但她在后知后觉中发现，自己赢得并不轻松，而且似乎还被牧远一招给打败了，心里头渐渐有些低落。可下一秒，张破提起一袋子食物问她：“焗鸭腿还是酱猪手？”安妮心中立刻云开见月，不假思索道：“都要！”
往后几场在少人问津下开始，又在平淡无奇中结束，观众们陆陆续续走了个七七八八，到最后轮到张破大春登场时，除了胡闹等人，场外观众便只剩下十二三人了，且清一色是考场失意又舍不得走的人，都想借着还能观战的机会，多留一刻是一刻，何况他们知道马上又有人会加入离开的队伍，等等也无妨。
张破上场后，先向五位裁判鞠躬致敬，表现得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主判满意一笑，见双方准备就绪，即令开场。张破率先发起进攻，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事先备好的石子，一股脑地丢向大春，大春也不客气，直接迎着石子朝张破粗莽撞来。张破看着一把石子击中大春比熊还壮的躯干，全都“哒哒哒”地弹开，暗忖：“大春这金刚不坏身果然不是盖的。”眼见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要来抓自己，连忙伸掌阻道：“慢！”大春果真愣住，气得贺萱直跺脚。
只听张破凛然道：“大春，你我场下虽是兄弟，但今天上了场就是对手，我不会放水，你也别留情，彼此都要尊重，明白吗？输赢只一时，情义归永久，来吧！”说罢又抢先一步行动，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把烟雾dan往地上一砸，登时白烟乍起，眨眼弥漫全场，将他二人彻底掩盖，分明不给大春理解消化的时间。
贺萱未能琢磨出张破话的意思，更不明白他为何多此一举，反正当她听到烟雾里传来乒乒乓乓、哼哼哈兮的声音，很快又传出张破的阵阵呼痛声时，她心里就笃定无论张破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结局已定。她偷偷瞄一眼小美安妮，见她俩都紧咬着唇且脸色苍白，心里莫名有些生气，忽然迫切希望大春能好好收拾张破一顿。
果不其然，当一股热浪将白烟吹散，场上最后几丝火焰也不情不愿地熄灭后，大家看到张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大春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不远处。胡闹仨自是急不可耐，直想要主判马上宣布结果，好让他们即刻上场去查看张破的情况。其他人也是这般想法，但他们只是出于好奇，甚至是幸灾乐祸。
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结果即将揭晓之时，张破却忽然不声不响地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在跌倒数次后终于站住，但双腿仍不听使唤的一直颤抖。与此同时，随着安妮小美胡闹的一声惊喊，大家发现张破竟然全身是血，看上去受伤颇重。人们一时间还未缓过神来，张破却竖起拇指吃力道：“大……大春，你果……果然厉害……我，我……哇……”说着又吐了一大口血。
这一下直接把安妮小美吓哭了，胡闹更是如感五雷轰顶，愣在原地变成了木头。大春也顿时手足失措，心里慌得不行，又十分懊悔自己刚在烟雾中挡了那几下，心想即便是输，也千不该万不该对朋友下手这么重！当然，其他人除了个别观众仍在轻声嘲笑外，大多数同学还是有同理心的，纷纷投去关怀和同情的目光。
这时主判也跳下场，想过去查验张破伤势，思虑着差不多就宣判结果罢，免得闹出人命。但他刚踏近两步，张破就大喊一声：“别过来！”同时无力地摇了摇手，似乎想要尽力告诉对方，他没事。
接着，张破双手撑膝喘了一会，便沉声道：“我果然还是讨厌这破学校。”又抬眼环视周围零星的观众，与他们眼神对视后，情绪愈渐饱满道：“总是自以为是地否定我们的努力，总是用无聊的成绩把我们归在最下等，总是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子把我们淘汰，又擅自给我们贴上失败者的标签……”话音虽不甚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现场每个人的耳中，尤其对那些已被淘汰的考生来说，就仿佛一根根刺扎进了他们的心里，甚至那两个原本还在嘲笑张破的家伙，也不禁攥紧了拳头。
短暂的沉默后，张破的情绪已然积蓄到了顶点，他咬了咬嘴唇，终于彻底爆发了：“但我们并不失败啊！”
这是充满力量的一吼，仿佛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他继续振臂疾呼：“我们也有深爱着的家园，也有想要拼命保护的人，我们也会抗争，我们也有梦想啊！”喊完又是一阵剧烈咳血，而人们早已无法淡定。安妮等人自然是又感动又揪心，恨不能立刻上去把他拉走就医；其他观众则纷纷被他感染，无不心生共鸣；大春也大受震撼，甚至连高高在上的那几位裁判，也不禁默然首肯。这该死的热血又悸动了，不少人红了眼，还有人也不禁狂吼，只为一展胸中郁结。气氛变得不安分了，亢奋开始蔓延。
而紧接着，在大伙的注视下，张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苦笑一声，便艰难地抬起染血的右臂，开始一步一跌地走向大春，分明还没有认输，还想去抓他。
