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倒霉的我不想成为英雄 » 第九十四章 正义不需要决意

第九十四章 正义不需要决意

    这样饱满的灵能,距离晋升三阶也就是差了一个契机吧。

    何星并不比谁差,战斗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拿不出天赋来的苦手,相反,她做的比大多数人都好。

    不对,怎么会是“相反”呢?

    是了。

    ‘小星她...一直都做的比我更好啊,我怎么会忘了这种事?’

    白烈才记起来,如果去掉灵能的因素,在小时候接受师父与师叔各种技能教导的那段时间里,何星才都是两人当中更具天赋的那个,一直都是。

    如果不是何星放弃了灵能,恐怕她会比自己走得更快、更远吧。

    等等。

    ‘难道说,是还有照顾着我的这层意思吗?小星那时候才多少岁啊.....是吗,一直以来,我才是那个不成熟的人啊。’

    该说“相反”的,其实是笨拙的自己才对。

    ‘现在...是对我感到失望了吗?所以才勉强着自己,哪怕再不适应也要追上来,替我接过师父的意志?’

    想到了这点,已经落下脚步的白烈追了上去。

    推开房门,奔跑着的白烈还未能心明思透地真正迈出去那一步,但他已经是个三十岁、马上三十一岁的男人了,他还有着自己的尊严。

    “不要自顾自地失望,连同我最后的遮羞布都要抢走啊!”他的眼睛追上了何星在步道尽头的脚后跟,忍不住喊出这样的一句话。

    这一刻,白烈承认了何星的成长,不再将其视作妹妹般的亲人,或是师父死去后的寄托。

    何星早就是与他并行的重要存在了,也一直是与他同等的存在。

    但如今,她并没有因为白烈的大喊而停下脚步,白烈认为这是自己的迟钝与长久的掩耳盗铃招致了她的不满。

    ‘发现得太迟了!’

    自责地这么想着,白烈紧跟着推开了还没有自动合拢完毕的临时指挥室大门。

    白烈以为何星是来向老所长申请加入防卫序列、寻求安排的,但在推开有些沉重的大门的瞬间,刺痛、甚至是灼烧般的危机感又化作了朝向自己眉心锤来的尖钉。

    迷茫不仅混沌了自己的思想,还混淆了自己的感官吗?!

    敌人都已经侵入到这种地步了!

    白烈理解了为什么何星会直勾勾地往这跑了,台下被众人避让,径直走向段鸿的那个人,他散发着极为浓烈的存在感,与烧尽一切般的无差别恶意。

    这扇大门阻隔了他的气息,但仍放跑了其冰山一角,引来了正急切寻求着过往残志的何星。

    可直面他,直面这个敌人时,才能感同身受泰坦尼克号船长的绝望。

    何星也马上意识到了层次的差距而停在了白烈眼前,可相隔不到一米的两人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刚摘下兜帽、露出真身的“焱魔”就因身后大门被连续推开两次的动静而转过了头,注意到了他们。

    看到白烈,“焱魔”反而直接把对段鸿的注意力全部撤走。

    “哟,好久不见了,“剑仙”。”

    放在这种场合下,这般打招呼的方式颇有种旧敌见面般的宿命感,但其话语中不加掩饰的轻蔑,又把两人如今状态的天差地别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焱魔”。”白烈的眼神中满是凝重。

    敌人上来就已经是类似于“神化”的状态,举止随意但不漏一丝破绽,俨然是战意抵达了巅峰且准备充足的状态。而自己却颇显狼狈,都到了与敌人目光对接的现在,都无法彻底进入战斗状态拿出气势来。

    这种状态的对比,会直白地透露出一些真东西。

    敌人称呼自己多年前的名号以示嘲讽,也意味着他已经看出了自己如今的窘迫。

    ‘不行,根本没有能抗衡的基础。如果抱着击败他的心理去战斗,恐怕什么都留不住吧!’

