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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鱼溃鸟散

    温其玉遭此一难后安静了许多,起码在宁宴面前装得像个人,但等宁宴一离开,他便开始阴阳裴靖。

    裴靖不是好脾气,只是懒得计较,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充耳不闻,但吃饭时还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真的很影响食欲,于是抬手扇了“蚊子”两耳光。

    这两巴掌打得很有技巧,脸肿了但牙没掉,只是观感不佳,并不影响其他。

    温其玉登时勃然大怒,一脚蹬开胡床,扑向裴靖要还手。

    想他一个酒囊饭袋之徒,哪里打得过刺客,连裴靖的裙边都没摸到便被一脚踹了出去。

    他不死心,试图反击,几番尝试之下,最后哭着哀求裴靖“别打了”。

    裴靖也怕他不经打,便听话地住了手。

    温其玉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鼻血,恶狠狠地抛下句“贱妇你给我等着”便要冲出去找人告状。

    裴靖二话不说把人拽回来又打了一顿。

    整整一个下午,只要温其玉出声或有离开的意图,裴靖便给他一顿打,总算是彻底打服了,偌大个汉子抱着腿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盼到宁宴回来,温其玉一把抱住宁宴的腿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控诉裴靖对他的折磨。

    宁宴的嘴角要扬到天上去,“你打他了?”

    “没有。”裴靖瞟了温其玉一眼,见那人吓得直哆嗦,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那他怎么这幅德行?”

    “摔的。”裴靖面无表情地说着胡话。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摔成这样?”宁宴慈祥地揉了把温其玉不大聪明的脑袋。

    “你们……”温其玉再不聪明也能看出这俩人是存心的,扯开嗓子用尽毕生所学辱骂二人,“好一对奸夫淫妇!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畜生不如!必遭天打雷劈……”

    宁宴听了很是激动,夹着嗓子嘤嘤叫,“他说我们是夫妇耶!”

    裴靖朝宁宴也翻了个白眼,她有时真跟不上这人的思路。

    但不得不说,她的目的达到了。

    往后几日,温其玉都没脸出门见人,躲在帐子里养伤,凡出门必用绸子捂着脸鬼鬼祟祟地贴边走,隔着好几丈远看到裴靖便立马掉头往帐子里跑,生怕裴靖追上他给他一顿毒打,若委实避不开,只敢觳觫辵辵地自裴靖身后路过,断不敢经由面前。

    等脸恢复得差不多了,温其玉迫不及待地跑去跟小舅子伊南星告状,痛斥裴靖心肠歹毒、目无法纪、以下犯上,要求立刻军法处置。

    伊南星和温其玉说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裴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温其玉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倒是伊南星反过来为温其玉先前的败坏行径向宁宴道歉。

    宁宴对伊南星的印象还算不错,眼下又是自己的上司,他愿意卖伊南星这个面子,答应不再计较温其玉的所作所为,也会管束裴靖打人的行为,但前提是温其玉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出幺蛾子。

    伊南星自是无有不应。

    没了温其玉捣乱,加之伊南星伤愈,战事顺利了不少,很快便将战线推至凤州西界。

    三月下旬,春风过岸。

    严何联军止步渝州濮殷县,连吃几场败仗后,何宥与严忠的关系摇摇欲坠,都认为是对方出了问题,都想踩着对方进退。

    尤其是何宥,不止作战时明目张胆地利用严军掩护,撤退时亦跑得甚快,把盟友远远地甩在后面。

    不知严忠是太过迟钝未曾发觉,还是已经发觉但善于忍耐,居然未对何宥做出任何报复举动。

    见二人趋于不和,伊南星立即启用事先收买的谍离间,表面则请唐齐己前去劝降。

    谁知严忠定力十足,唐齐己三劝仍不为所动,同他一比,何宥便如孩童般幼稚。

    伊南星遂放弃招安,将离间目标指向何宥。

    不出半月,离间计大获成功,联军崩溃的原因说来有些啼笑皆非,居然与商序有关。

    严忠的目标是望京而非割据江北,可何宥总是瞻前顾后,生怕已经打下的基业为人所夺,因此联军的协调性始终不合拍。

    听闻商序的灵州被裴明礼偷袭,何宥十分恐慌,便想从凤州撤军返回渝州。

    为了让何宥能够放下担忧,专心与己合作,严忠遂伪造了一封“援渝而割房”的“商序手书”骗何宥放心。

    骗局之所以会被揭穿,是因何宥近来喋喋不休的责怪惹得严忠烦躁不忿,忍不住与心腹抱怨起自己为联盟付出的努力。

    作为关键,假书一事“不小心”传到了何宥的耳朵里,何宥愤而率军出走。

    宁宴为此感动不已,“他是真心的,竟不惜欺骗也要与何宥在一起。”

    这话说得好奇怪。

    裴靖嫌弃地剜了他一眼。

    “卿卿,你昨天说喜欢我,可是真心话?”宁宴贴过来竖起耳朵,只恨耳朵太短伸不到裴靖心里去,听不到心里话。

    裴靖疑惑地瞟他一眼,“我没说过。”

    “你说过的,你忘了吗?”宁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满怀期待。

    我说没说过我自己不知道?

