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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为人人

    威廉和芬恩相对而立,中间夹着一个戴着白面具、披着白大褂的高挑女人。

    芬恩面色难看,但不是因为被威廉下了黑手。

    来自背后的这一下只是看起来致命而已,在威廉的有意控制下,其附加力道是扩散开的,就是为了让芬恩拉开距离。

    既有帮腿脚不便、灵活不足的他躲开敌人偷袭的意思,也有不让芬恩立刻对“敌人”发起反击的意思。

    这半帮半拦的态度很怪,但要是清楚那张白面具与威廉的联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芬恩脸黑的原因仍不在此。

    在两人跨越半个星球逃亡的这段时间里,威廉跟他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借此机会,他也算正式认识了X先生这一角色。又回想起成功搅乱了艾妲拉姆计划的“莫德雷德”,便深感其夺舍能力的可怕。

    而在如今首次正面对上后,芬恩才真正认识到“Mr.X”的能力棘手之处...

    自去年大不列颠的战争打响以来,芬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了。在抵达群岛后,他其实有想过自己可能最先见到的亲人——

    ‘多半是那个,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优秀的道具一样的,自己的叔叔。’

    作为敌人相见。

    可万万没想到,在终于寻得线索并真正开始行动后....第一个见到的竟会是她。

    是的,眼前突然出现的“敌人”不止和威廉有关系。

    这戴着X先生标志性面具的白掛女,其实也和芬恩有着莫大的联系。从身份上来讲,这女人是芬恩叔叔的亲妹妹,芬恩是该叫她“姑姑”的。

    而从亲疏上来讲,眼前的姑姑才是真正养育芬恩长大的至亲。

    芬恩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眷族”战士。

    在超凡意义上,这样的“天生”还意味着他的诞生免不了充满目的性,而这样的“目的性”,又意味着对于其亲生父母来说,芬恩的出生多半并非他们自愿。

    那一位当叔叔的“君主”要的就只是芬恩这个“结果”,一个符合预期的“道具”。

    那么自然地,在芬恩的人生里就不会有“父母”的概念,一心想要将其培育成“芬恩”的叔叔也不可能成为其父母的替代,去给予和教会芬恩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

    但在漫长的、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安排好的岁月里,还是有那么一个能够接触到芬恩、又能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存在的。

    芬恩有想过,或许属于自己的名字应该从姑姑那里取得。

    但他没想过,在那之前需要与其厮杀。

    太过残忍了啊,也太过卑劣了,名为“Mr.X”的敌人。

    不论那副躯体中的灵魂如何变化,只要顶着那副样貌,手中的武器在朝向她时就注定会变得软弱。

    这和认不认得清现实无关。

    “人”在不得不面对自己过去的缩影时,难免会受到来自过往不成熟自己的影响,即使已经具备了能够战而胜之、将其超越的能力与勇气,这场与“自我”的争斗也注定是无比艰难的。

    芬恩从身后拔出长枪的动作不再利索,与生俱来的战士之血早已让他认清了需要战斗的事实,但那终于活跃起的心却刺扎着胸膛,叫他苦闷得难以呼吸。

    这样的情况同样出现在威廉身上。

    即使终于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要与逃避许久的“过去”作出了断,但当那张白面具又出现在眼前时,才再一次深切地认识到,破开的旧伤口所撕裂的...绝不止是肉体那么简单。

    为人父、却又没能尽到父亲之责的威廉总归是要更软弱些,他在重新举起武器前,还是忍不住问道:

    “欧文?”

    “...是你啊,我的‘父亲’。”从地里钻出来的白掛女有了反应,她看向威廉,表情被面具所遮盖。

    紧接着,白掛女没理会威廉的表情变化,直接转过头:“还有你吗,我可爱的小芬恩?”

    才做好心理建设的芬恩被这熟悉的称呼一震,持枪的手也不由得一松。

    但随即,威廉与芬恩都注意到了一个怪异之处——

    眼前的白掛女,或者说X先生,居然同时表现出了来自不同的两个人的感觉,就好像两道截然不同的幻影自然地重叠到了一起。

    对X先生多有调查的威廉心感惊讶,还想再问些什么。

    但芬恩却是直接提枪而上,他不在意白掛女超出情报的能力表现,他只知道,对于眼前的这个“不纯粹的姑姑”,自己终于有了充足的战斗理由。

    眼中的决然彻底吞没了犹豫,灵枪搅动雨幕,水流沿着枪尖划过的轨迹舞动。

    见状,即使仍心存疑虑,但也仅仅迟疑了不到半秒,威廉便投出了自己的红枪。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X先生以女性的身体出现,与心中儿子的形象大相庭径?总之,威廉全力出手,在这一刻表现出了一名战士应有的素质。

    而两位费奥纳骑士团支柱的配合战斗,结局自然是没有意外。

    “欧文,看着我!”