    理智如同退堂鼓,白烈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折损与取舍的心理准备。他看向何星,定下了某个拼死也要做到的底线。

    可福至心灵、也转过头来与白烈对视的何星,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再次感受到了来自重要之人的决心,白烈刚萌生的死志竟先一步地掐住了他的咽喉,窒息感涌上脑门。

    “喂,你们在眉来眼去个什么呢?”敌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白烈的踌躇。

    “焱魔”给在场众人的压力太强了,或许在这份力量面前,其实他们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想跑就跑吧,不用在那纠结什么牺牲谁为谁掩护才能活下来的戏码。”但他却意外地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这些小虾米,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死段鸿。”

    可这种不在乎,才是众人会感到直白绝望的根源。

    “你们想做些什么都行,反抗也好,逃跑也好,我都不会拦着你们。”唯力量论的“焱魔”从未改变,他不会去注视弱小的蝼蚁,“这个高度,没有力量的你们若能安全地跑掉,或许我还会高看你们一眼。但说到底,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他扫视一圈,下了结论:“能逃过天空,逃得过我的火焰,难道还能逃得过这跃然而起的时代吗?”

    又瞟了一眼白烈,但这次,“焱魔”的视线没再为之停留。

    自囚于过去的弱小者,在大势的碾压下不攻自灭。

    敌人没有说出应该最后补上的这句话,但其表现,已经让在场的众人深刻地领会到了他的想法。

    ““焱魔”,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唯有段鸿敢于直视他的强大,也唯有他不能在此刻低头。

    “是啊,但我永远不会停下燃烧,“死亡”不能熄灭我的火焰,我的战斗,我的火焰,只有名为“时代”的滔天巨浪席卷至身前才能扑灭结束。”“炎魔”正面顶住了段鸿试图打压他气势的话语,张狂不减,“而浪潮未至,那么在燃烧殆尽之前,我是绝不会停下的!”

    说着,其身上血染般的红羽便真的燃起了火焰,透明的热浪转瞬间吞没了指挥室中的所有。

    室温在短短一二秒内便抬升到了千度以上,自动触发的消防喷淋头才喷出水就被汽化,再然后,构成喷头的金属与塑料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形、溶解。

    绝望化作了真正的窒息,高温与烈火还没触及,不少没能觉醒灵能的普通人便早早倒下。

    曾与“焱魔”交手过一次的白烈此刻决意更甚,他比旁人更能认清敌人的强大——比起柳河城的那一次短暂交锋,现在的“焱魔”带给他的压迫感要强上至少三倍!

    而且这种感觉,是展开“国度”的前兆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里见月夜的权能下幸存,从一团被吹散的骨灰重生为更加强大的五阶飞升者,但摆在面前的已是不可力敌的现实。

    ‘恐怕连挣扎都做不到吧...’想到这,白烈一步跨出,扯住了何星的手臂便想把她甩到门边。

    “走!”

    喊醒因缺氧而不耐的何星,白烈时隔二十天后第一次用出了自己的权能。

    但他们已经身处于被“神化”加持过的“国度”内部,哪怕“权能·正义之地”附带有空间属性,莹绿色的光幕也只能被触及到身前十数厘米的地方,再不能突破等离子体的壁障。

    “焱魔”的能力是并非火焰,而是“点燃”,而燃烧的本质便是解离,是改变。

    或许,这个自灵魂深处寻求着熵增的男人,正是“固化”之人的宿敌与完全相反的天命。

    可惜,绝不停歇,重燃化作“左蜂鸟”的“焱魔”已是彻底地质变了一次,他所能散发出的光与热的总量领先了白烈太多、太多。

    只能狼狈地放下,就此逃窜了吗?

    何星反握住了白烈的手,在门边站定。

    她拼尽全力,付出所有灵能用于保护自己,才换来了这区区几秒的清醒。

    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用某种坚定,或者说执着的眼神望向白烈。

    默契再一次起了作用,白烈明白了为什么何星不肯离去,她的意思其实是——要死一起死。

    这一瞬间,视线越过交织的双臂,透过那不再退让半点的坚强,白烈认清了自己。

    ‘原来,是我一直在退让,是我在一次又一次地放下底线吗?’

    是了,白烈想要牺牲自己救下何星的本质其实是一种“退让”。

    是放弃,是妥协,是逃避。

    被过往,被迷茫,被死去的师父那无人能理解与继承的意志所压垮的白烈,自顾自地想要以死去和牺牲来换取更为轻松的人生句号。

    白烈对何掩日曾说的“正确的义务”,以及正义背后的“立场”理解错了。

    或者说在何掩日死后,白烈就根本没有再坚持着去试着理解。

    所谓的“立场”,所谓的“正确义务的边界”,它不是什么背景,也不是什么职责所在,它是坚定“正义”之人心中被“自我”所刻画下的,不容退却半分的直线。

    或许每个人的直线颜色都不同,甚至划下的区域大小甚至形状都不同。

    但相同的是在直线之后,心灵境界的这一边,一定有的是坚守,是直至人生尽头都不会停下的折磨与拷问....

