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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鸣金收兵

    宁宴仍是不许裴靖动手,他不想让温其玉这个废物的血玷污了裴靖的手。

    但在裴靖看来,并不能单纯地就事论事而决定报复与否,“你和他们起了冲突,让殿下如何自处?”

    宁宴若与南士生隙,文御很难秉公处理,宁宴只是一人,南士却是一个群体,文御所处之位和所需之力不容许他做出为一人而与一个群体对立乃至决裂的行为,哪怕宁宴是无辜的,也需得优先宽宥南士。

    天长日久,此消彼长,矛盾愈深,受害的只有宁宴和文御。

    “莫图一时之快,容留无穷后患。”

    宁宴却固执己见,“只这一次,我偷偷的,不会有人知道。”

    “不行。”裴靖回头瞄着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抓在他身上,“晚上我陪你,你哪儿都不许去。”

    宁宴陡然绷直身体,激动地使劲点头,随即又使劲摇头,“不、不行,你有伤在身,不能乱来。”

    “不碍事,”裴靖手劲加重几分,“只要你乖一点。”

    宁宴一把攥住裴靖的手腕,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铺上一层暖粉色,他咽了口唾沫,手指游蛇似的回溯上去,掌心的厚茧刮在皮肤上沙沙作响,“那你现在就陪我,好不好?”

    裴靖断然拒绝,“不好,天色尚早。”

    “我等不及了!”宁宴心跳得异常急促,额角渗出莹亮的薄汗,“那我去找温其玉……”

    裴靖赶紧拽住他腰带,咬牙点头,“好!听你的!”

    “那我们去那边好不好?”宁宴指了下帐外,营地西边有一片开得很好的花丛。

    “不好!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坏习惯?”裴靖面红耳赤地松开手,“你还是去找温其玉吧。”

    宁宴嗷呜一声扑过去,“不去!”

    虽有裴靖拘着,温其玉还是没能逃过,伊南星只离开了一刻钟,他便被清晨出门溜达的宁宴抓个正着,结果可想而知。

    伊南星气冲冲地找宁宴算账,可无人证明是裴宁二人打的温其玉,那人被裹在一张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凶手的面貌,说是裴靖下的毒手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没有证据的事裴靖当然不会承认,反而说温其玉信口雌黄。

    理屈词穷的伊南星又气冲冲地离开,在帐外含沙射影地骂了温其玉一通,让温其玉以后瞪大眼珠子,没事不要跳出来找不痛快,下次若被人打死他可不管了。

    宁宴一听还有这好事,当即便要出去打死温其玉。

    裴靖翻了个白眼,让他消停点,今后也躲着温其玉走,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他妈的,凭什么!”

    “再问你也挨打。”

    宁宴鹌鹑似的缩回沙盘后面,瞅着裴靖叽叽咕咕。

    不久之后,何宥的脑袋也被提了回来,周边城邑百姓陆续安抚妥当,新上任的地方官吏亦安然到岗,一行方班师回朝。

    裴靖离军独行,先一步潜回望京禀报。

    文御虽早已阅过捷报,但裴靖说的话要比写在纸面上的字令他安心得多。

    他激动得来回踱步,给宁宴的封赏定了又否、否了又定,半天拿不准主意,最后决定比照着给伊南星的封赏少一些,算是对宁宴约束属下不利的处罚,免得温氏揪着裴靖反复殴打温其玉一事不放。

    “温其玉打便打了,但你不方便再出现在凉国侯府,否则温氏定不会放过你。”文御看着裴靖笑道,未有丝毫责怪之意,“我已答应天市放星纪回营,待星纪离开,你便回来我这里。”

    “喏。”裴靖便又住回了东侧殿。

    奚迟是个勤快人,殿中收拾得比她刚住进来时整洁许多,墙上还挂了一副墨迹尚新的山水画,一看便是奚迟的手笔,画上居然有文御的题诗,真是好有面子,她虽欣赏不出什么,却也觉得各有长进,相得益彰。

    “裴将军,”奚迟欺身上前将裴靖圈在角落里,笑盈盈地戏称,眼中满是促狭神色,“这次征战可有收获?”

    “没有。”裴靖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

    “真的吗?”奚迟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那我晚上回来检查一下,若敢骗我,你知道的,我可不比宴哥纵着你。”

    裴靖梗着脖子毫不心虚地应了,她不信奚迟连她身上有几道疤都能记清。

    事实证明那人确实记得门儿清,手一摸便能摸出端倪,甚至还能说出为何物所伤。

    裴靖困得要命却迟迟不能入眠,深悔不已。

    宁宴与伊南星凯旋那日声势浩大,万人空巷,手帕落了满身,瓜果掷了一地,芬芳馥郁的甜香充斥在街头巷尾,胆大的娘子提着裙子从街上一路追到宫门口,只为尽睹两位年轻将军的轩昂风采。

    裴靖只是听说,并未前去观摩,甚至宁宴一行进宫报捷受封时她亦未敢相见,直到奚迟启程回了大邺,她才重新以日躔卫的面貌见人,顶的自然是星纪的身份。

    温如晦果然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到文御面前告状,痛诉温其玉在军中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阵前奋勇冲锋不说,回去还要遭受凉国侯婢妾的侮辱和殴打,何其无辜,何其痛惜!