    白掛女并非没有战力,更别说她十分地了解芬恩,只不过就在她想要对芬恩的攻击做出应对时,威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看向那边。

    准确地说,是附带有威廉灵能的红枪上。

    头部扭转超过九十度,视线被迫追寻着飞来的红枪,而在那之前,水流之枪已经贯穿了她的心脏。紧接着红枪抵达,泯灭了她才升起的灵能。

    她知道,她该知道的,这是威廉的权能效果。

    威廉作为“迪卢木多”,对外更出名的往往是他的双枪双剑,还有那能够被称之为光辉之貌的魅惑容颜,以至于许多人都忽略了威廉的权能。

    虽然他的权能确实存在感很低。

    没有任何杀伤力,表现力也匮乏,低调得过分。但只有真正和威廉交手过、能逼他使出权能的那些劲敌们才清楚,他的权能能力真的很恶心——

    “闪耀而瞩目之貌”,持有概念为“视线”。

    能力效果非常简单,就是强迫别人将目光放在威廉或威廉的灵能之上,在晋升四阶能以“领域”的方式使用后,这个强控能力的使用限制几乎被全部解除。

    于是,在一瞬间被强行锁住视线的白掛女没能防住芬恩,被干脆地破坏掉了体内的灵能中枢。

    威廉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手强控能打出大成功。按理来说,如果是欧文的话,不可能不对自己的权能多加防范。

    但也来不及多想了,连携还在继续。

    侵入心脏的水流逆着白掛女的血管横冲直撞,枪刃本身更是带有无解的剧毒,但芬恩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样就能杀死对方。

    双手在松开水枪后,立刻提起身后的圆盾格开想要抓住他的白掛女的手,腰间的短剑同时出鞘。

    而正如芬恩所想,水流与剧毒没能直接带走敌人的生命,那蠕动着的伤口证明了白掛女具有一定的不死性,常识中的身体要害对她来说并无意义。

    但威廉已经到了。

    权能激发,红剑放出巨量的灵能再次死死地锁住白掛女的视线,而在她的目光之外,诅咒的黄枪已经斜刺进了芬恩造成的伤口,强行抑制住了对方的恢复速度。

    最后,双剑交错,白掛女被分成了头、上半身、下半身三份。

    整个过程还不到三秒。

    “...结束了吗?”威廉下意识地问道。

    芬恩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忽然一阵晃动,粗壮的黑色树根撑破了地面,就在芬恩和威廉跳起躲避的短暂空档下,白掛女的尸体就已经完全沉入地下。

    不等他们阻止,更多的敌人顺着树根来到地上。

    他们...它们全都是费奥纳骑士团的各位所熟悉的面孔,来自“君主”家族的高层们。只不过它们此时皆是换上了一副丑陋而扭曲的身体,头上戴着面具。

    不过既然是戴着面具,两人又是如何认出它们各自的原本身份呢?

    很简单,它们原本的脸都转移到了心口,它们与姜问我在生命最后所斩杀的怪物是极其相似的。但它们明显要强得多地多,毕竟在成为怪物前,“君主”家族的掌控们全都是高阶灵能者。

    威廉和芬恩刚想向前杀敌,地面又是传来一阵更为强烈的摇晃。

    二十多米高的半树人半触手巨怪披着尘土攀出,背后的树根连接着不远处的黑色巨树,头上同样是戴着一副白面具,但它的心口竟有着两张脸,一男一女——

    芬恩的叔叔和姑姑。

    似乎是融合了两人的巨怪,其声势远不是其他怪物能比的。就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无形的场域开始以它为中心扩散,是“国度”的力量。

    “怎么可能?!我记得矿石科的君主只有四阶....”威廉惊讶出声。

    只是结合了兄妹的力量,一个四阶和一个三阶加在一起兽化,就能跨越五阶的天堑吗?