    是不容动摇的“正义之地”。

    空间光剑是取巧,争取成为保洁员是侥幸,尽力过后的伤痛是自满,不由分说的颓废与牺牲是自私且可鄙的抛弃。

    自以为师父的“正义”需要被照猫画虎地传承下去,更是自欺欺人地避重就轻,彻底地曲解了过往应有的姿态。

    “哈哈...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啊。”白烈突然笑了起来。

    何星先是迷惑,但仅仅半秒不到,她便知道了这次白烈才是对的。

    她主动松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推门离去。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知道接下来的交给白烈就好,她知道——

    白烈已经先她一步地,挣脱并超越了何掩日的闪光。

    如果是现在的他,就一定还有机会。

    “害,终于啊,终于是我聪明了一回。”白烈无视已经能烧熔地面的烈温,仍是轻松地看着逐渐合拢的门,“就让更加年长的我,再帅气上那么一小段时间吧!”

    说罢,白烈便如老练的登山者在征服高峰后的下行一般走下阶梯,朝着“国度”的中心,也就是“焱魔”所在的地方迈出一步又一步地坚实。

    以自身“领域”苦苦对抗着燃烧“国度”的段鸿突然不再死盯着眼前的敌人,这让玩弄着猎物的“焱魔”感到诧异。

    他回过头,看到了闲庭信步的白烈。

    确认了“国度”对白烈的效用正常后,“焱魔”重新对这个临阵变强硬气起来的男人提起了兴趣。

    转身站定不动,整个“国度”开始朝着白烈一人倾斜,并逐渐撑开至完全体。

    但白烈的脚步还是那么平稳,仅仅是眉头皱起了几分幅度。

    “只是“领域”就能做到这种程度?有趣。”

    白烈没有回复敌人挑起的话头,他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此刻他还在适应这自己晋升四阶后的新力量。

    而越是深入理解自己的“领域”,白烈便越是感到轻松,才绷起的眉角迅速放下。

    “嗯?”“焱魔”开始感到不对。

    为什么在自己全力全开的“国度”内,白烈的“领域”能坚持这么久?为什么白烈的灵能一直都没有被自己点燃?

    答案是“固化”。

    白烈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三阶到四阶不算大坎,而自己却始终不得要领了。

    因为“权能·正义之地”一旦跨越到放出类灵能成就“领域”,就是彻头彻尾的质变甚至是补完,所以它对灵魂的觉悟要求更高。

    “领域·正义之地”意味着白烈作为一个构筑类灵能者可以做到外放灵能的操作,也意味着这片“正义之地”不再是被白烈构筑出来的空间,而是由他本人延伸出去的、实打实的灵魂本质。

    处于被自身灵能包裹住状态的白烈,终于可以撇开“空间界限亲和”,接触到属于“概念·固化”的真正能力——

    只要自己的意志尚存,那么,这片土地里一切都不允许被改变。

    温度太高导致难以行动?

    固化它。

    领域的层次比国度低所以即将崩塌?

    固化它。

    灵能消耗太大不能再坚持下去?

    固化它。

    光线、热量、振动。

    空气、灰尘、火焰。

    都可以固化。

    白烈每向前一步,都显得更加轻松,此时此刻,除了因为专注于无数被固化的事物所导致的精神劳累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到不容动摇的他。

    “焱魔”见状也收起了轻蔑,他转身迎向了白烈。

    强者只会挥刀向更强者,只要能尽情战斗,任务目标在他眼里也可以是毫不重要。

    ““剑仙”的称号已经不适合你了吧,现在的你叫什么?”厮杀前交换名号,便是对敌人的认可。

    而“焱魔”早已舍去了自己的姓名,他在乎的“名号”也并非是名字之类的被冠以的称呼,而是某种更为深入地、被本人所承认的东西。

    也正是这时,白烈站到了他的面前。

    在灵能交互,触碰到彼此的瞬间,“焱魔”发现自己的意识竟是忽地一刹间断开。

    仅仅半秒不到。

    白烈自信且轻快地声音便携着破风声抵至耳边——

    “咬紧牙关,这一拳的名字叫做“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