“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是一旦被称作吊车尾的时候？不对！”
“是被敌人按在地上扼住喉咙的时候？不对！”
“是被所有人抛弃哭也没用的时候？不对！”
“那是被挖出心脏失去生命的时候？不对，统统不对！”
“人是不会放弃的，因为人类的抗争精神不会死！什么狗屁启元天赋高级天赋，抗争才是我们最强的天赋！”
观众彻底沸腾了。
谁能想到张破竟会用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重新燃起一群“失败者”的信心和希望。是啊，被淘汰又怎样，被淘汰就要放弃吗？我们明明还能继续抗争，谁又有资格定义我们失败？
此时此刻，胡闹安妮小美自不必说，他们早被张破俘获，就连一直冷着脸的贺萱也感到震撼不已。又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加油”，登时引发了大伙接二连三的呐喊——张破加油！不能输！张破你行的！你是英雄！
而大春呢，已不能再用震撼来形容他的感受了。在他眼里，迎面走来的已不再是平常那个嬉皮笑脸的张破，分明是一座自己无法仰望的高山！山越近，他就越感到被压得难以喘息，直到窒息那一刻，他举起了右手。
是的，在张破的手指离他仅差一公分的时候，大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并情绪激昂道：“我认输，我认输，我认输！”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静。
静了几秒钟，大伙终于反应过来，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那场面，仿佛赢的是他们自己。而大春则如释重负，大口地喘着粗气。此刻，呼吸成了对他这个决定的最大褒奖。
“大春，你觉得我有机会赢你吗？”
“当然有啊。”
“那你说靠什么赢？”
“力量。”
“力……力你个头。你说，咱们这考试，甚至这辈子，就看一个输赢？”
“那，那当然。不然呢？”
“真是傻屌。你知道这世上比力量更强大、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嘿嘿，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可是要我自己生成酸，实在太难了……”
“你不是一直想超越安妮吗？”
“那当然！”
“那就努力！不然你永远也别想。”
“可……哎，牧远哥，你别走啊，我努力还不行吗……”
“哈哈，又被老大嫌弃了吧。”
秀瑛一听这话，马上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彰男一眼。
“别，我可怕你，不过我有个好办法，你听吗？”
“说！”
“只要你每次留一半酸在口中，若有人来抢，全吐他身上！”
“咦——脏不脏！要是别人不来抢，直接毁了我的壶怎么办？笨！”
“这……”
“不过你这也是个办法，至少不怕被人抢了。”
回到现场。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安妮以双翼护身后纵数丈，然其右翼渐呈腐化瓦解状，也让观众们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张破胡闹更是恨得牙痒痒，一连串问候秀瑛家长之词若决堤之水怎么也拦不住，小美限于此类词汇知之甚少，就干脆张胡骂什么，她都跟着喊一声“就是”，只贺萱尴尬而不失时宜地藏到了大春身后。
眼看着安妮一边翅膀完全散落，露出一条光滑如玉的手臂，大伙登时屏住了呼吸，男生中有的看得脸红耳热，有的不禁咽了咽口水，还有的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加仔细，当然多数观众是关注比试本身的，则静待着事态发展。
未几，安妮伸出左手抚着胸口，吁了声“好险”，然后回头向张胡扬了扬手中的铝壶，狡黠一笑，便将它扔出场外。显然，除了右边襟袖被毁，安妮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伤害。这下观众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张胡等人更是心花怒放，对安妮的赞美之词若灌溉之泉怎么也不想中断。
彰男挤出人群捡起铝壶摇了摇，发现壶中酸液尚余半多，不禁叹了口气，怏怏地重回牧远身边。
这时，安妮长出新翼，越飞越高，尽管秀瑛仍未放弃，但即使是满林子的黄雾集合一路追击，也沾不到安妮一丁半点了。
眼见安妮潇洒地飘在高空，秀瑛跺脚恨道：“你飞再高也没用！”双手一转，结个剑诀，道一声“收”，便见黄雾下沉，迅速填满了她周围数十米、高逾数米的空间，“哼，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赢我！”她这招分明是想让安妮无法再近她身，既然求胜不得，那么立于不败之地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谁知安妮俯瞰着一切，竟自顾自地咯咯直笑，连张胡也摸不透她在笑什么。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住笑，大喊一声：“看招！”双手一抬，使场内外一大片林子的树叶脱离枝干，分成三路螺旋上升，居然在空中汇聚成三片巨大的扇叶，组成了一台遮天蔽地的“巨型风扇”！接着，在观众们的惊叹仰望中，她挥手“按下开关”，巨型风扇便开始旋转且越转越快，霎时间刮起阵阵狂风，登时将满林黄雾吹散，连大伙也被吹得七荤八素，秀瑛更是在风中凌乱。