    可即便威廉再不敢相信,那股光是笼罩住自己就能大幅度抑制灵能活跃的力量....无疑就是飞升者们专属的能力。

    这时,芬恩向前一步。

    “喂!团长!!”威廉更加震惊。

    因为眼前的芬恩是四肢健全、无比健康的,甚至是过于年轻的。

    如初生骄阳一般艳丽的灿金长发飘飞着,芬恩的身形是前所未有地挺拔,光是站在那里,仿佛就能够象征着生机与希望,可以驱散一切的黑暗与不安。

    而芬恩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便意味着他展开了“国度·复现荣光”。过去的数代“芬恩”包括他自己,英雄们最巅峰的状态超越了时间的限制,于此叠加重现。

    这就是芬恩的全力,大不列颠最强战士之称的来源。

    但相对地,展现出极限姿态的芬恩,也就有了被彻底击溃的可能。

    “你要阻止我吗?”芬恩没有回头。

    威廉听了,想要伸出去拦住对方的手一滞:“你会死的,团长。”

    “那你要阻止我吗?”芬恩还是没有回头。

    威廉收回手,跟着向前一步:“别开玩笑了,这也是属于我的战斗。”

    “别死在这了啊。”

    “你才是!”

    已逝去的过往化作怪物将骑士们包围,但最后的骑士不会后退,因为他们手中的枪正是为了守护过往美好而存在。

    在扫清记忆中的污秽前,他们的冲锋是不会停下的。

    而同样不会就此停下的,还有“正义”。

    白烈的回撤,在半途中就被迫停下了。堵住他的是面带绝望之色、朝着城市中心反向逃跑的民众,而在民众之后,追杀着他们的是曾认为可以信任的友军。

    自“山口组”守军中走出的信田理纱没有改换衣装,即使是戴着面具也很好认。

    “原来是你吗?”白烈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然后反而不再意外,“是了,一年半前的那个内奸“保洁员”,他当时是跟着你的...呵,怪不得当时你会阻止我进“始源之地”。”

    信田理纱没有回话,她抬手,身后的部从一齐抬起枪口,空气中的灵子也开始躁动。

    也正是这时,才被白烈放过去的逃难民众又跑了回来,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深。

    一边是诡异的怪物,一边是人型的怪物,不论哪一边都是死。

    下一瞬间,枪响声、灵能的鼓动、长鞭的碎空声....种种杂音相结合,一时盖过了暴雨和雷鸣。

    但不论是哪一个,都没能伤害到谁。

    荧绿色的光辉充盈,除了雨水之外,空气中不再有任何事物被允许流动。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兴奋,该说抱歉吗....”白烈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屹然不动,“总之,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亲手杀死你,X先生。”

    已经划下心中不容动摇之线的坚守正义之人,不会再有迷茫和犹豫的可能。

    光剑一闪,信田理纱的所有应对在完成前就已被“固化”,白面具自中线裂开成左右两半。

    但马上,裂开的身体还没随着重力倒下,萌生的肉芽便交缠着,想要强行把已经分开的躯体缝合回去。

    “哼,就料到有这一手。”

    早有准备的白烈在确认到不死性触发的瞬间便再次催发领域,信田理纱的愈合中断。

    白烈刚想补刀,却没想光剑落了空。

    同时,伴随着着脑内的一阵刺痛,“正义之地”对不死性的固化封锁竟被挣脱了!

    但...怎可能了?

    白烈持有的“固化”虽然位阶只有T3,但只要已经完成了压制,即使是更高位阶的权能也难以挣脱。而且就算要挣脱,也应该会有一个留给白烈反应时间的过程。

    目前,在先手顺利完成封锁的情况下,除了将问我,还没有人能在一瞬间就破开白烈的“正义之地”,就算是其他“清洁工”也不行!

    ‘不对,和老弟那种直接破解能力本身的方式不同,这种感觉...X先生是强行挣脱的?!’

    从意外与疼痛中回神,白烈思考着自己能力失效的真正缘由。

    “等等...这!!!”

    而眼前的景象,已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很简单,“正义之地”的封锁是针对“个体”的。固化的乃是事象的根本或者说来源,对环境的操作还好说,如果固化对象与灵能直接挂钩,那么封锁的指向就只会是释放被封锁能力的灵能者本身。

    可假如,某个权能的释放者是“群体”呢?“正义之地”会如何判定?

    白烈环首四周——

    几乎所有人都戴上了白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