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黄老师要我和他比赛

    我就和亮子比赛切姜丝。玲子、黄雄做评判。他们给我们一人一块二两重的姜块，要求切成姜丝，要求姜丝能穿过绣花针。我以前在家里练过这功夫，进得餐馆来又特别练了切丝，便有心教训一下亮子，也给大家亮一手，便挽起袖子干起来。我先用筷子方头刨去姜皮，再把姜块泡在水里用手清洗至不带一点皮渣，然后切成很薄很薄的片，再抹成叠状切丝，咄，咄咄，咄咄咄，声音清脆均匀，一丝丝姜丝便出来了。亮子的厨艺也不错，切的姜丝与我大同小异。

    玲子和黄雄开始检查。他们从我的姜丝中任意拈出三根来穿针。第一根一穿即过。我松一口气。第二根又一穿而过。我又松一口气。第三根穿啊穿啊像是胖了一点过不去。我紧张得憋气不敢看。突然响起一阵掌声，穿过去了。我啊了一声，大功告成。亮子的运气差一点，第一根就卡在针眼过不去。玲子和黄雄宣布我获胜。大家使劲拍手。

    我那时年轻，得理不让人，要亮子叫我师傅。亮子满脸通红叫不出口。大家起哄要他叫。我双手叉腰等着受礼。突然想起一声呐喊：“季承祖你这是干啥？”我和大家回头一看，黄老师啥时来了，正一脸怒气盯着我。

    刚进餐馆实习的时候，我们这帮人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逢人介绍是东风餐馆的，动辄要与人比厨艺，生怕人家不知道我们是厨师。黄老师特意要求我们要谦虚谨慎，要我们三不准，不准自我介绍身份，不准泄露餐馆后厨的事，不准私下比厨艺。谁知我们第一次比赛就被黄老师逮了个现行。

    我急忙吚吚呜呜作解释。黄老师打断我的话，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我嗫嗫嚅嚅不服气。黄老师说：“不服气是吗？那好，我们来比一比。”大家知道黄老师厨艺盖京城就是没见过，便鼓动我们比。我哪敢跟黄老师比？便不断向黄老师认错求饶。黄老师不答应，坚决要我和比。我说我只是配菜不会做菜。黄老师说那简单，我们只比刀工。我那时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经不起黄老师和大家激将，头一犟就说：比就比。

    黄老师说我们还是比切姜丝。说罢，他拿过一块老姜开始捣弄。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有的小声嘀咕道：黄老师要是不如承子怎么办？我暗自作想，切姜丝不就这点工夫吗？难道老师切的姜丝要开花？没一会工夫，黄老师切好姜丝，叫陈玲和黄雄评判。我定睛一看，黄老师切的姜丝好像与众不同，一根根特别细，特别齐整，好像机械切的一样，不由得暗自着急。陈玲和黄雄急忙推辞，说老师的菜品我们做学生的哪里敢评判，何况我们也评判不来，请黄老师教我们吧。黄老师说，既然这样，你们就用你们刚才穿绣花针的办法来评判吧。于是陈玲左手拿绣花针，右手拈起黄老师切好的一根姜丝来穿，一穿即过。接着两根姜丝也一穿即过。陈玲即说黄老师赢了。黄雄说别急着宣布。陈玲问为啥。黄雄说承子的姜丝也是一穿即过。大家觉得黄雄的话有道理，给他拍手。陈玲说那他们并列第一名，说罢掉头问黄老师这样行吗。黄老师笑笑说：“照说老师不该和学生比，只是今儿个撞上了不得已而为之。玲子，你不妨再试一试，看两根姜丝能不能一起穿过去。”我正自鸣得意，听黄老师这么一说大吃一惊，他切的姜丝可以两根一起穿过一个绣花针眼吗？这可是闻所未闻啊！大家也兴奋得高喊试一试试一试！于是黄雄动手，拈起两根姜丝穿绣花针眼且一穿即过。全场掌声雷动。我羞得满脸通红。咳，我靠，这才知道什么叫生而有涯学无涯。

    从这一刻起，我终身再没与人比厨艺。

    接下来，我埋头苦学，老老实实学配菜，然后再实习做掌案。经过黄老师严格的教导，我不仅练得一手刀工，学会收拾各种食材，比如去鳞剖鱼、整鸡去骨、燕窝发治、镂雕瓜果等等；又学得百味调和，比如辣有干香辣、酥香辣、油香辣、芳香辣、甜香辣、酱香辣等，又如家常味型、鱼香味型、怪味型、红油味型、麻辣味型、酸辣味型、糊辣味型、陈皮味型、椒麻味型、椒盐味型、芥末味型、蒜泥味型、姜汁味型等，既能调制也能分辨，比以前那点味感不知提高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