没过多久，林子里的黄雾消散得一干二净，安妮满意地点了点头，右手举过头顶“关闭开关”，巨型风扇便渐渐停止旋转。她暗自喘息片刻，侧眼一瞥高擎着的裸露的手臂，眉头微皱，心里暗道：“好累！可恶的秀瑛，把我衣服都弄破了，得让她尝尝苦头。”随即掌心压下，无数绿叶即从风扇上由表及里、自下而上地剥离开来，纷纷向地面射去。瞬间，林子里仿佛下起了一场绿色的滂沱大雨。
秀瑛只得抱头鼠窜。此时的她丢了壶散了雾，就像一条被拔了牙的毒蛇，再无威胁人的能力，除了逃还能做甚？
可安妮的落叶雨既广且密，加上叶缘锋利，尽管她没有狠到痛下杀手，但很快秀瑛身上也挂了彩。然而秀瑛这丫头也是头犟驴，一想到对手是安妮，硬是咬着牙忍着痛，不愿意投降放弃，既然躲不掉，干脆就抱头蜷缩在树下，心里单纯地想着挨过这场雨，再肉搏见真章。眼看她身上的灰衣被染成红色，安妮到底于心不忍，刚想要停下，忽见一道灰影闪到秀瑛身旁，只手上扬，凌空出掌，安妮顿时娇躯一震，叶雨戛然而止，紧跟着巨型风扇也瞬间垮塌，数不尽的绿叶便如天女散花般，缓缓落下。
秀瑛感到身上疼痛变少，抬头一看，登时泪眼婆娑委屈巴巴道：“牧远哥，我……我……呜呜……”千言万语终化作抛珠滚玉，彩线难收。安妮轻飘飘落下，满眼谦仄地看向秀瑛，想开口说几句安慰话，又意识到人是自己打哭的，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会，主判也来到跟前，虽然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但他还是不经意地问：“怎么说？”牧远道：“我们输了。”说着轻轻拍了拍秀瑛瘦小的肩膀，安慰道：“不碍事，只是点皮肉伤，下次我们再努力，好吗？”迎着牧远柔和的目光，秀瑛害羞而坚定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擦干泪，跟着牧远离场，输也输得痛快。
安妮在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中回到了好友们身边，但她没有一丝赢的喜悦。虽然她感激牧远替她解了围，但她在后知后觉中发现，自己赢得并不轻松，而且似乎还被牧远一招给打败了，心里头渐渐有些低落。可下一秒，张破提起一袋子食物问她：“焗鸭腿还是酱猪手？”安妮心中立刻云开见月，不假思索道：“都要！”
往后几场在少人问津下开始，又在平淡无奇中结束，观众们陆陆续续走了个七七八八，到最后轮到张破大春登场时，除了胡闹等人，场外观众便只剩下十二三人了，且清一色是考场失意又舍不得走的人，都想借着还能观战的机会，多留一刻是一刻，何况他们知道马上又有人会加入离开的队伍，等等也无妨。
张破上场后，先向五位裁判鞠躬致敬，表现得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主判满意一笑，见双方准备就绪，即令开场。张破率先发起进攻，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事先备好的石子，一股脑地丢向大春，大春也不客气，直接迎着石子朝张破粗莽撞来。张破看着一把石子击中大春比熊还壮的躯干，全都“哒哒哒”地弹开，暗忖：“大春这金刚不坏身果然不是盖的。”眼见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要来抓自己，连忙伸掌阻道：“慢！”大春果真愣住，气得贺萱直跺脚。
只听张破凛然道：“大春，你我场下虽是兄弟，但今天上了场就是对手，我不会放水，你也别留情，彼此都要尊重，明白吗？输赢只一时，情义归永久，来吧！”说罢又抢先一步行动，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把烟雾dan往地上一砸，登时白烟乍起，眨眼弥漫全场，将他二人彻底掩盖，分明不给大春理解消化的时间。
贺萱未能琢磨出张破话的意思，更不明白他为何多此一举，反正当她听到烟雾里传来乒乒乓乓、哼哼哈兮的声音，很快又传出张破的阵阵呼痛声时，她心里就笃定无论张破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结局已定。她偷偷瞄一眼小美安妮，见她俩都紧咬着唇且脸色苍白，心里莫名有些生气，忽然迫切希望大春能好好收拾张破一顿。
果不其然，当一股热浪将白烟吹散，场上最后几丝火焰也不情不愿地熄灭后，大家看到张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大春却气定神闲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不远处。胡闹仨自是急不可耐，直想要主判马上宣布结果，好让他们即刻上场去查看张破的情况。其他人也是这般想法，但他们只是出于好奇，甚至是幸灾乐祸。