    裴靖白他一眼,“没说过。”

    “完了,你待我还不如严忠待何宥。”宁宴支棱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像一只颓废小狗,浑身充满世界即将迎来末日而他却无力回天的悲哀,“严忠好歹还愿意骗一骗何宥,你连骗我都不愿意。”

    裴靖无奈,“我喜欢你。”

    宁宴听了反而越发小苦瓜,“哼,果然,我就知道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其实你根本不……啊咳咳咳……要死啦……”

    裴靖面露凶光地卡着宁宴的脖子,这人敢再多说一句,她便把这人的脑袋拧下来!

    离开严忠后,本就处于下风的何宥更被宁宴按着打,何军一夜之间向西溃逃近百里。

    何宥大势已去,伊南星派人去追击逃兵,而宁宴则去阻击试图回撤的严忠。

    裴靖并未跟随宁宴行动,她每天都在思考何时能回望京。

    来之前宁宴说要带她长长见识,来了才发现战场的规矩着实约束,这里有独特的人情和交易往来,复杂的形态和人际关系也令她感到厌烦,这见识还不如不长。

    除了商序一事,绝大多数时间里她都躲在帐子里不出门,宁宴不在时她看书,宁宴回来了她帮忙收拾包扎一番。

    裴靖看着宁宴肩膀上新添的两道伤叹气,“将不在勇而在谋……”

    宁宴梗着脖子不服气,“我谋了!本将军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勇而后谋是吧?你这么勇你叫什么?”

    不过小小皮外伤,破了点皮而已,喊痛喊得像是被刀剐了。

    “我叫宁宴啊!”宁宴小猫炸毛,“你连我叫什么都忘了还说是真心爱我!”

    “收声。”

    “噢。”

    宁宴没有吹牛,他的确有勇有谋,且身先士卒,尽管他严苛又矫情,奢侈又做作,但仍有无数人愿意追随于他,只为他论功行赏时无有等差偏颇,跟着他肯定能吃肉!

    士卒的愿望很简单,而宁宴恰好能满足,如此便足以无往而不胜。

    宁宴最终在相渝交界追上了严忠,其人正准备渡河,却被追击至此的季真士与何欢阻拦,导致他逡巡河水南岸多日,迟迟不得入。

    细论起来,严忠总是差一点。

    在渝州时,他差一点抓住伊南星,结果何宥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打散了伊军,放跑了伊南星。

    在凤州时,他差一点围杀伊南星、活捉唐齐己,结果何宥分神去救渝州导致精锐尽丧荆州。

    现在,他差一点即可摆脱追兵潜逃回相州,结果河中大汛,把他堵在了河水南岸。

    严忠恨极之下发疯般猛攻季何义军,大有与之同归于尽的架势,等宁宴快马赶到时,他已生擒季真士与何欢,将那二人摆在艨艟甲板上用以威胁伊南星和宁宴退兵。

    宁宴断然拒绝,稍后提出可以交换,用他之前俘获的两千余严军交换季何二人。

    “重策,不妥!”伊南星低声劝道,“这是私放俘虏,要受重罚的!”

    宁宴挠了下头,灵光一现,“用温八换如何?”

    “这……”伊南星表情僵住。

    他虽讨厌温其玉,但那人毕竟是他姐夫,自家亲戚的短还是要护的。

    宁宴不耐烦地斜眼瞥着他,“那你说怎么着,退兵?那可是太子殿下点名要保的人,保不下来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伊南星犹豫不决,人是要保的,退兵也是不可能退兵的,“要不……”

    这时,温其玉凑过来,不阴不阳地哼笑,“要不用你那个奴婢换,那么能耐定能回来,回不来也没事儿,我再送你个脾气好的,听话的,不会爬到你头上去的。”

    “温其玉,”宁宴一把掐住温其玉的后颈拽到跟前,指甲几乎抠进对方的骨头缝里,“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

    温其玉脸色惨白,疼得坐立不稳,扒着宁宴的手臂吼叫着让宁宴放开。

    伊南星忙去解救,“大敌当前,私人恩怨且先放放。”

    宁宴掐着不撒手,“他若让你姐去死你想不想掐死他?”

    伊南星色正辞严,“妻妾怎敢相提并论,岂不为世人耻笑,你是凉国侯,怎能说这种话!”

    宁宴白眼一翻嘴一撇,充耳不闻,掐着温其玉不肯松手。

    “让让,”忽然有人钻过来,同宁宴低语,“裴娘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