    文御听了“勃然大怒”,当即派人前往侯府缉拿这位不知尊卑的婢妾。

    谁知此女竟仗着武艺高强逃了,凉国侯进宫请示是否让人通缉。

    温如晦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拒绝了,此事放在私下里说说便罢了,摆到明面上岂非教人耻笑温其玉是个被女人欺负的废物?温氏颜面何存!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裴靖跑了,温如晦父子也不好在文御面前紧咬着宁宴不放,只能暂时先接受这个说辞,回头私下里派人盯着凉国侯府。

    宁宴做戏做全套,满怀愧疚地让咸宁县令发布一份通缉令,通缉偷窃财物、畏罪逃跑的江洋大盗十一娘,温如晦父子因此越发觉得他虚伪至极。

    事后裴靖当真在咸宁县公廨外看到了基本不像本人的通缉画像,通缉令上说她偷了凉国侯府一件无价之宝。

    她不明所以,不知宁宴缘何想出这种理由,倒不如说是逃奴。

    宁宴矫揉做作地捧着心口,夹着嗓子说裴靖偷了他唯一的真心。

    裴靖觉得他这话说得让人寒毛直竖。

    十五日朝,论功行赏。

    宁宴外放至淮北道房州做东虎威卫中郎将,领四府四千八百人,驻守虎跑关。

    房州乃辅州,治所房州城地处中原,环山偎水,四通八达,是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战略地位甚是显赫,有宁宴在此驻守,呼衍兄妹定然寝食难安。

    裴明礼回迁望京做东宫八卫之一的东金蛟卫副将军,和北玄武卫一样负责宿卫,这是个足以光耀门楣的美差,比裴知书还要靠近中枢,且顶头上司只有一个卫将军,暂时空缺,如此他便算是东金蛟卫第一人,文御对其家世、能力、品性、相貌等等各方面的欣赏显而易见。

    裴知书十分惶恐地替裴明礼请辞,他认为裴明礼太年轻,锐气未消,不够稳重,不配留驻中央,还是出去继续历练的好。

    但文御觉得裴明礼很配,婉拒了裴知书的请求。

    裴明礼为能够与裴靖共事感到兴奋,自告奋勇要帮宁宴好好照顾裴靖,换来宁宴一个大白眼。

    裴靖觉得二人好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般相像,尤其是这个生锈的脑子。

    南士本以为伊南星可掌兵权,和宁宴一样外迁重镇,起码是个都尉,再不济也能做个长史或参军。

    谁知这人是做了长史没错,然却是弃武从文,做了灵州刺史麾下的长史,莫说带府兵,就连州城驻军都摸不到,好在灵州暂时没有刺史,一应事务包括军机皆由伊南星说了算。

    灵州也是个很好的地方,属上州,人口众多,赋税充盈,是大邺西南方向主干道的第一个枢纽,和东北方向的大邺、西南方向的泸州在一条直线官道上。

    伊喆很满意,盛元济却不太满意,但也说不出什么。

    伊南星未及而立,能够从一介武夫越过低阶官位成为上州长史,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属于乱序超迁,乃是恩荣,何况文官比武官清贵许多,由武转文不容易,文御给了伊氏一族上升的机会,若再不满便有些不知好歹了。

    伊南星感恩戴德地接了储命,即刻携妻儿赶赴灵州。

    他之所以走得匆忙,还是因为他的好姐夫——温如晦有意将温其玉安排给他做参军。

    此言一出吓得伊南星连夜跑路,生怕走慢了温其玉会跟上来。

    温其玉这般庸才,放哪里都不合适,偏偏背后又靠着个盛氏,多番踌躇之下,文御将其安置在崇贤阁担任校书郎。

    崇贤阁为东宫书库,归尚书坊管辖,阁中校书郎也是文人向往的美官之一,释褐即任此官,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中枢门槛,凡任过秘书监、崇贤阁校书郎、正字之官的人,多半都有锦绣前程。

    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温其玉大概要在崇贤阁校书郎这个位子上待一辈子。

    他这官还是用裴靖的军功换的,商序、严忠的人头都算给了他。

    裴靖虽默许此举,却也没有白给,得空又打了他一顿,但这次温其玉误以为是赌坊所为,没敢回家告状,自行瞒下了。