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结果即将揭晓之时，张破却忽然不声不响地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在跌倒数次后终于站住，但双腿仍不听使唤的一直颤抖。与此同时，随着安妮小美胡闹的一声惊喊，大家发现张破竟然全身是血，看上去受伤颇重。人们一时间还未缓过神来，张破却竖起拇指吃力道：“大……大春，你果……果然厉害……我，我……哇……”说着又吐了一大口血。
这一下直接把安妮小美吓哭了，胡闹更是如感五雷轰顶，愣在原地变成了木头。大春也顿时手足失措，心里慌得不行，又十分懊悔自己刚在烟雾中挡了那几下，心想即便是输，也千不该万不该对朋友下手这么重！当然，其他人除了个别观众仍在轻声嘲笑外，大多数同学还是有同理心的，纷纷投去关怀和同情的目光。
这时主判也跳下场，想过去查验张破伤势，思虑着差不多就宣判结果罢，免得闹出人命。但他刚踏近两步，张破就大喊一声：“别过来！”同时无力地摇了摇手，似乎想要尽力告诉对方，他没事。
接着，张破双手撑膝喘了一会，便沉声道：“我果然还是讨厌这破学校。”又抬眼环视周围零星的观众，与他们眼神对视后，情绪愈渐饱满道：“总是自以为是地否定我们的努力，总是用无聊的成绩把我们归在最下等，总是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子把我们淘汰，又擅自给我们贴上失败者的标签……”话音虽不甚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现场每个人的耳中，尤其对那些已被淘汰的考生来说，就仿佛一根根刺扎进了他们的心里，甚至那两个原本还在嘲笑张破的家伙，也不禁攥紧了拳头。
短暂的沉默后，张破的情绪已然积蓄到了顶点，他咬了咬嘴唇，终于彻底爆发了：“但我们并不失败啊！”
这是充满力量的一吼，仿佛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他继续振臂疾呼：“我们也有深爱着的家园，也有想要拼命保护的人，我们也会抗争，我们也有梦想啊！”喊完又是一阵剧烈咳血，而人们早已无法淡定。安妮等人自然是又感动又揪心，恨不能立刻上去把他拉走就医；其他观众则纷纷被他感染，无不心生共鸣；大春也大受震撼，甚至连高高在上的那几位裁判，也不禁默然首肯。这该死的热血又悸动了，不少人红了眼，还有人也不禁狂吼，只为一展胸中郁结。气氛变得不安分了，亢奋开始蔓延。
而紧接着，在大伙的注视下，张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苦笑一声，便艰难地抬起染血的右臂，开始一步一跌地走向大春，分明还没有认输，还想去抓他。
“人到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是一旦被称作吊车尾的时候？不对！”
“是被敌人按在地上扼住喉咙的时候？不对！”
“是被所有人抛弃哭也没用的时候？不对！”
“那是被挖出心脏失去生命的时候？不对，统统不对！”
“人是不会放弃的，因为人类的抗争精神不会死！什么狗屁启元天赋高级天赋，抗争才是我们最强的天赋！”
观众彻底沸腾了。
谁能想到张破竟会用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重新燃起一群“失败者”的信心和希望。是啊，被淘汰又怎样，被淘汰就要放弃吗？我们明明还能继续抗争，谁又有资格定义我们失败？
此时此刻，胡闹安妮小美自不必说，他们早被张破俘获，就连一直冷着脸的贺萱也感到震撼不已。又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加油”，登时引发了大伙接二连三的呐喊——张破加油！不能输！张破你行的！你是英雄！
而大春呢，已不能再用震撼来形容他的感受了。在他眼里，迎面走来的已不再是平常那个嬉皮笑脸的张破，分明是一座自己无法仰望的高山！山越近，他就越感到被压得难以喘息，直到窒息那一刻，他举起了右手。
是的，在张破的手指离他仅差一公分的时候，大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并情绪激昂道：“我认输，我认输，我认输！”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静。
静了几秒钟，大伙终于反应过来，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那场面，仿佛赢的是他们自己。而大春则如释重负，大口地喘着粗气。此刻，呼吸成了对他这个决定的最大褒奖。
“大春，你觉得我有机会赢你吗？”
“当然有啊。”
“那你说靠什么赢？”
“力量。”
“力……力你个头。你说，咱们这考试，甚至这辈子，就看一个输赢？”
“那，那当然。不然呢？”
“真是傻屌。你知道这世上比力量更强大、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什么？”
“嘿嘿，我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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